伴隨著屍群悍不畏死的進攻,衛兵們逐漸出現了傷亡。其中,最令人絕望的是——


    哨崗的覆滅。


    理所當然應該被引爆的橋下炸藥,此時依然沒有將橋炸斷。喪屍依舊蜂擁而來,嘶吼著,咆哮著,向著生者揮舞發起進攻。


    “手榴彈!”毛候大叫道。


    緊隨其後,兩名男子奮力一擲,手榴彈被扔到了屍群中。


    一瞬間,周圍片被掀飛。喪屍身上那腐爛的軀體,被炸開,飛濺得到處都是。令人作嘔的味道,在夜風的陪伴下,灌入在場所有人的肺中。


    “歐——”


    已經有人頂不住這種味道,嘔吐起來。


    曾經發明槍械的人,或許會想過讓那殘忍的劍刃戰鬥消失,以更加和平的方式進行戰爭……


    但事與願違,沒有白刃戰的鮮血洗禮,殺戮變得更加容易,殺人者的心理負擔變得更加微弱。近距離的血腥斷肢,最容易激起人內心深處的厭惡和恐懼,讓人陷入慌亂之中,


    “不——不要!!!”在前方,最靠近那一片斷肢殘骸區域的男子,已經忍受不了被喪屍襲擊的絕望,站起身,扭頭就往迴跑,“混蛋!為什麽我要受這種苦啊!!!”


    聲音戛然而止,他的後背,一支箭矢釘在其上。前胸似乎還能見到箭頭在扭動著……仿佛有生命的火焰,從其內部噴湧而出,將男子那絕望的麵容吞噬,為其終結了他往後所有的苦難。


    “……”毛候目中透露出恐懼,但還是硬著頭皮大叫道,“兄弟們!要是把喪屍放過橋了!我們今晚就都死在這裏了!”


    眾人沉默的射擊,換彈夾,扔出手雷。


    這種道理,在場所有人都明白,他們都是從監獄放出來的人。罪行或重或輕,都是在死亡的邊緣徘徊著的人。


    世俗上的“好漢”,這個詞對於他們來講,並沒有太大的束縛作用。他們作惡多端,被抓捕入獄,接受著各自的刑罰。驅動著他們的,是“惡”,是利己的惡意。損害他人,成全自己,這是他們犯下的罪。


    或許也有某些人存在著自己的“底線”,但這條底線,從來都不是出於對他人無私的“善”而定義的。


    對於身後那些“良民們”,沒有任何需要保護的必要,隨時可以舍棄,推上前去送死,然後自己拍拍屁股就走人。但是,現在已經無路可退了。


    “媽的!上去和他們拚了!”一邊,二班的隊長咆哮道,“老子這條命,當初被判死緩時就不存在了!”


    “槽!拚什麽拚!”毛候吼道,“大傻,你他媽連雛都沒破,不是以前搶劫殺人掙大錢嗎!上個毛線!?”


    在這裏拚死抵抗的每個人都是罪人,他們並不是為了“戴罪立功”,而是為了能夠“繼續作惡”。或者說,他們從內心認可自己的“惡”。


    每個人都存在著“惡”,為了成全自己,必然要犧牲他人。他們坦然接受了這一切,為繼續作惡而努力活著。


    噠噠噠——哢!


    “毛隊長!槍管過熱了!”接替了三班機槍手的男子叫道,“子彈也沒剩下多少了!”


    “……”毛候沉思著,皺眉大叫,“槽!進東樓防禦!司先生他們也有武裝!”


    “是!”


    嗖——


    不知名的射手繼續在瞄準著這裏,每一箭都必定帶走一個人的生命。而隨著人的死去,火力也逐漸減弱——屍潮的邊際不斷湧向市政府。


    我們每個人都有欲望,我隻不過是誠實的展現了自己的欲望,然後被不真誠展示欲望的大多數人抓起來,送上“絞刑台”的那一個。


    毛候匍匐著,不斷在草叢中前進著,不時在掩體後向著屍潮射擊,借此掩護其他人的撤退。


    我是個“真男人”嗎?不……我不敢肯定……或許是?畢竟當初強奸那個罵我“軟骨頭”,“一輩子當奴才”的賤人的時候,我可是把她幹得飛升,爽死過去了啊!


    奴才嗎……如果不是那樣的話,我能保得住服務員的位置嗎?隻不過是剛好長了一副好皮囊,運氣好了一些,混了口好飯吃,需要這麽歧視嗎?


    噠噠噠——哢——


    “槽!”


    子彈卡殼了!這把槍算是廢了!


    不多說,拔出手槍,繼續向著屍群射擊。這把手槍,是那個叫“王鳴負”的人,親手交給我的,說是給我當保安隊長的信物。或許,這就是我一輩子,最巔峰的時候了吧?


    砰!砰砰!!


    “老陳!”我向著男子叫吼了一聲,但那個男子沒有迴答我。畢竟,喉嚨上插著一支箭矢,身體冒著火焰的時候該怎麽去迴答呢?


    我們是“罪人”,每個人都或多或少犯了“罪”。


    下至坑蒙拐騙,上至殺人放火,每個人都有各自的罪責。我們從監獄裏逃了出來,中途闖過了各種屍潮來到這個唯一的,最後的避難所。


    可沒想到,等候著我們的,是不亞於喪屍的刑罰。


    “媽的!你這小子想死嗎!?”我一把將一邊想要站起的傻小子拽住,按倒在地上。


    在同一刻,爆炸的氣浪差點沒將我們震暈過去。


    眼尖的我發現剛才三班的新任機槍手扔了一枚手榴彈,被喪屍頂到了前麵一些的位置。如果是人的話,無疑是會被這氣浪掀翻,暈死過去。在這屍潮下,等候他的,除了死亡以外,沒有第二條路。


    手槍的子彈也快打完了……但屍潮絲毫不見有後退的模樣。


    “小六!你他媽沒死啊!?”我見到不遠處的一個二十來歲的大男孩,叫道。


    “毛隊長!我的手折了!”


    “都他媽的叫你平常多鍛煉了!”我大吼道。


    其實,自動步槍的後坐力,即便是一個每天專門鍛煉身體的肌肉壯漢都很難承受,更不要提我們這種在監獄進行“重造”的人了。


    “槽!二班人呢!?”我看著將要穿過西樓花園,叫道。


    “隊長!二班的兄弟退到了東樓花園陣地那裏,那邊花園太大了,退起來麻煩!!”不知道是誰迴了我一聲。


    “……”


    我靠在護欄後,怔了一瞬,目光一凝。


    “媽的!都給老子頂住!別讓二班的兄弟被那群混蛋給吃了!”


    “是!”


    我們從來不是什麽“真男人”,甚至不少人都犯過大案子。沒人想要官司纏身,前途暗淡。但,這隻是我們這些,社會最下層的渣滓們,唯一的出路……


    我們順從自己的欲望,承認自己是垃圾到最極致,最令人惡心的垃圾。我們從來都不是什麽正人君子,我們向來都是卑鄙小人。


    但是啊……這個世道上,誰不想要一點“關心”呢?除了同時垃圾、人渣、敗類的罪人會投以“同情”之外,還有誰會拯救我們呢?


    世上,從來沒有“聖人”。小時候聽窮死的父母說的佛祖,從來都不會出現在我的麵前。或許是因為上輩子的“罪”沒還清,這輩子來還吧?


    “小六!你他媽的別在這裏礙事!一隻手打個幾把槍!滾迴東樓!”


    小六他犯了什麽罪來著?好像是入室盜竊吧?瞎幾把玩意兒都沒偷出來,就被判了三年。


    “隊長!三班退到中樓了!還有二班!”後麵的男子大叫。


    “老貓,你也快往後退,那邊太危險了!”那個男子的綽號是“老貓”,意思是步伐輕盈——是個盜竊常戶。但終究是敵不過那什麽監控啊,人臉識別啊,最終落網。判了幾年來著?好像說什麽涉案金額太大,還打了人,整了個十年吧?


    嗨——反正這事都人家說了算,我們這些渣滓那來的錢請好律師啊?辯護律師沒幫著別人說話就算他有良心了!哪個大律師會賠上自己的名聲去幫我們這些罪名都板上釘死的社會垃圾打官司啊!


    刑往死裏判就是了!


    “都給我好好活著!別死了!”毛候大吼著,把手槍插迴到槍套,“阿花,把手槍給我!”


    “來嘞!”阿花,一個窮逼采花賊,想女朋友想瘋了的慫貨。猥瑣到極致,臉皮比我都厚,整天都去偷窺,三天兩頭就往局子裏坐。


    是個垃圾都不如的渣滓,至少垃圾還提槍上炮,幹他娘的一炮,他倒好,幹到局子裏去了。但他那色鬼模樣,就連那女警都被嚇得要死。


    嗖——


    “啊!!!”一支箭直插如阿花的手腕,火焰很快便燃燒起來


    “啊!!!我還不想死!!!!我還要給家裏傳宗接……”


    “阿花!!!”


    阿花的本名叫什麽來著?算了,我們這些人渣不配有名字,隨便弄個編號就是了……死了的話,就死了吧……


    反正世界沒末日是那樣,世界末日了也是那樣,該咋的就咋地。人渣一輩子就那德性,沒得改了!


    “二班已經退進……”


    向著我大叫的年輕男子,腦袋被箭射穿,但他的意思我已經收到……


    “媽的!安息啊!混蛋!”我也來不及看他一眼,轉身叫道,“一班的,還活著多少人!?全退到西樓裏!”


    要是這個世界,所有人都是平等的話,我們就不用成為渣滓了……畢竟,誰不想風光一點,被其他人讚賞啊……


    可,我們這一輩子,就隻是人渣而已。


    伴隨著西樓大廳防線大門的關閉,我見到了——


    “司先生!現在該怎麽辦啊?”


    不知道為什麽,這個明明相貌平平的男子的出現,仿佛讓“我”,這個名為“毛候”的人,看到了一絲希望……


    “去中樓救人。”他淡淡向我點了點頭,問道,“要跟過來嗎?”


    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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