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塵貪戀此刻的溫暖,她什麽都不想說,什麽都不想做,就隻想靜靜窩在他的懷中,一動都不想動,她怕她動了,他就會不見,她怕她動了,才發現如今隻是夢境,她怕動一動,就迴到巴圖撕裂她衣裙的噩夢中。


    從什麽時候開始,她貪戀他身上的氣息?從什麽時候開始,她看到他心會感覺踏實?從什麽時候開始,他的生死已經牽動著她的心?


    “啊——”突然的疼痛,落塵她整個人驚醒過來,她愕然而惱怒地瞪著北離墨。


    “為什麽咬我?”


    “告誡了你多少次?說了不許走遠,就是將我的話當耳邊風了?夏落塵,你有沒將我的話當一迴事?你是不是覺得你是女子,我就對你下不了狠手?你是不是覺得不是我手下,你就可以從不用理會我說的話?”


    原來是秋後算賬來了,但落塵一點都不惱,如此清晰的疼痛告訴她,今夜發生的都是真的,他真的在最緊要的關頭來了,她現在真的迴到了他的身邊,他的懷抱,他的氣息,他的怒氣,甚至他的利齒,都是真實的。


    “這次我知道錯了,不會有下次了,以後你去哪,我就跟到哪,絕不會離你半步,可好?”落塵說道,被咬的地方還有微微的痛意,但心頭卻湧上絲絲甜味,連漣漪在心頭微微蕩漾。


    如此良好的認錯態度,如此楚楚可憐的模樣,一時讓北離墨發作不得。現在說得是好聽,寸步不離,哪天怕看到什麽好的野草雜草,肯定又會把今日將什麽都丟到九霄雲外去了,說不定連她夫君姓什麽都忘記了,她夏落塵,他還不清楚?


    “知錯就好。”北離墨緊緊摟著她,他不想再追究,失而複得的幸福已經彌漫他全身,她如今就在他懷中,有什麽比這更讓他安心?空空蕩蕩的心被她身上的馨香充盈,他隻想摟著她入睡,多少天沒有合過眼睛了?


    “當啷。”鐵鏈碰撞發出的聲音,讓北離墨的睡意一下子消失,他竟然忘記她手腳還有鐵鏈鎖著,北離墨一掌拍在鐵鏈上,這鐵鏈竟沒有斷,用刀子劈,也奈何不得。


    “我聽巴圖說這是風夷族的寶物索魂鏈,隻有他才能打開,刀砍不斷,掌劈不爛。”落塵低聲地說。


    聽到巴圖這個名字從落塵嘴裏說出來,北離墨滿口腔都是苦澀,她身上披著的是他的長袍,他以他對陣之時,他衣衫不整,胸膛敞開,緊緊扣住同樣發絲淩亂的夏落塵,這樣的畫麵,實在是刺目剜心。


    他已經夜以繼日,他已經是不眠不休,但還是遲了,還是遲,撕裂的痛感,滿腔的苦澀,是那般的清晰,如雨後雜草,那般不受控製的肆虐。他恨極,恨得將巴圖死命扔在地上,恨得不想看他一眼,尤其他那敞開的胸膛,讓他唿吸都是痛。


    “對不起,巴圖逼迫我跟他成親了,我不想跟他成親的。”


    “與你無關,是我沒有守好你,是我疏忽大意了,落塵,把這些日子發生的都忘了。”北離墨說,聲音低沉嘶啞。


    “嗯,你能把一個叫青娘的女子叫進來了嗎?這些日子,我手腳都有鐵鏈,都是她幫我換衣服。”


    “我幫你,我的妻子,我不想假手於人。”


    “不,不,還是叫青娘過來。”落塵低下頭,捆仙繩勒到的傷疤如今還沒有消除,橫七豎八,醜陋極了,她不想讓他看到,看到她低頭難堪的模樣,北離墨感覺心底某處抽著痛。


    “嗯”北離墨走了出去,此時天尚未亮,巡夜的士兵正精神抖擻地巡邏著,大部分人就席地而睡,風夷族的男男女女正捆綁在中間,此刻他們垂著頭,有些眼神空洞絕望,有些兇狠暴戾,有些透著茫然無措。


    在一幹人當中,高大俊朗的巴圖還是顯得十分紮眼,此時他一言不發地躺著草地上,依然是衣衫不整,依然是敞開著胸膛,兩個男人的目光在空中碰觸,目光透著的嫉妒和恨意竟十分相似。


    “可以了。”青娘彎身走了出來,手裏拿著巴圖的長袍,她想拿給巴圖穿上,但看到北離墨,青娘感覺不寒而栗,因為他身上的殺氣太濃烈,濃烈得她說話都不大利索。


    “扔去燒了。”北離墨開腔,渾身上下透出的冰寒之意,讓青娘再次打了一個寒顫。


    巴圖目光森寒看著自己的長袍一點一點在火中燒成灰燼,憤恨之意充滿了胸腔。


    “成王敗寇,要殺要剮悉隨尊便,不需要這般羞辱我。”巴圖冷冷地說。


    “要死你自己死去,我為什麽要給你一個痛快?”北離墨沉著臉轉身離開,他不想看到他,一看到他,他胸口就憋著痛,一看到他,他就控製不住去想一些讓他剜心的畫麵,一看到他,他的怒火就可以燎原。


    “她是我的阿希蘭,她已經是我的巴圖的達拉,日月為證,誰也更改不了,即使到她死,她也是我巴圖的女人。”巴圖突然大聲叫囂,那看向北離墨的目光盡是挑釁。


    巴圖聲音洪亮,此時又帶著挑釁,一時將所有躺在地上的人都驚醒了。就是裏麵的落塵也是聽得一清二楚。


    “我說了等天亮才處理你們,你若是想現在就去見閻王爺,我自然遂你願。”北離聲音冷如冰,寒如霜,帶著嗜血的冰冷。


    “階下囚還敢那麽張狂,真不知死活,少主,讓宏峰一刀送他歸西,免得髒了你的眼,汙了你的耳。”


    正想蓋上被子歇息一會的落塵,聽到外麵的聲音停了動作,當日自己頭發淩亂,還披著巴圖的長袍,定是所有人都以為她已經被巴圖——


    北離墨也是這樣想的嗎?要不他剛剛怎麽會說他不介意這幾天的事情?他真的不介意?她不能讓大家有這樣的誤會,尤其是他,落塵走了營帳,一時所有人都看著落塵。


    “怎麽跑出來了?風大,進去。”北離墨說,淡淡的聲音透著絲絲縷縷的關切。


    “我來跟他說幾句話,免得他誤會了。”落塵說完走到巴圖身邊。


    “巴圖我從來不是你巴圖的女人,你既沒得我心,又沒得我身,我與你其實什麽關係都沒有?”


    “你我已經喝下合歡血,共拜天地,天馬,齊齊受天水賜福,你就是我的達拉,這是永生永世都改變不了的事情,就是我死了,你依然是我的達拉,我巴圖的女人。”


    “巴圖,雖然你逼迫我下跪了天馬,天地,但這些天對我尚屬守禮,並不侵犯,你們族一直善待女子,族人也非常擁戴你。你勇猛善戰,長得也挺好看的,但我不喜歡你的,我隻喜歡他,隻做他的妻子。”落塵說,耳根微微有點紅,帶著微微的羞意,這話當著這麽多人麵前說出來,還是有些難為情。


    “儀式已成,不管你歡喜不歡喜,你就已經是我的達拉。”


    “我是西蜀人,西蜀女子成親時不拜天馬,我們一拜天地,二拜高堂,三是夫妻對拜,我是西蜀人,隻認西蜀的儀式,我們沒有夫妻對拜,又沒有彼此雙方的長者同意,我們的儀式是不算的,巴圖你還是可以挑選過新的達拉的。”落塵說道。


    “挑新的達拉?那還得有條命,你以為我會放過你?幸好你沒碰她,否則我讓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我北離墨對待敵人從來不手軟。”北離墨依然殺氣彌漫。


    落塵擔驚受怕多時,如今隻覺得身體微微發軟,該說的她說的,他和他應該都聽明白了吧。落塵轉身迴了營帳,臉還是火辣辣的,剛剛當那麽多人說那話,她低著頭,連看都不敢看他的。


    不久腳步聲響起,北離墨走了進來,落塵揭開被子,抬頭看了看他,目光依然如鋒刃,整個人還籠著一身寒氣,似乎還沒有氣消,剛剛的話,他還沒聽清楚?


    “除了昨夜,他想對我用強,之前的日子,他對我尚屬守禮,並沒有碰過我的。”落塵低聲說。


    “他敗在我手上,叫勇猛善戰?長成那模樣,叫長得挺好?那我這種叫什麽?”


    原來她說那麽多都是白搭的,敢情他根本都沒聽進去,就隻是記住她說的這兩句話,這人的耳朵都用來幹什麽的,該聽的沒聽,不該聽記得比誰都清楚,他長得自然是比巴圖好。


    “你長得也不差,挺好的。”落塵說完重新閉上了眼睛,她這段日子擔驚受怕,真的沒有睡過一個好覺,如今終於安全了,這困意如海浪般一浪又一浪向她襲來,她實在招架不住。


    “落塵——”


    “什麽事?”剛睡著落塵就被搖醒,她惱怒地睜開眼睛,北離墨正俯身看著她,雙眼絢爛若星子,嘴角微微上揚,哪有半點困頓之意,他不是好些天沒睡覺了嗎?


    “夏落塵,把那句話再說一次。”北離墨說。


    “哪句話?”落塵問。


    “你知道的。”


    “巴圖,你勇猛善戰,長得也挺好看的。”落塵說。


    “下一句。”北離墨黑臉。


    “下一句忘記說什麽來著。”落塵皺起眉頭,似乎真的不記得了,北離墨氣結,她是故意的,肯定是故意的。


    “夏落塵,你說不說?信不信我——”


    “我真不記得說了什麽?我不說,難不成你還能吃了我不成?”


    “嗯,你的吩咐,我會照做的。”


    高大的身軀緩緩覆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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