淩冽的風聲在耳邊響起,以一種誇張速度奔跑在荒野中的江泉溪,突然側身,躲開了那柄飛襲而來的長劍。


    她的腳步終於被攔截下來,側向的一個翻滾過後,江泉溪迴身和柳朔明對視。


    這麽快就被追上,是一件意料之中的事情,江泉溪從來不會小看任何一名五次進化能力者,在大部分人甚至還沒有五次進化的概念時,就有這麽一群人已經跨越了這條線,無論從什麽方麵來說,都不是可以輕鬆忽視的。


    斜插入地麵的長劍,在柳朔明抬手召喚的動作下,猛的顫抖起來,仿佛虛空中存在一股力量,就這麽憑空飛了起來,迴到了柳朔明張開的手掌中。


    他微微低頭,看了一眼手中似乎在興奮的顫抖的長劍,分不清楚是這柄劍的興奮,還是他的興奮,麵上帶著有些奇怪的笑意,不深不淺,一半麵容都沉寂在低頭的陰影當中。


    戰鬥的氣息,一觸即發。


    江泉溪也不再試圖逃跑,手臂微抬,一柄精致透著銀灰色的狹長長刀出現在她手中。


    一方握劍,一方持刀。


    動作都有些隨意,卻又都蓄勢待發。


    幾乎同時,兩個人邁出了腳步,向著彼此靠近而去,在相遇之前,空氣中就發出來了一聲“鏘”的金屬撞擊裏,而後才是一片瞬間閃爍的火花,在兩片刀刃與劍刃之間。


    刀與劍在半空中好像劃出了一道火星的長長痕跡,兩道身影一觸即分,重新落在兩旁,以側身半背對著的樣子。


    誰也沒有多說一句話,也並不需要說什麽,畢竟他們之間,並不熟悉。


    江泉溪是吃了一些虧的,畢竟她隻使用了右手,身為女性的體能,在力量方麵又弱於了柳朔明,戰鬥技巧上,也沒有柳朔明來的熟練。


    在最開始,方簡就說過,江泉溪隻是有一種天賦,在天賦的支持下,以及超越了大部分人的快速進化等級,帶來的身體素質碾壓,才是她強大的原因。


    等遇見一個比她身體更強大、戰鬥技巧招式更熟練,輸的人就會變成了江泉溪,這是一個隻能依靠長期努力訓練才能彌補上的缺陷。


    一個隻在末世後訓練了半年的人,怎麽可能那麽輕鬆的就能比上從小就進行各種訓練的柳朔明。


    但江泉溪也沒有灰心,或者直接束手待斃,戰鬥是一個很不穩定的過程,它不單單以雙方的某種數值為絕對結果。


    就像是一個普通人,拿著一柄融合了進化元素的匕首,就能在一名天演者或者低級能力者不注意時,偷襲傷到對方。


    而江泉溪,也隻是需要這麽一個機會。


    兩個人再次相撞在一起,手裏的武器揮動著,以肉眼無法追上的速度,在眨眼間便相繼攻擊了十幾次,以至於分辨不出來,那一聲“鏘”,是同時響起的十幾聲,還是依次響起的聲音。


    隻知道,在兩個人再度分開之後,那聲音仿佛還留在空氣中,“鏘”“鏘”的迴響著。


    江泉溪的身上多出來十多道劃痕,不重,像是被某種鋒利的物品擦過,留下來的淺淺印記,隻是太鋒利,所以衣服劃破,皮膚上也滲出傷口。


    柳朔明比江泉溪好一些,單從身上的那些劃痕來說,數量上少了一半,但是每個劃痕帶來的傷口卻更加的深了些。


    力量更強大一些的柳朔明,所擅長的劍法,相對而言飄逸靈動,難以捉摸軌跡,柔韌性方麵靈活一些的江泉溪,卻更注重每一刀斬擊下去的力度,力重千鈞。


    他們都沒有直接傷害到對方的身體,身上的傷痕僅僅來自於他們揮動著武器時,釋放出來的刀氣劍意。


    如果真的將武器斬擊到了對方的身體之上,這場戰鬥也差不多到了該結束的時候。


    生或者死,輸或者贏,都隻是瞬間的事情。


    沒有停頓,兩個人繼續攻擊向對方,江泉溪的眼中是不變的冷靜淡漠,她最強的戰鬥方法,大概是完全放空腦子,憑借本能與孤注一擲的瘋狂,豁出一切的衝上去,不計較受傷也不計較重傷的打法。


    然而在她有了別的安排時,時刻冷靜思考,注意著時機的她,就沒辦法再陷入瘋狂之中了,何況,她也不是多喜歡那種瘋狂的戰鬥方法,那會讓她覺得很無助,如果不是走投無路的情況下,誰會願意孤注一擲呢?


    最主要的是,她現在,有太多退路可以選擇。


    比較起來,柳朔明其實更像是陷入瘋狂的那一個,野獸一樣的血紅色充滿他的瞳孔,偏偏他的動作以劍為主,輕鬆寫意又充滿力量的揮舞著,帶來一種極致的割裂感,他像是一個握著劍的野獸,在注意著自己不要用爪子和牙齒去撕咬獵物。


    和他戰鬥著的江泉溪,仿佛看見了那個劍士一樣的男人身後,屹立著一隻張開血盆大口的殘暴野獸,就像是在等待時機一樣,等著可以將獵物一擊斃命的機會。


    在柳康華死後,他仿佛也釋放出了原本就存在體內的某種東西。


    劍刃劃破皮膚的觸感刺痛著江泉溪的神經,那是一種讓感知都要爆炸的危險感,但她冷靜的保持著沒有過多的情緒變化,哪怕此時她已經逐漸落入下風。


    在左手完好卻要控製著自己不去動用左手的情況下,想戰勝柳朔明這個強大的能力者,對不能用出全力的江泉溪而言,實在是一種過於困難的事情。


    “嘭!”江泉溪的右腳狠狠踹上了柳朔明的胸膛處,發出沉悶的響聲,繞是柳朔明也不由得露出些許驚詫的目光來。


    一個體重在三百斤上下的女人,竟然在兵刃相接的時候,以一種扭曲的奇怪的柔韌姿勢,用腳做出了攻擊,雖然因為姿勢問題,沒有發揮出最大力度,柳朔明還是不由得咳嗽了一聲,這一擊並不輕。


    順勢一個側翻,江泉溪和柳朔明拉開距離,沒人要求說,在使用武器戰鬥的時候,就不能用其他的身體部位攻擊了。


    其實,以柳爺對柳朔明的野獸般培養,能做出這種攻擊的,更應該的是柳朔明,畢竟野獸隻要學會攻擊就可以了,並不會限製它到底是使用爪子還是牙齒。


    然而柳朔明在被收養以前,一直都在和父親學習家傳劍法,他有自己的信仰,以及對劍的忠誠,那不是柳爺可以改變的東西,不然柳朔明的能力也不會是他手中的長劍。


    江泉溪才是實打實的野路子,她自己摸索著戰鬥,哪怕後來被方簡帶著,教導了許多正統的招式和戰鬥習慣,她還是更擅長以本能的各種發揮,無論手裏的是什麽武器,隻要能達成目的,她都不介意使用。


    也隻是互相對視一眼,戰鬥就又開始了,不停的有血液飛濺起,滴落在地麵,也可能是還沒有滴落,就已經被斬碎在半空之中。


    柳朔明時不時要注意著來自下方的襲擊,江泉溪並不會避開某些重要的位置,哪怕為此挨上一劍,以傷換傷。


    但是這樣做的後果就是,江泉溪傷的比柳朔明重了許多,大大小小的傷痕遍布全身,有些像是從血池走出來的淒慘模樣。


    柳朔明也沒有好到哪裏,兩處深可見骨的長刀痕,便抵擋了一半江泉溪身上的傷口,剩下的傷,都是一些暗傷,沒有明麵上的傷口,源自江泉溪的一腳又一腳,大概有兩根肋骨都骨折了。


    不過,江泉溪身上的傷還要得益於柳朔明沒有下殺手,畢竟柳爺的命令是活捉,如果隻為分生死,江泉溪是決計勝不了柳朔明的。


    就像是此時,柳朔明在長劍即將穿透江泉溪脖子的時候,偏移了手裏的動作,一劍刺穿了江泉溪的右邊肩膀,並打落了江泉溪右手中的長刀,即將結束這場戰鬥,寫下最後的結局。


    但是,同樣是這個瞬間,江泉溪無視自己身上的痛楚,左手以一個柳朔明沒有防備的位置,抬起,一柄細長匕首正握在她手裏,穿透了緊緊紮著的袖口,露出來了相較於她本人,顯得十分纖細的手腕與手掌。


    在刺入柳朔明胸膛的那一刻,柳朔明突然伸出了手,並不意外的抓住了江泉溪左手的手腕。


    他們以一種扭曲的姿勢對峙著,長劍刺穿江泉溪的右邊肩膀,她手裏的匕首卻停留在柳朔明的胸膛前,被緊緊抓住,無法前進一寸。


    “樂白。”他突然笑著說了這個名字。


    然後抓緊江泉溪手腕的那隻手,逐漸用力,逼迫著江泉溪不得不鬆開匕首。


    江泉溪沉默無語,肩膀上血液滴落的聲音越來越明顯,在這種安靜之下,她啞著嗓子開口,“你認出來了。”


    分不清是疑問句還是陳述句。


    也分不清那話語中的具體含義。


    “每一個信號彈,都有自己的編號。”柳朔明像是說起無關緊要的事情一樣,慢條斯理的開口,眼中的血紅色卻沒有退下。


    江泉溪瞳孔收縮了一下,快速的理清了來龍去脈,她並不是多聰明的人,做事也不會做到完美不留下任何馬腳,這樣的結果,也沒有多少意外。


    但她突然也笑了一下,體型就當著柳朔明的麵發生變化,身上的衣服逐漸變得空蕩起來,頭發也變得更長,變成了柳朔明見過的樂白的模樣。


    其實和她本人在相貌上沒有多大的變化,見到她原來的樣子之後,再看見這幅瘦的樣子,會給人一種最少五成的熟悉感,隻是,很少有人會過多的關注於她的長相,畢竟她的身材已經是最好的標識物,所以大部分人都會下意識的忽略她的長相,就算認真看過也難以留下多深的印象來。


    再加上不同的發型,和衣服之間的搭配,不是先入為主的懷疑之下,很難把她的兩個形象都混雜在一起,這是必然的。


    連柳朔明親眼看到了這個模樣之後,都多少露出來了恍然大悟的表情。


    “你的能力?”似乎在閑聊,但是柳朔明絲毫沒有放鬆的意思,依舊緊緊握著江泉溪的左手手腕。


    “能力的代價。”江泉溪也很配合的迴答。


    略一思索,柳朔明就明白了代價的意思,笑容帶著一些讚歎。


    “你很聰明。”


    江泉溪卻輕聲開口,“你喜歡這個樣子的我?”


    柳朔明漆黑的瞳孔看著江泉溪,沒有說話。


    “為什麽?”江泉溪抬頭和他對視,明明清楚江泉溪的本來的模樣是什麽,柳朔明卻還是看著這樣子的江泉溪,微微發了一下呆。


    她實在是太脆弱了。


    柳朔明仿佛突然明白了楚楚可憐這四個字到底在形容什麽。


    他也在心裏問自己為什麽,或許最開始是因為那莫名的心悸與直感,讓他對“樂白”產生了特殊的關注,而隨後接觸中,“樂白”的一切又不斷加深著他的在意。


    強大、冷靜、溫柔……她有著太多柳朔明從未接觸過的女性形象,而那種莫名的直感,又在誤導他的情感。


    假象……他想,這隻是一個假象。


    江泉溪似乎有意收斂了身上所有的威脅,以最脆弱的形象出現在柳朔明眼前,哪怕剛剛那個冷靜淡漠的模樣,還沒有從柳朔明的印象中消散。


    但也正是這種矛盾的割裂感,讓柳朔明一陣陣的恍惚,沒有辦法把江泉溪和樂白完全融合在一起。


    或者說,江泉溪有意用一種誇張的形式,來分割自己身上屬於樂白的那一部分。


    “哢嚓”


    “呲……”


    骨頭斷裂的聲音和長劍在血肉中的摩擦聲一起響起,就在柳朔明情緒恍惚的短暫時間內,江泉溪主動扭斷了自己的左手,頂著右邊肩膀上的長劍,靠近了柳朔明的身體。


    因為右肩膀受傷而失去大部分力氣的右手,握著一柄長劍,劍柄頂在自己的腹部,靠著自己的身體的力量,將其狠狠刺入了柳朔明的身體中,正因為她依靠著自己的身體為力量來源,所以肩膀上插著的長劍才會隨著她的動作,更深的穿透她的身體。


    長劍的款式和江泉溪肩膀上插著的一模一樣,隻要身體觸碰到就可以複製下來,哪怕隻有最簡單的材質,而複製不下來特性,這柄長劍也絕對是一個不弱的武器。


    柳朔明反應迅速的後退,鬆開了被扭斷的江泉溪左手手腕,也拔出了江泉溪肩膀上的長劍。


    捂著自己腹部上,斜刺向心髒位置的貫穿傷,微微愕然抬頭。


    劍上,有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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