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從一開始,就失去了很多很多,我不明白...上天為什麽要這麽對我......


    古人很喜歡說一句話,天降大任於斯人也,苦其筋骨,餓其體膚,空乏其身,行拂亂其所為,所以動心忍性,曾益其所不能。


    可說的,跟事實比起來,差距還是很大啊...


    我好累,終究是沒有機會了麽......”


    高九眨動眼皮,身心疲倦,意識模糊,正當他以為一切都結束時,外界的身體,巧妙般的開始恢複。


    原本快要垮掉的身體,似乎被注入了什麽溫柔的力量,越來越多的幻靈力開始匯聚,他能夠感受到,生命力在漸漸複蘇。


    他緩緩的睜開眼,看著馬三敘坐在自己身前,用幻靈力修複著自己的體力。


    “三......三敘哥,實在抱歉,我...沒能控製住自己,讓您,還有弟兄們...操心了......”


    高九想要坐起身,卻被馬三敘扶在枕頭上。


    “不必要現在就起來,你的身體很弱,和空屬性的幻靈師戰鬥,還有被邪惡的人所操控,你的體力不多,我也不怪你。


    你現在,更多的是要休息...”


    “等等,您說我被控製了,難道說......”


    高九不顧馬三敘反對,抬起頭,看著他,在轉眼看向麵前已經殘破的牆,殊不知外圍著的士兵們,一個個握住武器,隨時準備上前。


    “我難道...做了很出格的事情嗎?”


    高九有些打顫的問馬三敘。


    “嗯...


    也不全是,你不要自責,那不是你能力之內的事情!”


    馬三敘拍了拍高九的肩膀,安慰著高九,卻不知自己的鼻孔,流出了鮮血。


    他趕忙從兜裏麵掏出紙,折疊了一下,塞在了鼻孔處。


    “沒......沒事兒,上火了!


    哈哈...哈哈哈~”


    馬三敘看著麵前自責的高九,編織了一個謊言,想讓他別放心上。


    可明眼人都能知道,馬三敘的情況,哪是正常的上火,分明是幻靈力要見底的警告。


    “三...三敘哥,您別為我治療了,我已經醒了過來,身體會自己恢複的。


    可您這樣下去,您會因為幻靈力流失昏死,嚴重甚至會...”


    “沒事兒~


    相信三敘哥我吧,我可是魂靈王,可是很強......”


    馬三敘話還沒說完,就一頭紮在了高九的懷裏。


    高九趕忙坐起,卻沒料到,自己全身,竟然如同抽筋一般疼得要命。


    他不知道,在昏迷的時間,馬三敘究竟流失了多少的幻靈力。


    外麵的士兵們看著昏迷過去的馬三敘,情緒有些激動,更有甚者,提出要重審高九 。


    “你這怪物,我們把你當成親人,當成兄弟,可你...卻想要殺掉馬三敘隊長。


    要不是周總隊及時出現,馬隊長說不定就落入你的毒手了。


    說,你究竟是什麽居心,今日要是沒一個合適的答案,我們寧肯與你同歸於盡,也絕不會再放任你,去,去......”


    最前麵的黃發訓練兵舉起鳴槍,情緒異常激動。


    身旁的人紛紛勸他冷靜,可眼前,他被高九先前的行為氣得發抖,捏緊了扳機,有點兒不受控。


    他大口喘氣,眼眶發紅,隨時,都有可能做出偏激的行為。


    高九看著他,大概是了解昏迷被控製時發生的事情了。


    自己,差一點兒殺了馬三敘,幸好周靈宣到來及時,他才得以獲救。


    整個過程,高九大致猜得八九不離十,是因為自己內心的脆弱,被敵人控製,傷害同伴,被及時趕來的周靈宣製止,強行終止了自己的行為。


    可,本來有殺死自己權利的馬三敘,選擇理解自己,陪伴自己,不禁讓他的內心深處,感到酸酸的。


    而且,馬三敘甚至不顧自己身體,用剩下不足小半幻靈力,用體內本不多的能量,強行為自己快要消散的生命,蓄力,直至蘇醒。


    也在此刻,高九徹底打心眼的服了麵前昏死過去之人。


    另一方麵,高九明白過來,先前海神爺爺說過的磨難,究竟是怎麽一迴事兒了。


    “要是出了危險,不會在被眷顧了麽?”


    高九咬了咬牙,心一橫,不顧身體抽筋般的疼痛,強行使用恢複的幻靈力,將部分疼痛的筋脈封鎖,走下床,將馬三敘放在床上,用站著都打顫的身體,走到士兵們身前,對著他們,重重磕了三個頭。


    看著他的決定,在場的所有人又何嚐不知,麵前的這個小隊長要動真格,就算以命換命,都很難戰勝他。


    可他身為一個小隊長,能夠彎下腰,勇敢承認自己的罪過,這一點,也就足以,再次信任他。


    高九緩緩抬頭,眉心處,已然血肉模糊,本身受到精神控製,幻靈力就雜亂無章,現在又一次受到重創,恐怕恢複至巔峰狀態,對於他來講,要更多一些時間才行了。


    “你這家夥,真的不會再暴走了麽?


    真的能夠再次保證,勝任我們的隊長麽......”


    舉起槍的士兵漸漸放下槍支,但心中,仍然有些餘悸,咽了咽口水,擦了擦額頭的汗。


    因為他和他們都知道,高九要是再次暴走,除了等級高的幾個隊長能夠控製他,普通士兵幾乎沒能力和他戰鬥,就算勝利,也得不償失。


    “我...不會辜負你們的期待的,也對你們發誓,我不會再暴...”


    高九話還沒有說完,放下槍的士兵再次把槍舉起,朝著他的身後打了一槍。


    子彈劃過他的臉頰,造成了輕微擦傷。


    “喂!


    你瘋了嗎?


    他都向我們磕頭了,況且那種情況,他不是故意的啊。”


    “就是,他再怎麽混蛋,都是我們的隊長啊,你這家夥,難道是被嚇破膽了...”


    “你牛逼!你這是襲擊長官,放下槍!”


    “放下槍啊,我們是同伴啊,不要...”


    周圍的士兵們朝著他圍了過來,然而下一刻,他朝著高九左手靠邊的牆旁開了一槍,所有想要阻止他的人,怔住,停在了原地。


    “我承認,你是隊長,是我們的同伴。


    可是,誰敢保證,下一次在戰場上,你不會被控製...


    誰又敢保證,你不會把殺招,對準在座的我們,實在對不起高隊長,您的實力,雖說不是團隊之中最強的。


    可您的危險性,是整個團隊之中最高的,我們沒有辦法去下賭注。


    幾萬兄弟同胞們的性命,也同樣沒有辦法,去下這個賭注。


    您若真的不會被控製,請證明給我看。


    因為我,真的要瘋了,您明白嗎?~”


    黃發訓練兵的褐色瞳孔漸漸失去色彩,他絕望了。


    高九歎了歎氣,一臉嚴肅的看著那個士兵,他知道,自己不解釋清楚的話,自己非得和拿著槍的他戰鬥,雙方,就有可能必須死一個。


    但,因為這種荒唐無稽的事情死人,怎麽看,都不會被旁人和後人所理解。


    他想要解釋,可剛想說什麽,卻被疼痛感壓製住,思緒全亂。


    他跪在地上,狠狠的咳出幾口鮮血。


    “被控製的餘威太強烈了,這就是...空屬性的幻靈師麽...


    簡直就是....無可爭議的怪物啊,等等,有什麽聲音響了。


    莫非......”


    一瞬間,高九猛地抬頭,看著要扣動鳴槍保險的黃發士兵,潛意識提醒自己,必須逃避,否則,會出現性命危機。


    可現在,高九躲不開,因為身體,再一次因為幻靈力混亂,無法做出過激行動。


    他開始充滿恨意,明明先前和恐怖的生物戰鬥時,都沒發生過這種情況,以前再怎麽絕境,都可以化險為夷,獲取生路。


    而現在麵對同種部隊的兄弟和同胞們,麵對他們,高九,不知道如何行動。


    一刹那,心中想過,是否神通天下拯救自己,擰碎他們,還是,但這種邪惡的想法,第一時間被善識禁止......


    “啪!~”


    高九還在思索著,盡最大可能移動身體,可沒等他行動,子彈朝著他打了過來。


    他的身體劇烈抽了一下,明顯感知體溫下降,他本能性倒下,自己還是沒辦法,對同伴下手。


    同一時刻,自己身前,閃過了熟悉之人的身影。


    “再怎麽邪惡,麵前的這個人,都是你們的隊長,就算他失控,你們也隻能控之不可殺之。


    哪裏有士兵殺長官的道理,羅澤林,從今天起,你被剝奪軍籍,驅逐出隊。


    像你這種人上了戰場,才是團隊最大的危害~”


    周靈宣用血淋淋的手卡住了要射進高九腹部的子彈,不滿的看著黃發士兵。


    “隊長,您說的對,我這種人,怎麽可能當得了士兵呢......


    畢竟,我可是一個,有殺死眼前這個小隊長動機的...不可饒恕的罪犯啊!~”


    羅澤林從褲兜拿出一隻匕首,瞬間抹掉了自己的脖子,一場明明可以和解的矛盾,最終卻以慘劇收尾。


    高九睜開眼,看著這個最不該死的同伴,倒在自己身前,褐色的瞳孔,漸漸失去光。


    隻剩下,可憐的屍身和血水。


    高九的內心,仿佛被無數把鋼刀紮穿一般,他想要上前,卻被周靈宣攔了下來。


    同伴因為失控,要傷自己失敗,被總隊長革去士兵職位,當著麵自殺,天底下,沒有比這更悲傷的事情。


    “記住他的模樣,高九!


    也永遠不要害怕和後退,更不要忘記,他自始至終,都是為了整個軍隊獻身,為了整個人類未來獻身的人。


    雖然你差點兒死在了他的手上,但,他並沒有做錯,你也沒有做錯,隻是立場不一,因為極端的守護產生極端的破壞欲望的一個可憐士兵,臨死保護的行動罷了。”


    門口的士兵們低沉著頭,沒有言語,他們也知道,有的事兒,一旦起了頭,就沒有辦法完整收尾。


    “各位,這個叫羅澤林的士兵,不是可悲之人,他曾經在救援一二縱隊時,以一己之力,擊殺了十八名敵人的英雄。


    是人類乃至未來,是我們大家的英雄。


    我承認,他自始至終存在的價值,是有意義的...


    我發誓,隻要我在被控製,在暴走前,就會自我了斷。


    同樣,我也打心底尊敬,從古至今,所有為人類和平獻身的士兵們。


    我高九,這輩子,哭過父母,哭過老師,哭過自身的弱小,唯獨沒有哭過,對於自身兄弟死去的愧疚。


    今天,就讓我用眼淚,送走這個為了自由而獻身的極端英雄吧。


    但從今日起,我高九,盡量不會...因為自身的弱小哭泣了,我會用自己的雙手,保護大家,不再落淚。”


    高九認真看著眾人,激動的發言,眼角不自覺流淚,盡管肉身被紊亂的氣流折磨,恢複很慢。


    此刻,他明白一個道理,在亂世之中,眼淚,隻有弱小者才會流,強者,不需要眼淚,強者,隻需要孤獨,隻需要力量和守護。


    “高九,我不知道該怎麽安慰現在的你,身體和靈魂,一定經曆著雙重折磨吧。


    但,我知道,現在的你,變得比之前更加強大,而終有一日,你會達到,所有人不曾企及過的目標。


    盡管這個過程是最折磨人的,但以後,所有人都可以痛苦,而你,隻能扛著這些痛,走得更遠了。


    畢竟,總有人,要用自己的手,去撐起他人的一片天。


    總要有人,要失去弱小的眼淚,要為更多的人,帶來沒有眼淚的明天......”


    周靈宣心裏無聲的感慨,總結出這些話。


    也是現在,經過高九的行為,周靈宣終於明白,先前唐九在幻靈大森林裏麵所說過的,高九為何經曆得太多,為何會變得更加堅毅了。


    他試著看這個小人,有那麽一瞬間,他從高九的身上,看到了更遠的風景。


    那是所有人都不曾企及的偉大事業,那是令高天所有神明都敬仰的偉大經曆,那是人類文明之中偉大的不滅傳奇。


    ......


    (後續的救援部隊趕到現場,隻看到了屍身完整的羅澤林,卻不知道,高九用最後可動的幻靈力,結束他死去的痛,挽救了他身為一名極端英雄的尊嚴。)


    ————————————————


    四月革命的終點,審判神柱上,高九無奈的看著兩位魂靈王級別劊子手,舉起光明大劍,朝著自己砍來。


    “真的不心甘...


    有誰...可以來...救...救救我......”


    高九落下眼淚,正當大劍要砍過自己脖子時,一道黑色身影動用幻靈力,震破大劍,震碎了底下的吟唱魔法師班。


    因為魔力的消逝,紮穿高九四肢的黑暗釘子消散而去。


    “嘭!”


    一個物體重重掉落在地上,因為慣性力,他重重砸在了地麵,四肢全然失去感覺,隻能弱弱抬頭,看著麵前這個熟悉的身影。


    這個身影慢慢現出真體,高九看到了,自己祈禱的光和救贖,此時此刻,所見之人,經過視野聚焦和重合,正是自己的大哥,也是遺散起義部隊的前總隊,周靈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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