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許是太久沒見的緣故,兩人談話之間有了些疏遠的味道,人都會在某些事情之後迅速成長起來,以前能坦誠一切的朋友也能在時間的流逝裏漸行漸遠。


    “你在魏府過得可好?”古澤堯問。


    “自己家沒什麽不好的,剛開始會有些不習慣,慢慢就好了,倒是你呀,說好會來找我玩的,怎麽一直沒來?”


    魏千語從心底還是很珍視兩人的情誼的,古澤堯的性格真的很好,和他在一起即便什麽都不做,看著也舒服,魏千語很喜歡他的笑,總是帶著幹淨純粹,讓人心裏暖烘烘的。


    “父皇命太傅教我研習學術,所以我以後不能隨意出宮了”


    古澤堯說這話時,眼裏有一絲不耐飄過,魏千語也不用仔細問就知道,皇帝找太傅教他是因為什麽,太子之位空懸這麽久,是該有個人出來坐在這個位置,隻是魏千語沒想到,這個人會是古澤堯。


    “你是要繼承大統了?”魏千語小心翼翼的問。


    古澤堯沒說什麽,目光眺向遠方良久才像是囈語道輕輕嗯了聲,和他那時告訴她有個大俠夢的距離也不過半年,如果現在皇帝對他繼續培養,那麽冊封太子也不過是時間問題。


    “我從不覺得自己有承大統之能,隻是大臣在太子之事上頻頻向父皇施壓,父皇也許隻是將我推出暫時堵住悠悠之口,千語,我真的一點都不想做皇帝”


    他曾親眼見過奪儲之爭,弑父殺子,眾叛親離,奪權逼宮,古往今來,曆朝換代隨之而來的都是屍橫遍野,白骨累累,通往帝位的路都沾滿鮮血,他自小就胸無大誌,隻想在有生之年能隨心所欲做自己想做的的事,鋤強扶弱,懲奸揚善,隻是這樣一個小小心願,以後都會變成力所不及。


    “你是皇後之子,別這樣妄自菲薄”


    魏千語快走兩步,麵向他,將雙手捧住他的臉頰,往自己眼前帶,滿目真誠的道:“你很好,是我見過最好的人,即便你的大俠夢不能實現,但是能幫助人的辦法有很多種,大皇子,手握權力的不一定是惡人,憫悲施憐的也不一定是善人,是非在己,毀譽由人,大丈夫做事當不忘初心,方得始終,你我都隻是凡人,不是神,隻要做的事是對的,那麽即使過程有萬般不舒心,隻要無愧於心,那結果都能如你所願”


    街上來來往往的行人像是一瞬間消失了一樣,古澤堯隻看到魏千語在他麵前用軟糯堅定的聲音跟他說話。


    她在誇他,說他很好!


    古澤堯自從被古天泉安排太傅做功課之後,內心很是彷徨,好幾天沒睡好覺,這次采花賊的案子影響甚大,古天泉讓他跟著尉遲炯共同審查,古澤堯更是惶惶不可終日,他這次並沒有出多大力,他心裏有些不想將心思放在案子上,隻想來走走過場,至於能有多少功落在自己頭上,他也無所謂可是現在,有人告訴他,他是個可以讓別人托付的人。


    眼前之人不過是個沒及笄的女孩,卻有這樣的遠見和格局,自己身為皇子,天潢貴胄,世家貴族,卻隻想退居人後,無半點擔當,隻顧自己開心。


    他心裏又羞愧又感動,情不自禁的就那麽在人來人往的大街上一把摟住魏千語,將下巴抵在她的肩膀上,溫聲道:“謝謝!”


    魏千語也迴抱住他:“大皇子,我相信以後不管你成為什麽樣的人,都一定不會走歪路,你是正人君子,是最閃耀的星辰,是澤世明珠,你一定沒問題的”


    “好”


    第二天,預備午時淩遲的犯人還沒到來,行刑台附近,街頭巷尾都擠滿圍觀的群眾,周圍最高的茶樓酒肆都被搶占一空,大家都被即將處刑的犯人很是好奇,都想見識這位幾天內把皇城搞得天翻地覆的采花賊長什麽樣子。


    臨近午時,載著鳳池的囚車才緩緩而至,一路上被殺害的姑娘們的家人都有冤報冤有仇報仇,命手下的仆人朝他扔石頭,丟菜葉,官兵都在前麵阻擋也無濟於事,鳳池還沒被處刑就已經被打得奄奄一息,現在還被人用石頭砸更是雪上加霜。


    官兵大聲嗬斥的聲音淹沒在了人群裏,魏千語有些驚訝的看著樓下密集的人群:“人和預計的一樣多呢”


    “幸虧二小姐定的廂房早,要是再晚一點都沒了”紫竹也看到樓下的場景說道。


    清玉端來一盤點心放在魏千語的手邊,魏千語隨手拿起一塊咬了一口,果然糕點還是得王府的廚子做得好吃。


    “他是不是死了?”清玉有些不敢看囚車裏的鳳池,鳳池身上的傷痕太過觸目驚心了。


    當官兵將人帶下囚車時,他身上的白色囚衣已經被鮮血染成刺目的鮮紅色,額角還有一個血窟窿,不知是被誰砸的,原本可怖的麵容變得更加可怖,他身體已經軟成一攤爛泥,被架著上死刑台,腿都是在地上拖行,怪不得清玉會說他死了。


    “沒死,也死了”魏千語喃喃道。


    紫竹離的近聽清了魏千語的話隻是不太明白,她問:“二小姐是什麽意思呀?”


    “沒什麽意思,我出去一會兒,你們兩個在這好好待著”魏千語說著就朝門外走。


    清玉急急出聲問:“小姐,您去哪兒?奴婢跟您一起吧”


    “別害怕,他都這樣了,淩遲也發不出聲了,我一會兒就迴來,在我沒迴來之前,別主動來找我,除非我叫你們”


    說完砰的關上房門,隻留下紫竹和清玉相互對視。


    魏千語慢慢走近一間廂房,才到門前就隱約聽見裏麵傳來女子的抽泣聲,這聲音似是隱忍發出的悶哼聲,讓人聽不真切,魏千語毫不猶豫的開門走了進去,抽泣聲立刻變成憤怒的低吼:“我不是說過沒我的允許不準進來嗎?”


    “抱歉,我覺得你現在應該需要我,所以我才進來的”魏千語笑著說道,隻是笑意不到眼底。


    “你是誰?”女子看清魏千語的樣貌,發現是個不認識的女娥,帶著嚴厲的口氣問。


    魏千語見她雙眼通紅的模樣,關上房門,坐在她的對麵,放低聲音道:“我是來安慰你的”


    “出去”


    “你不想知道鳳池臨終遺言是什麽嗎?赤雲候夫人”魏千語意味深長的問道。


    李蘭香沒想到魏千語會認識她還知道鳳池,盯著她看了很久,還是覺得自己沒見過。


    “你認識我?”


    “我們見過的,夫人貴人多忘事,像我等這種小人物,夫人不記得也無妨”


    “你想做什麽”


    “我不想做什麽,倒是夫人,為了樓下那個囚徒哭得這般傷心,我實在是不忍啊,所以來安慰安慰夫人”


    李蘭香被魏千語一番陰陽怪氣的話搞得汗毛倒豎,看向魏千語,想看她知道多少關於自己和鳳池的事隻是什麽也沒看出來。


    “夫人知道什麽是淩遲嗎?被人一刀一刀的把肉挖下來,這就是淩遲”


    “你到底想要幹什麽?”李蘭香受不住她這樣的言語譏諷,怒吼出聲。


    “你這個樣子倒是和下麵那個可憐的兇犯很像,他之前也是用這般口氣和樣子對我說話,我說了,我是來安慰你的,不是來找你麻煩的”魏千語笑著道。


    李蘭香全身發抖,說不出半個字,因為她聽到樓下不遠處傳來的慘叫聲,每一聲都像是在淩遲她。


    “他很想見你,知道自己活不成了,想見你一麵,這就是他的遺言”魏千語放緩聲音說道。


    “他告訴你的?”李蘭香顫抖了一會之後,強迫自己平靜下來問道。


    “當然是,我猜的”


    李蘭香剛想發作,魏千語又道:“他沒有提到關於你的隻言片語,一切都是我推斷出來的”


    “你怎麽知道我跟他有關係?”


    “你自己告訴我的”


    “什麽時候?”


    “剛剛”


    李蘭香實在沒忍住說了句:“瘋子”


    “我是個小孩,喜歡聽故事的小孩,所以我想找人給我講故事,我心情好了就不會找你了”魏千語笑意盈盈的道。


    李蘭香自然不會理她,將頭轉到一邊氣急敗壞的道:“你是自己出去還是我找人請你出去?”


    “我比較想你親自送我出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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