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美貌男子就是楊瀟?楊瀟竟然是她的父親?”這是落塵從來都不曾想過的,她靜靜凝視著這張臉,長得真的是極其俊美,怪不得人稱天下第一美男子,可惜他卻不能再睜開眼睛看她一眼,甚至聽不到她喊他一聲爹。


    “楊瀟哥哥,你有一個女兒,你可知道?如今已經長大了,跟她娘長得一樣美,若你知道定會十分高興!”柳疏影語氣緩慢溫柔,目光含悲帶淚。


    鬼手仰頭,雙眼已經濕潤,二十多年前那一別,想不到竟已經是永別。他怎麽都想不到當年那少年風華正茂,那個俊美無雙,但又豪氣幹雲的少年,已經變成了冰冷的一具屍體,他還記得他與他通宵把酒言歡,他還記得他琴音錚錚,蕭音綿綿,他還得他眉眼風情絕世,傾倒眾生,他還記得——


    一切恍如昨日,音容笑貌浮在眼前,轉眼卻陰陽相隔。


    落塵從北離墨的懷中下來,她雖然沒有見過楊瀟,但關於楊瀟的傳言卻沒少聽,有人甚至說他的武功遠在鬼手之上,是真正的天下第一,如此武功高強之人,怎麽無緣無故死在這裏?她能與娘親相識想愛,定是曾偷闖過神殿,神殿是機關重重,守衛森嚴的閻王殿,都奈何不了他,怎麽會困在這小小的山洞?


    他穿著一見月白色衣袍,袍子華貴嶄新,頭發梳理的一絲不亂,四周現在東西東西都好好的,沒有任何打鬥的痕跡。隻是他一雙寒星眸,並沒有閉上,是心有牽掛,死而有憾?還是被奸人所害,死不瞑目?但那眼神似乎很愕然,除此之外,他身上沒有看出有什麽奇怪的地方,這個山洞除了極為寒冷,並沒有看出有什麽詭異的地方。


    四周的牆壁都已經結冰,觸摸冰寒,沒有任何機關,這一路過來,除了一牆的兵器,還有那些色彩斑斕的壁畫,這個山洞並沒有什麽可怕之處,沒有毒蛇,也沒有猛獸,是落塵進過最幹爽,最明亮的一個山洞。


    柳疏影這時似乎也從悲痛走出來,她銳利的目光開始在山洞來迴巡視,看了幾眼之後,她翻過楊瀟的腳掌,然後脫了他的上衣。當上衣脫去,眾人猛地抽了一口冷氣,致命之傷胸膛,那一個窟窿看得落塵心一陣絞痛,似乎自己的心就被捅了一個窟窿,究竟誰如此狠心?下如此狠手?


    鬼手也陰著臉走過去查看。


    “從這個傷口來看,應該是從背後刺入,直接貫穿心髒。以楊瀟的武功,沒有人能如此近距離捅他一刀?除非他出事的時候已經失去了武功,又或者殺他的是他最親近之人。”


    鬼手說,柳疏影一言不發,但雙目已經血紅。


    “這裏沒有打鬥的痕跡,地上也沒有任何血跡,是死後被人帶來靈山的。”鬼手沉吟道。


    “這已經死去二十多年了,就是有血跡已經不見了,究竟誰下了這狠手,若讓我知道,定將他碎屍萬段。”柳疏影說,聲音帶著悲憤


    “山上那塊巨石並不輕,能搬動之人內力定深厚,雖然二十年了,但這個山洞幹燥,而這個冰凍應該全年結冰,這麽大的傷口定是流很多血,這裏並沒有絲毫血跡,就連發絲都沒有,應該這裏不是打鬥現場,還有這衣服幹淨嶄新,顯然也是死後才穿上的。”


    這個兇手究竟想什麽?從傷口來看,兇手沒有絲毫猶豫,一心要他的命,但又為何殺了他之後,沒有埋葬,反倒送來這裏?是傷了之後後悔,想送到靈山治療?還是——


    北離墨低頭沉思。


    “不管是誰,我都要找到他,他砍楊瀟一刀,我砍他十刀。”


    落塵一言不發,她靜靜凝視著躺在冰床的男子,他的容顏隻比她大上幾歲,如此的年輕,如此的俊美,陌生中帶著無法說出的熟悉,雖然素未謀麵,但卻有著血脈相連的感覺,雖然從沒有說過一句話,但看到他身上的蛇形玉佩,看到他身上那觸目驚心的傷口,似乎那把刀子就戳在自己的身上那般。


    究竟誰如此狠心,一刀致命?究竟誰讓他們父女此生沒有想見時?落塵站在邊上,渾身顫栗,不知道是寒冷,還是難過?


    “師傅,我先帶她下去。”


    北離墨說完一把將夏落塵撈在懷裏,徑直走到外麵,落塵依然沒有說話,她將頭埋在北離默的懷裏,整個人軟綿綿的,似乎所有力氣都已經從身上抽離,就連說話都覺得費勁。


    “墨兒,好好照看著落塵。”鬼手吩咐道。


    “嗯。”


    北離墨應了一聲,就大踏步走了出去,此時外麵陽光正明媚,但唿唿的北風依然帶著穿透一切的寒意。


    “北離墨——”落塵喃喃地叫著。


    “嗯——”


    “我沒有爹了,我一次話都沒跟他說過,我連叫他一聲爹的機會都沒有。”落塵哇一聲哭了。


    北離墨身體微微僵了僵,但最後什麽都沒有說,但也沒有繼續往前走。


    “我沒爹了,他連一眼都沒看過,他甚至根本就不知道有我這個女兒的存在,為什麽?為什麽?為什麽”


    “誰還有爹娘?挺過去就好。”


    北離墨淡淡地說,落塵抬頭看著他,淡淡的陽光下,他那俊朗的臉龐剛毅冷峻,落塵突然想起南後、南帝離世之時,他發狂一樣拿劍砍向自己的情景,那時他該有多痛?他親手攻破了自己的國家,他最敬愛的父皇竟然從沒有愛過他,隻是處心積慮地利用他,他該有多恨?他親眼目睹著自己剛相認的父母死去,他當時該有多絕望?


    她答應過南後陪他度過人生最絕望的階段,但她沒有做到。


    “對不起。”


    “我需要的從來不是這句話。”


    “沒哭完繼續哭,哭完了我們就下去,下去之後就別想了,沒法改變的事情多想無益。”


    自從落塵知道自己的爹死了之後,心一時絞著痛,一時空蕩蕩的,一是堵得唿吸都不通暢,整個人迷迷糊糊,難受得很。她好幾次想大聲嚎哭,但始終哭不出聲。今日不知道為什麽竟一下子哭了出來,雖然還是難過悲傷,但感覺卻好受多了,似乎眼淚還真能將悲傷流走。


    看到落塵的哭聲漸漸小了下去,北離墨才抱起她往山下走,不知道是哭累了,落塵竟睡著了,一直睡到第二天中午。但落塵醒來之時,才發現兩位師傅竟一夜未歸,落塵有些擔心。


    “我去找找”北離墨正想上山的時候,就看到鬼手和柳疏影相攜而下。看到兩人平安無恙,落成一顆心才放了下來。


    “塵兒,身體恢複得如何?”才短短一天一夜,柳疏影又恢複了往日的溫柔嫻靜,隻是眼睛有疲色。


    “經過一夜的休息,已經好了很多。”落塵有很多話想問師傅,她心中有著無數的謎團,當年師傅在哪裏遇到娘?她娘西寄靈如何將她交給她?如今娘身在何處?”


    但看到師傅一臉疲憊,落塵將即將出口的話又咽了迴來。


    半夜從噩夢中驚醒。


    帳篷外麵火光獵獵,帶著微微的暖意,山風唿唿地吹,但除了山風,落塵還聽到若隱若現的爭吵聲。


    “疏影,在今日之前,你就為尋找楊蕭而活著?今日之後,你就為替他尋找兇手,你就為他報仇而活著?你可曾有想過我?”


    “青禮,我——我不揪出兇手,我不替他報仇,我寢食難安。”


    “楊瀟慘死於此,我亦傷痛,但你不能就因此而活著,二十多年了還不足夠嗎?若楊瀟在世他會願意看到你為他如此嗎?”


    “我知道,但——但——”


    “楊家赫赫世家門名,楊瀟慘死於此,定不會就此罷休,你一人之力大,還是一族之人力大?就是報仇,也應該有塵兒和揚家之人去,但你若一定要這樣,我亦會陪伴你左右。”


    “青禮——”


    兩人說話的聲音時大時小,飄飄渺渺,聽得落塵一陣恍惚。


    第二天清塵,落塵早早起床,但薑將軍已經帶人上山,直到現在落塵也不知道北離墨來靈山究竟是尋什麽?落塵不經意抬頭,竟發現,鬼手與北離墨正負手獨立在山腳下,衣服被風鼓起,發絲飛揚,帶著絲絲冬的蕭索。


    “墨兒,你可是尋這個?”


    鬼手說完,遞了一樣東西給北離墨。


    “是,師傅,怎麽在你這裏?”


    “多年前無意中得到,這對師傅無用,你拿去吧。但切記小心,就讓塵兒——”


    就在這時,北離墨似乎有感應,迴眸一看,兩人目光就在這個清晨撞到了一塊,落塵迅速低下頭,然後轉身離開,免得她又說她鬼鬼祟祟偷聽。


    傍晚薑將軍帶人下來,山下火光獵獵,眾人圍在火堆取暖。


    “塵兒,我明日和青禮去一趟楊家,從此就不過問江湖事,你爹的仇,我相信以楊家的能力,定也能將兇手尋出來。楊瀟是楊老太的命根,你是楊瀟的惟一血脈,楊家定會好生照顧你,師傅也放心。”


    “你明日是跟我去楊家認祖歸宗,還是跟隨墨兒,又或者與師傅隱居山野?”


    “我跟著他。”


    “我不要她跟。”


    柴火劈啪,兩人同時抬起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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