濕冷的雨滴拍打在臉龐。但在臉上的,究竟是汗水還是雨水呢?甚至……是血水?


    唰——


    暴雨衝刷著甲板,幽靈的殘肢斷骸,夾雜著人類的斷肢殘軀,被不停的拍擊著。狂風吹動的海浪,一波未平一波又至,似乎想要將海上所有一切盡數吞噬到海麵下,化作海洋這頭猛獸的食量。


    轟!!!


    炮管猛地將一枚炮彈打出,帶著必殺的信念,朝著遠處一艘殘破的幽靈船飛去。一觸擊殺,幽靈船中的迷之生物,想要繼續扭動著附著在船體上的軟膠般的軀體,想要帶著這艘已經“死”過一次的艦艇重新爬迴水麵。但終究是無力,舊時代的產物怎麽去與新時代去掙鬥呢?最後一刻,也不過是帶著“死”前的哀傷與夙願,沉沒在了這片海中……


    但,她們的夙願究竟為何呢?或許,是曾經搭乘在她們的身上,駕駛著她們在海上暢遊之人的遺憾吧?


    船隻上的幽靈幾乎被絨一人屠殺殆盡,就連在我們的支援下,解除了甲板淪陷危機的破曉號上的幽靈也是……超過八成的幽靈死在了刀身上有著一抹誘人紅暈,似乎是曼妙女子嬌羞之容的護身短劍紅姬下。


    “唿……唿……”我感到莫明身上有著一股的不知名的沉重感,壓得我喘不過氣。在暴風雨遮掩後,某種足以將我們全部葬送到海中的東西存在著。但更令我感到不安的,是周圍的空氣……在我身旁,似乎是存在著更大的危機。那個危機感非常奇妙,甚至是有些耐人尋味的意思。


    感覺不到屍人那在抒發執念時的幻境,也感受不到身旁的危機所散發的殺意。唯一能夠感受到的,竟然是……悲哀的溫柔,仿佛是在傾訴內心所剩不多的哀傷,在向所愛之人獻上最後一朵鮮花,在不舍、留戀、在慟哭。


    “司先生!!”鄭小南衝到我身旁,向正站在一座副炮塔後望向海麵的我喊道,“甲板上已經沒有幽靈了!破曉號那邊……絨也快將所有幽靈殺光了。”


    我平靜地點了點頭,沒有說話。


    鄭小南見我不說話,他擦了擦臉上的汗水:“司先生,我感到有些怪異。似乎水下沒有幽靈繼續出現了……”


    “是嗎?我明白了。”我點了點頭,看向他,“既然小卒子已經消耗得差不多了的話……真正的海上幽靈,就該出現了吧?”


    “真正的海上幽靈……”鄭小南眉頭微蹙,“是說我爺爺嗎……?”


    “不隻是你爺爺。”我搖了搖頭,“這一場決鬥,有對陣雙方。你沒發現嗎?海麵下的幽靈們,似乎是分成了兩派,廝殺了起來。如果隻是你的爺爺的話,是絕不會讓這些怪物來襲擊你的。”


    鄭小南:“……”


    “鄭小南,接下來,或許就要去麵對你的爺爺了。”我看了一眼逐漸出現的迷霧,然後看向他,問道,“你準備好去與你的爺爺對峙了嗎?”


    鄭小南微微低下了頭,沉默不語。


    “或許,你要對著你最親愛的爺爺刀劍相向……甚至是,重新將他埋葬在大海深處。”我將目光移開,投向遠處逐漸蔓延過來的霧氣,“戴上防毒麵具吧。”


    “明白了。”鄭小南微微咬了咬下唇,向著艙門走去。


    防毒麵具並不足夠每個人都擁有一副,更多的是用火災逃生麵具代替。但是,現在已經沒有什麽必要了,已經能夠人手一副防毒麵具,甚至還多出了一些。畢竟,死去的人已經沒有必要再使用防毒麵具去對抗迷霧……破曉號原本的滿載人數是定在五十人,而這艘幽藍艦船是定在四十人。但現在的話,兩艘船都出現了不小的傷亡。破曉號上麵的人應該有半數死去,畢竟是在前方當了一次肉盾,吸收了更多的炮火和幽靈的攻擊。而幽藍艦船則是稍微好一些,在絨和我的奮鬥下,稍微削弱了幽靈對人的影響。但即便如此,還是有十餘人在幽靈的狂潮中葬身海底。


    佩戴上防毒麵具的我,靜靜等候著迷霧向我們這兩艘船靠近來。絨被調到了破曉號上進行幽靈的清剿,但很快卻發現,幽靈的出現已經跟不上死去。海底下的兩波幽靈糾纏到了一起,互相用它們那鋒利的爪牙和蛇一般的長尾去展開廝殺。海底不能看見的死亡之相,更加令人膽顫。然而,不知為何,原本死去的生物應該漂浮到海上的殘骸,卻是不約而同的向著更加深處,更加漆黑幽暗之處沉下……


    ……


    “來了……”我靜靜看著逐漸將破曉號和幽藍船隻吞沒的迷霧,皺著眉頭看著逼近到船側的黑影。


    “炮擊!!!”


    不約而同,童資洋和船長兩人,各自在不同的船中大聲叫道。


    轟!轟!轟!


    主炮開火,裝填,再開火。


    屋中傳來了船體被擊中破碎的聲音。但是,那一本來應當與破曉號的大小差不多的幽靈船,竟然是並未沉沒。反而,似乎是明白了一些什麽,幽靈船將艦艏對準了開在前方的破曉號衝來。


    轟!!!


    破曉號的船尾火炮沒辦法繼續再攻擊,但現代科技的產物,那鋼鐵炮管打出的炮彈依舊不是落後於時代的幽靈船所能承受的……本來應該是這樣沒有錯……


    幽靈船,是某種被屍王操控的喪屍所附著在船的殘骸上,用自身的生命填充而成。可以說,她們每一艘都是一名“屍人”。如同慕衣成為了殘缺巨人的心髒,驅動著巨人戰鬥一般。那麽,這些沉沒的船的核心是什麽呢?


    海上航行,四周茫茫然的一片蔚藍,也隻有蔚藍。唯一能夠信任的,便是身下的艦船,以及……一齊操縱著艦船,在大海上出生入死,對抗惡劣氣候與突發事件的同伴。如果屍王是船長,那麽跟隨著屍王的屍人,自然就是船員了。作為船員的他們,將自己的本應當死去的身軀奉獻,繼續與幽靈船的屍王旗艦一齊在這海上暢遊。


    噗通——!!!


    頂著破曉號的炮火,幽靈船衝至破曉號前。船艏慢慢上抬,露出了在其下的撞角,以及一旁被密密麻麻的血肉和筋脈所包裹著的,鯊齒一般排列著的船之生物的兇牙。如同是活物一般,這一張“船”的大嘴直接向著破曉號的船頭咬下。


    轟咚——!!!


    吱呀——


    破曉號痛苦的呻吟著,厚重的金屬甲板不停的變形著,掙紮著卻又無力對抗。整艘船被用船艏巨口咬住的幽靈船翹起,船尾後的幽藍艦船上,能夠清清楚楚的見到破曉號的船底以及螺旋槳。


    嗖——


    巨口將破曉號甩出一邊,船體砸落在水花上,一大道水幕屏障濺起……


    破曉號,大損。


    轟隆——!


    緊隨而來的破水而出聲,一艘美麗而又優雅的帆船在我們身旁浮起。在其船艏的,是一名年邁的武者,手中緊握著的漆黑長劍,似乎是不會倒映任何景象。就如同武者一般,古井無波……


    “司介……”老者名為鄭七海,“還有,小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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