雍昊淵眯眼往院子裏看了看,驀地點燃了手上的鞭炮,快手往圍牆裏一扔,鞭炮突然劈裏啪啦炸響,嚇壞了裏頭的於氏三人。


    於氏尖叫了一聲,一邊大罵著殺千刀,一邊腿軟嚇趴在了地上,姿勢像隻癩蛤蟆,頭發也被她甩得散亂,完全失了以往的貴氣,雍昊平怪叫一聲,居然跌坐下來抱住了雍暻雲的腿,一張臉埋了進去,險些沒把她的裙子給扒下來;雍暻雲則是慘叫不休,被自己哥哥害得跌倒,因為怕被鞭炮炸到,邊叫著邊像隻蟲一般往前爬著。


    向冬兒透過雕花窗看得一清二楚,捂著嘴笑得肚痛,雍昊淵則是冷靜地看著這一切,黑眸中有光芒微閃,不知在想什麽。


    寂靜的夜裏這麽大動靜,很快的就聽到了侍衛的腳步聲。


    雍昊淵說道:「該走了。」


    向冬兒二話不說,推著他的輪椅便飛快地逃跑,雍昊淵本想告訴她不必顧著他,但她的路線像是計算過的,沒有傻傻的繞迴前門,反倒是由旁邊的王府側門直接離開了府中,此時侍衛都被於氏院子的騷動吸引過去,根本沒有人注意到他們出入。


    然後,她推著他沿著王府圍牆飛奔,跑了約莫半刻鍾不到的時間,又很快地由另一頭的側門進入。這裏的側門就有侍衛看守了,不過卻不是於氏的人,向冬兒平時出入王府都走這裏,時常拿點心打點侍衛們,交情好得很,所以在這麽奇怪的時間見到世子與世子妃衝進王府,他們即使心知肚明應與方才的鞭炮聲有關,也裝作沒看到。


    一直衝到了大湖邊的世子院落外頭,估計於氏那頭也鬧起來了,沒人有空理他們,向冬兒才停了下來,極沒形象地一屁股坐在地上,喘了好一陣後,突地哈哈大笑起來。


    「天啊,跑死我了,小命差點都沒了,可是看於氏和她的兒女那樣子,真爽快啊……哈哈哈哈哈……」


    雍昊淵仍是那副深沉的模樣,心中迴想著方才於氏三人被炸得灰頭土臉的狼狽樣,不斷自問——他方才真的把鞭炮扔進於氏的院子?他這尊貴的晉王世子,真的做了那種野孩子做的事?


    再低頭看到笑得快岔氣的向冬兒,她那純真無偽的歡快,還有不計形象的直率,竟撓得他的心都癢了,雍昊淵悛臉上的表情慢慢變化,嘴角揚起,最後居然放聲大笑起來。


    有多久他沒這樣笑過了?是從母親死去那一刻?還是早一點,從父親納妾的時候開始?抑或更早,在他成為世子,注定接下王府這沉重擔子,逼得他不得不在皇子之中選一個支持的時候?


    那麽複雜的問題,他卻不願思考了,在這一刻,他隻想依著自己的心情,好好發泄一下大笑一場。


    她真的用她的方式在拯救他,她那些看似少根筋的奇思妙想,對他而言卻都成了對症良藥,一絲一絲的將他身上的黑暗剝去。


    雍昊淵眼眶都笑到濕潤,眼波顯得柔和,情感也豐富了起來。


    而他一笑,向冬兒就傻了。


    她抬起頭,看著月光下笑得暢快的他,沒有冷漠、沒有無情,就像這冬夜最美的一場夢,讓她的芳心漲得都疼了,腦袋都糊成了一片,隻想伴著他一生,看他這樣笑。


    他的責任太重,思慮太深,敵人也太難纏,她什麽都幫不了他,但她希望他在她身邊時,能夠暫時卸下冰冷的盔甲,單純隻是她的夫君,不是什麽需要防備的任何人。


    她常常覺得自己雖在他身邊,兩心卻咫尺天涯,這是第一次看到他笑,是不是代表著她又離他近了一些?


    這一刻,她真的願付出一切代價,留住他這個笑容。


    於氏院子裏的鞭炮聲驚動了晉王,不過畢竟沒有抓到兇手,就算有所懷疑,也不可能來質問世子,這件事就這麽不了了之。


    也因為於氏的哭鬧,晉王以往不再立正妃的堅持態度似乎有所鬆動,居然就傳出了要將於氏扶正的傳聞。


    而從那天起,雍昊淵再也不見晉王,父子兩人陷入僵持。


    寒風摧樹木,嚴霜結庭蘭,冬日天冷風勁,人人都躲在屋子裏,晉王府如今氣氛古怪,院子一片蕭條,連辦事的小廝經過都不敢發出太大聲響。


    隻有行事作風讓人摸不著頭緒的向冬兒,好好的屋子裏不待,竟是拿了早就備好的大網子,不顧翡兒與翠兒的勸阻,來到了後院的湖邊。


    王府的湖是活水,冬日不會結凍,魚兒卻是因為水冷,遊得更慢了,向冬兒一網子下去便撈起了兩條肥美的鯉魚。


    連忙將鯉魚拿到了廚房,這麽大冷天她不想再勞煩李嬤嬤,便讓裴兒與翠兒幫忙。


    先將魚去鱗去鰓,切成適合大小的魚塊,以醬料醃了一個時辰,蒸熟後用鐵架架起,拿府中修剪下來的柏木熏製,過程讓翡兒不時的蘸刷上酒、醋和花椒做成的醬料,待皮色金黃時再用胡麻油刷過一遍,就是一道好吃的柏木熏魚。


    向冬兒將另一條魚切成薄片,下油鍋先炸過一迴,再重新起鍋,幹炒蔥白、辣子,後將魚片放迴鍋中,淋上酒、花椒、醬油薑蒜和雞湯等等做的醬料,大火快炒兩下,香噴噴的爆炒蔥椒魚片便完成了。


    剩下的部位全讓向冬兒拿來煮魚羹,她的秘方同樣來自李嬤嬤,煮魚不用清水,而用魚骨及魚皮熬了一個時辰的湯,然後將魚剝碎加入了羹湯之中,加入筍幹與蘑菇、木耳、火腿、白菜等燉煮,最後加入醋與豬油提味,用醬汁勾薄芡起鍋,便是一鍋香滑好吃的魚羹。


    做好之後,她並不急著吃,而是命翡兒將三道菜裝在食盒裏,又讓翠兒去酒窖打了一瓶酒,自己則是迴到房內,匆匆換上衣服,與兩名婢女會合後,提著食物往主院走去。


    目前主院隻有晉王一個主子,向冬兒打聽過了,晉王今日並沒有出府,中午用膳也隻草草吃了兩口。她明白雍承誌失去胃口的原因何在,也是為此而來。


    主院的護院並沒有攔住向冬兒,或許是雍承誌對這個兒媳還算滿意,至少他沒見過有哪個女人和自家兒子能夠說上超過三句話而不被打飛。更不用說她有辦法讓雍昊淵日日迴府用膳,雖然不是和自己一起,但是已讓他感到安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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