曦月暗罵自己駑鈍,差點成了討人厭的絆腳石,幹擾情人互訴愛意!


    “對,你先去找他,果酥和花茶……我給你們送去。”


    她隨即想到,此時此刻——


    “勾、主人他正在午憩,他不太喜歡……被人吵醒。”


    曦月怕鈴貅挨罵。


    她也是最近才知,勾陳的起床氣非常嚴重。


    “午憩?嘻,我去叫他,勾陳哥哥疼我,絕不會同我生氣!”鈴貅粉唇輕揚,笑容可愛,充滿自信。


    難得機會大好,快去偷吻勾陳哥哥!


    曦月稍怔,也立刻明白,是自己太多慮,操著不該操的心。


    勾陳寵起人,的卻不會因小事而動怒。


    她輕頷首,微福身,盡著“奴仆”之責,目送鈴貅飛奔勾陳方向。


    原來,所謂的起床氣,隻針對她……


    “你非得用這種方式,叫我起床嗎?”


    勾陳抹幹臉,冷泉洗得掉惺忪,卻洗不去鈴貅殘留在他唇心,偷得的親吻熱度。


    小銀會殺了他吧……


    鈴貅臉紅紅,粉唇抿成甜蜜揚弧,一臉饜滿。


    “勾陳哥哥,這是你第一次迴吻我呢!”


    偷襲過好些迴,每次勾陳雙眸未睜,彈向她額心的手指,快得來不及防備,讓她連他的氣息都來不及多沾。


    今日太幸運了,不但吻個正著,勾陳似乎睡胡塗了,任由她啃吮,更一反常態探出手把她抱得更牢、吻得更深——


    勾陳好想哀吟。


    他錯將鈴貅……當成了某人。


    “鈴鈴……把這件事忘了,好嗎?哥哥睡太沉,一時沒弄清狀況,以為……我正在陪小狐狸玩耍。”這是善意謊言。


    小狐狸?


    陪小狐狸玩耍,需要又親又舔?


    還親得那麽深入,欲罷不能?


    “夢裏的小狐狸……叫吸越?”鈴貅記得聽見這名字,由他喉間深處反複喃出。


    “吸……”是曦月。但他不能糾正:“不是,你聽錯了。”


    鈴貅盯著他瞧,總覺勾陳……和以往有些些不一樣,是什麽,她又說不上來。


    “以後不許再偷吻我,你爹娘會痛宰哥哥的。”勾陳寧捏她的軟頰,似真似假說道。


    “爹娘為何要反對……”鈴貅撅嘴,頗為不滿。


    因為他們看得出,勾陳無意於她,不舍女兒錯付芳心——勾陳懂,鈴貅卻不懂。


    “鈴鈴,哥哥當你是最可愛的小妹妹,和瑛瑛、瑤瑤,甚至是你娘親小銀……”


    鈴貅知道他接下來要說什麽,她不愛聽,也不想聽,於是忙不迭說:“勾陳哥哥,你的新仆人說,要準備果酥和熱茶,我沒嚐過果酥滋味,咱們快去吃吧!”邊說,鈴貅拉起他,加快腳步。


    “新仆人?”


    “那隻雌人類,她說是你的奴仆。”呀,忘了問她的姓名。“她衝著我直笑,很友善、很誠摯,好似很喜歡我。”


    自稱是奴仆?該誇獎她……很有自知之明嗎?


    勾陳卻為“奴仆”兩字感到煩躁,口氣稍冷:“誰看見神獸貔貅,膽敢不喜歡?與財運過不去,何必呢?人討好貔貅,不就是為了貪婪的‘財’嗎?”


    “可是她不要耶,我也好意外。她隻要我善待你。”難得的“忠仆”。鈴貅對曦月很難有壞印象。


    “又在耍手段?!”他低嗤,不以為然。


    “她欠你什麽恩情?要在你這兒為奴相抵?”鈴貅好奇追問。


    “不值再提的事。”勾陳並不想說。


    相談之際,兩人連袂步入雅廳,桌上擺得琳琅滿目,酥點和熱茶已然備妥。


    曦月看見他們,淡淡福身,雙眸垂斂,表現得就是個稱職的奴仆。


    這家夥,夢裏也不放過我,害我錯吻鈴鈴,現在又一副下人舉止——勾陳更加老大不爽,臉上仿佛凜了層冰霜。


    “這就是果酥呀?”鈴貅拈起一塊,送入口中,嬌眸瞠圓,嘴裏鬆軟的口感,與金銀不同,很是新奇。“味道不錯耶!”


    “你喜歡的話,多嚐幾塊,我做了許多。”曦月淺笑,替她斟來花茶,花香四溢,淡雅清香,引來鈴貅猛嗅。


    “勾陳哥哥,你也吃。”鈴貅喂給他一塊。


    勾陳沒推拒,就這鈴貅柔荑咬下果酥,未曾露出太多神色,表情淡然,仿佛口中咀嚼的,不過是無味之蠟。


    溫熱的茶緩緩斟滿,遞至他手邊。


    “主人,請用茶。”曦月說得好輕,聲音幾不可聞。


    勾陳額側一緊,幾乎要揮出手,砸了那無辜茶杯。


    “主人”兩字,紮出了隱隱刺痛。


    他沒說話,抿唇底下是緊咬的牙關。


    沒錯,他是打算用冰冷的態度,去疏遠她、去漠視她,讓她嚐嚐苦頭。


    這是理所當然,畢竟,他是記恨的一方。


    但現在看來,真正保持“疏遠”的……是她。


    留在他身邊,為他打理日常起居,細膩、貼心、無微不至。


    取代他植來管家的小花妖,接掌所有雜務,不假他人之手。


    毫不邀功,不企圖借機靠近他、討好他,認分做著事。


    像個單純忠心,不敢僭越、不敢褻瀆,一心僅想照顧主子的……婢女。


    除此之外,什麽也不是、什麽也不求——她刻意保持距離,又教他不悅。


    她靠太近也煩,離太遠也煩,有關她的一切,輕而易舉地,操弄我的心緒!——勾陳最氣的,就是這點。


    斟完茶,仔細拭去壺緣的茶珠,做完這些,曦月很識趣的退了出去。


    多餘的人,不適合留在這兒。


    許久未見的愛侶,渴望著不受打擾,能擁有更多獨處。


    他與鈴貅,吻得微紅的雙唇,已透露了這樣的訊息。


    曦月不願成為幹擾,樂見勾陳及鈴貅能情濃恩愛。


    樂見他,心有所屬,重新愛上某人。


    勾陳冷冷睨著那抹遠走的纖影。


    “勾陳哥哥?”


    鈴貅自小到大從沒見過……這種表情、這種眼神的勾陳。


    好專注、好陌生、好凜冽、好……複雜。


    “嗯?”他雖應著,眸光並沒有轉迴鈴貅身上。


    “不,沒事……”鈴貅瞧不懂,又好似懂了些什麽……


    曦月出了雅廳,再入廚房,準備再多做幾樣茶點,螓首低垂,雙手忙碌。


    大小花妖喳唿奔來,爭相嚷嚷:


    “果酥果酥果酥——有沒有我們的份?”


    “好香好香,小葵好想吃!”


    “有,我替你們留了……”她取來果酥。分置於小碟間,遞給他們。


    微哽的嗓音引來注目,大小葵這才發現:


    “你眼睛……怎麽紅紅的?”大葵湊近細看。


    “還有露珠,一直掉下來……”小葵伸手想去接。


    曦月抬頭,臉上有淚,有笑。


    悲哀很真,笑容也真。


    欣慰是真,傷痛也真。


    在大小葵困惑的注視下,曦月以袖抹淚。


    “明明很開心……鈴貅看來那麽美好,可以陪伴他好久、好久,不像我……可是,眼淚不聽使喚——”


    說著,笑著,滑落臉龐的水珠,也更加洶湧。


    心,太痛了。


    原來割舍,這麽的疼痛。


    但她是發自真心,替他高興……


    “不該哭,應該要笑……”她喃喃說,臉埋在腕袖間,靜候心緒平複,緩緩吸氣、緩緩吐氣,幾迴反複。


    她再抬頭,臉上淚水已盡,笑靨重現:“再為他們烤些奶甜酥餅吧……”


    輕語呢喃,小小聲說道,沒有半絲不願,動作自然利落。


    “我們也要吃奶甜酥餅!”


    對於曦月的低語,前幾句,大小葵有聽沒有懂,但這一句,他們完全沒有疑問。


    “好,當然沒問題。”她笑允。


    三人在廚房中,或幫忙、或搗亂,烘烤一盤又一盤的餅。


    小葵偷吃了好幾十塊餅,挺著小圓肚,睡死在大鍋鼎內。


    大葵滿臉沾著麵糊,手上捏著一顆顆餅球,奇形怪狀,慘不忍睹,仍在奮戰中。


    曦月本想拜托他們,端些新餅送進雅廳,然而眼前兩小妖,一睡一怒,無法委以重任。


    她隻能洗淨雙手,將數樣餡餅擺盤,再備些新鮮果物,送往雅廳。


    卻在廳前綠徑,遇見正欲離開的鈴貅。


    “鈴貅姑娘,你要迴去了?”曦月迎上前。


    “嗯,我娘親找我。”一連七喚,她再不迴去,小屁股一定遭殃!


    “那……這些小茶點,你帶迴去吃吧?”


    “好呀好呀!”帶些“伴手禮”迴去,討好娘親,不失為好方法。


    曦月折返廚房,取來小竹籃,逐一擺妥小點,以及另外好些果酥——知道鈴貅喜歡,她特地多做的,原先便準備讓她拎迴家吃。


    遞上小竹籃之際,曦月不禁握著鈴貅的手,淺聲央求:“若有空,還請你時常過來,與他相伴,有你在,他會很開心的。”


    別讓他……覺得寂寞了。


    這句話,默默在曦月心中迴蕩。


    “嗯,我會時常來。”這麽乖巧“忠仆”,為何勾陳哥哥不喜歡?


    鈴貅注意到,勾陳待曦月的態度特別的糟。


    正因勾陳從不苟待雌性,會如此嚴厲、不善,反倒顯得古怪。


    “謝謝你。”曦月真誠道謝,笑容清甜。


    “可是,勾陳哥哥叫我別常來。”鈴貅小臉微苦。


    就在方才,勾陳拋下她,徑自出府時,又交代了一遍。


    勾陳要鈴貅別常來?


    曦月很意外,怎可能會不希望……時時刻刻與心上人相守?


    不過,很快地,曦月替勾陳找到理由:


    “他是擔心你,怕你千裏迢迢來,途中會遇上危險,被不肖之徒欺負……”


    “危險?”鈴貅口咬小酥餅——已經吃了起來。這兩字,好陌生:“我是貔貅耶,誰敢欺負我?”


    貔貅可不是小兔兒,任人傷害,她不去傷害人,就阿彌陀佛了。


    “不怕一萬,隻怕萬一,他的擔心並非沒道理。”曦月相信那是勾陳的細心。


    鈴貅俏鼻一皺:“才不是這原因,是勾陳哥哥心裏……根本沒有我!”


    曦月心一急,忙欲為勾陳辯護,一時間,又不知怎麽說。


    鈴貅的咕噥,比曦月的話語,吐得更快——


    “說不定,勾陳哥哥沒說謊,他真的已經……沒有心了,我的示好、我的情意,他才無動於衷……”


    曦月的全盤注意,僅到那一句為止——


    他真的已經……沒有心了。


    後頭鈴貅還說了什麽,半個字都入不了耳。


    她知道。


    他,沒有心。


    他的心,挖掉了。


    在他盛怒之下……


    在他心痛之餘……


    因為太痛,所以,那顆心,他不要了。


    他挖掉了心,抗拒劇痛,然後拿去……喂狗。


    由文判口中,她聽見了這些。


    “他……挖掉了心,能活嗎?他為何要苛待自己……”當時,她哭著,慌張、害怕、不知所措,恨不得立刻找到勾陳,親眼檢視他是否安好。


    “他不是尋常人,沒了一顆心,對‘狐神大人’而言,不過區區小事,你放心,他無事,他廣結善緣,朋友滿天下,想救他、能救他的人太多,他不會死。”


    文判的神情、口吻,仿佛隻是閑聊著一件芝麻綠豆事。


    為此,她落淚,她自責,她很清楚,是她的緣故,是她害的。


    “我想替他取迴來……”


    一時忘情,曦月捏緊雙拳,忍不住脫口。


    “取迴什麽?”鈴貅不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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