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憶的女子如今正被安頓在歸雲天的客房中。


    她看起來魂不守舍,仿佛經曆過重大挫折。


    隨珠幫她安了魂,她才安安穩穩的睡了,這一睡又是許多日,醒來隻有依舊萎靡不振,令人憐惜。


    明媚迴到歸雲天後,那女子在隨珠的帶領下來拜見明媚,她低垂著頭,一副恭恭敬敬的樣子,抬起頭來看明媚,眼睛卻有幾分慌亂驚恐。


    明媚垂眸看她,這女子容色極佳,身上別有韻味更吸引人,這樣的美人,當真我見猶憐。


    她淡淡道:“你怕我?”


    “嗯!是!”那女子輕聲軟語,對明媚的害怕不言而喻。


    “哦?這是為何,你我初次相見,本座過往可曾傷過你?”


    “我,我不知道,我也不知道這是為什麽!”


    女子惶恐不安,那種驚恐發自內心,讓人真不忍不再去問她什麽。


    明媚默了默,說道:“既然你如此驚恐,便下去吧!若你想起什麽再於本座說不遲,你既來到歸雲天,便是我歸雲天的貴客。”


    女子顫抖著感激,大大鬆了一口氣。


    她快快起身離去,顯然並不是想再看見明媚。


    曲彌若有所思的看著那女子,眉頭深蹙,待那女子即將走出大殿之時,他忽然道:“你是魅妖?”


    女子身形一震,猶疑的轉過身,看向曲彌:“魅妖,我是魅妖?”


    曲彌自問不會認錯。


    當初在陰陽盤裏時,明媚並沒有見過三苗,可是他卻和三苗交過手,後來相柳來了,擊退了三苗。


    三苗這樣的絕世大妖不會輕易死,她極有可能也從陰陽盤裏逃出來。


    三苗如今的身形雖然已經大變,可一個人內在的氣質卻是沒那麽容易變的。


    三苗緩緩搖頭。“我不記得我是誰了,我從一個地方醒來後,就變成了這樣,隨後遇到了隨珠姑娘,若我是三苗的話,我是一個怎樣的人?我可曾的罪過你們?”


    這問題讓眾人難以迴答。


    良久,明媚道:“你先下去吧,等你想起來再說不遲,至於你是什麽樣的人,隻有你自己知道。”


    三苗張了張嘴巴,她仔細的想一想,覺得自己是有什麽話要告訴明媚的,可那話到了嘴邊,卻怎麽也不知道要說的到底是什麽。


    她隻好行了一禮,說道:“多謝兩位!”


    她快步迴了自己的客房,關起房門,再也不想出來。


    隨珠驚訝至極,她實在沒想到,自己隨手救了一個人,竟然就是大名鼎鼎的三苗。


    傳說中的三苗窮兇極惡,可眼前的三苗溫婉有禮,如同一個真正的神女,差距之大令人驚奇。


    隨珠為難道:“神主,現在我們該怎麽辦?她住在這裏,合適嗎?”


    “無妨!她喜歡住就住在這裏,陰陽盤毀了,她能從裏麵出來是她的造化,過往的一切恩怨大一筆勾銷,她若再做了錯事,再做懲戒不遲。”


    明媚很平靜。


    共工一族從無機秘境裏出來了,如今地母的後人也從陰陽盤裏出來。


    神域的格局這許多年沒有變,也該變一變了。


    總的來說,這是好事。


    隨珠放了心,她想了想,又道:“神主,我遇見三苗的時候,她身受重傷,似乎被人追殺,她剛剛從陰陽盤裏出來,怎麽就會有仇人?”


    明媚若有所思。


    地母後人剛剛從陰陽盤裏出來,如今都在想方設法在神界立足,若非生死仇恨,一般不願意再互相結怨,互相結盟幫扶的反而可能性更高。


    如此下死手傷害三苗的隻能是神界中人。


    她一出來怎麽就會得罪人?


    除非,三苗知道什麽了不起的秘密,被人追殺。


    明媚想到這裏,說道:“無妨,她若喜歡待在這裏便在這裏待著,若是有仇人尋上門更好。”


    隨珠心領神會,很快便將三苗在這裏的消息傳了出去。


    神界眾人原本對這世上忽然多了許多絕世大妖忙亂著,不知道該用什麽樣的態度去對待這些絕世大妖,如今聽聞三苗正在歸雲天做客,心中紛亂的念頭便打消了。


    既然歸雲天可以接納三苗,那麽這些妖族想來應該是都已經改邪歸正了吧?


    這個消息,讓惶恐的妖族很是振奮,也算是給神域中人吃了一顆定心丸。


    而冥府。


    簡嫄目光陰鷙的和黑影對峙。


    黑影默不作聲,簡嫄終於沒能控製住自己的怒火。


    她將一個茶杯狠狠的砸在地上,怒道:“這就是你做的事情?本座讓你追殺三苗,你卻抽出人手去害明媚,若非你自作主張,三苗怎麽能死裏逃生?怎麽可能跑到歸雲天去?”


    黑影自知理虧。


    他歎道:“事已至此,你對我發火有什麽用?明媚沒有找你的麻煩,說明三苗並沒有將你在陰陽盤裏的所作所為告訴明媚,這是好事!”


    “好事?”簡嫄怒極反笑。“這是懸在本座頭上的利劍,這利劍隨時都有可能掉下來。”


    她怕!


    她太了解明媚的為人,她傷了明媚,明媚或許不在乎,隻會一笑而過。


    可若明媚知道,陰陽盤的局是她做的,她還在裏麵意圖弄死曲彌,隻怕明媚這輩子都不會原諒她。


    簡嫄的內心痛苦至極。


    這是她第二次這樣惶恐不安,第一次是明媚身死的時候,她耗盡法力,才將明媚破碎的神魂修複,送她進入了天中天。


    可這一次,她總覺得,若是明媚知道了真相,她再也沒有和明媚緩和的機會。


    黑影嗤笑一聲。“那又如何?你做這件事情的時候,就該想過後果,既然已經想過後果,還有什麽不能接受的?願賭服輸!”


    簡嫄冷冷的看著黑影,手上戒指裏的黑火一閃而過,將黑影所在的地麵燒穿了極大的一個深洞。


    黑影晃了晃。


    他長在簡嫄的心裏,打在地上的地精之火並不能傷害到他,可他還是本能的對地精之火感到害怕。


    他怕簡嫄再次發瘋,隻能忍了心中怒意,緩和語氣道:“我會去歸雲天打探消息。”


    “殺了她!”簡嫄緩緩吐出這三個字。


    黑影沉默,沒有再多說什麽,自行消失了。


    他算是看透了,隻要和明媚有關的事情,簡嫄都會失去原有的冷靜克製。


    感情一事,真是可怕。


    黑影來到了歸雲天,三苗正安靜的看著歸雲天的雲卷雲舒。


    歸雲天是離天道最近的地方,這裏的雲也不一樣,看起來格外的飄逸柔美。


    三苗仿佛感受到黑影的到來,她猛地迴過頭,黑影悄無聲息的消失。


    三苗轉了幾圈,她可以清晰的感受到有東西存在,卻始終無法捕捉住。


    她閉上眼睛,猛地再睜開,發現自己的麵前有了一道濃鬱至極的黑影。


    黑影張開口,內裏一片空洞,極其駭人。


    三苗忍住驚駭,說道:“你殺了我,一定會暴露行跡,我隻想安安穩穩的活著,從前的事情,與我已不相幹,我什麽都沒有說,你若不信,盡管殺我,看秘密會不會暴露。”


    黑影凝滯了一下,卻依舊張開巨口吞下三苗,隻是身上的殺機已經斂去,隻在三苗身上留下一團墨色。


    隨珠感受到不對,急忙趕來,便看到如同在墨水裏撈出來的三苗。


    三苗見了隨珠目露感激神色,抱著隨珠嗚嗚的哭了起來。


    隨珠問道:“那是什麽東西?”


    三苗身子微微一窒,“我不知道,我已經想不起來了。我隻知道它想殺我。”


    “你真的什麽都忘了?”


    “嗯!”


    隨珠頓了頓,拍著三苗的身子,終究什麽都沒有再說。


    而三苗垂眸,遮住了眼中幽暗。


    ……


    歸雲天這裏暫時安靜下來。


    神界其餘地方卻並不安穩。


    大風迴到了自己的無問天,他在混沌之地受了傷,本想閉關調理身體,卻被蘭柏海打上門。


    兩人比試法力,蘭柏海不敵。


    不料,半路殺出了關天玨,他功力陡然間變得奇高無比,將大風打傷,救了蘭柏海迴去。


    明媚獲知消息時,正和曲彌對弈。


    她拈著棋子的手頓了頓,便從容的吃了曲彌的一顆棋子。


    她隻覺得因果循環,報應不爽。


    大風剛在混沌之地暗算了蘭柏海,立刻就遭到了蘭柏海的報複。


    蘭柏海性烈如火,不是受氣的性子,看透了這其中的關節,自然要尋迴場子來。


    大風這一次,走錯棋了。


    不過,關天玨竟能從大風的手下救走蘭柏海,這倒出乎明媚意料。


    曲彌趁著明媚思索的功夫,又吃了明媚一子,他的笑容幹淨明澈。“你在想什麽?”


    “關天玨的功力提升的太快了!”


    “這不正常嗎?”


    明媚緩緩落子,救下一路棋子,說道:“我認識關天玨的時日不算長,在我看來,他不是極其出挑的人物,不然也不會被舞心玩弄於掌中,不過,世事難料,他若是找到了適合自己修煉的功法說不定法力會突飛猛進,而這種事情,可一不可再。”


    曲彌若有所思。


    在神域裏,許多功法都是代代相傳的,要真的找到一本適合自己的功法不是那麽容易的事情,並非人人都有斬月神域萬齊賢那樣的運氣,隨便闖一闖無機秘境就能找到一本逆天的功法。


    ……


    天靈神域。


    蘭柏海睜開眼睛,他打坐修複了一下傷勢,如今已經感覺好受許多。


    他問過下人知道關天玨在祠堂裏,便來找關天玨。


    天靈神域的祠堂供奉著曆任宗主的牌位,蘭柏海覺得自己應該拜一拜,便敲了敲門進去了。


    關天玨正呆呆的跪在一個牌位前,察覺到有人進來,他飛速的收了牌位,滿麵惱怒的轉過身,看清楚是蘭柏海,他臉上怒色散去,轉而變得麻木。


    “蘭兄,你好一些了?”


    蘭柏海則一臉震驚,若他沒有看錯,他剛才看到的是舞心的牌位?


    舞心!


    那個女人已經死了無數年,關天玨竟然在祖宗祠堂裏供奉著那個女人的牌位?


    他瘋了嗎?


    他有些不確定的問道:“剛剛那是誰的牌位?”


    關天玨默不作聲,他緊緊閉著嘴巴,堅貞不屈。


    蘭柏海確定無疑了,他怒上心頭,一拳打向關天玨。


    “你瘋了嗎?那個女人已經死了,死的不能再死,你留著她的牌位做什麽?憑她也配被供奉在這裏?”


    關天玨飛速的抓住他的拳頭,抬起頭,眸子狠厲,飽含殺氣的盯著蘭柏海,說道:“她可以活著!她可以活的。”


    蘭柏海驚愕不已,眼前的關天玨是完全陌生的。


    “她怎麽活?”


    關天玨放開蘭柏海,這一次毫不遮掩的從懷中拿出舞心的牌位,這牌位小巧精致,很是用了心思。


    他緩緩道:“我有辦法讓她複活,她隻是想要一個身體,她有了身體就不會去做那些傷天害理的事。”


    蘭柏海覺得可怕,關天玨的目光深情,是真的覺得能夠複活舞心,這太瘋狂了。


    他私心裏覺得關天玨這個人雖然在小事上糊塗,可是在大事上分得清是非,之前的伏魔之戰,他雖然心不甘情不願,卻還是為剿滅魔兵出了力。


    這一次,對他更是有救命之恩,蘭柏海覺得不能看著關天玨繼續沉淪下去。


    他努力緩和語氣中的不耐煩,說道:“我理解你的心情,不過,你想過沒有,即便是冥府冥主在此,也不能說想複活誰就複活誰,你又從哪裏知道可以複活舞心?更何況,她已魂飛魄散了,你還是忘了她吧。”


    “忘了她?”關天玨目光閃閃,顯然對蘭柏海的話很不屑,他冷哼一聲,說道:“我知道有法子的,她還沒有完全魂飛魄散,隻有有一縷魂魄在,我就有法子的,隻要,你肯幫我。”


    “你要我如何幫你?”蘭柏海問。


    關天玨死死的盯著他,“我要明媚手中的一塊黃土,為她塑一個身體。”


    蘭柏海驚住,關天玨真的瘋了。


    “至於魂魄你無需擔心。”他緩緩從指尖逼出一縷鮮血,滴進了舞心的牌位裏,他說道:“她的魂魄就在這裏。”


    蘭柏海眼睜睜看著牌位閃動了一下,一個黑影在牌位上快速遊動,以極快的速度接住了關天玨的那一滴血液,大口的貪婪的吞了進去。


    蘭柏海,“你竟然用自己的心頭血養這鬼物?”


    “她是舞心,我不許你這樣說她!”關天玨瞬間變臉,袍袖一揮,袖風將蘭柏海打了出去,重重的跌落在地。


    蘭柏海吐出一口鮮血,目光死死的盯著關天玨,問道:“你從哪裏得到舞心的魂魄,又從哪裏學了這一身詭異功法?”


    “你不用知道!”關天玨道,“我救了你一命,你還沒有報答我,我需要你做一件事情,就當你我兩不相欠。”


    他口中說著,一個旋渦出現在蘭柏海的麵前。


    蘭柏海重傷之下根本無力阻擋,他嘶吼一聲,很快就被旋渦吞了進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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