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涼的藥膏,溫暖的指尖,碰到潰爛的傷口,一陣刺痛,但即使如此痛,北離墨竟然希望她這雙帶給他疼痛的手,不要離開。兩人都沒有說話,靠得又很近,落塵覺得心跳竟比往日要快速了不少,額頭有細細密密的汗滲出,不就是塗過藥膏嗎?自己怎麽這般緊張了?


    “我以前也是經常這般給病人塗藥的。”落塵說,她覺得不說點話,這沉悶的氣氛能憋死人。


    經常?他允許?她的手這般在別的男人身體遊動,他北離墨怎麽就這般不願意。


    “好了,好好休息,別亂動,明日我再幫你換藥。”


    落塵長籲了一口氣,站了起來,她第一次覺得塗藥是這麽勞心耗神的一件事。


    “明天不用你,我自己會塗藥。”


    北離墨淡淡地說。


    落塵不置可否,但第二天她還是準時來給他換藥,這次北離墨倒配合,脫了衣服就趴在床上。


    “已經好了,明日不需要你來了。”北離墨聲音帶著拒人千裏之外的冷漠,剛剛還好好的,怎麽一吐完藥膏,就翻臉不認人?


    “我才是大夫,我明天繼續過來幫你換藥,你有幾處傷口很深,之前一直沒有塗藥,這傷口都潰爛得不成樣子,沒那麽快能好。”


    “這身體是我,我說好了就好了。”北離墨的聲音已經帶著不耐煩,渾身上下似乎冒著冷氣。


    “嗯,是好了很多了呢!再好好休息些日子就全好了。”落塵似乎看不到他那已經發黑的臉,依然滿臉含笑,脾氣極好,北離墨感覺自己像一拳打在棉花上,一點勁都使不出來使得。


    第四天落塵依然按時拿著藥膏來,但這次北離墨似乎就沒有那麽配合,他懶洋洋地躺在床上,對進來的夏落塵視而不見。


    “北離墨塗藥了。”


    “快脫衣服。”


    北離墨依然一動不動,似乎是打算跟她扛上。


    “你不脫,我幫你。”


    “夏落塵,你連男人的衣服都敢脫了?你還有什麽不敢做?你懂不懂害羞?”


    以前他碰一下她,她像三貞九烈那般,似乎要跟他拚命。如今他們不可能在一起,她卻連衣服都敢脫了?這女人怎麽就那麽可恨?


    “我有什麽不敢?我們又不是做什麽見不得人的事,你現在隻是我的病人,我隻是替你療傷而已。”


    “我說了,我不需要。”


    “我是大夫,需不需要我說了算了。”


    “夏落塵你是不是閑得慌?我都遠遠避著你了,你天天跑來招惹我幹什麽?”


    “誰喜歡招惹你,等你好了,等你安全到了西蜀,我就走,有多遠走多遠,以後都不出現在你眼前,這樣總行了吧,我與知墨私交甚篤,你是她哥哥,我隻是想早日將你治好,好讓你去尋她罷了,更何況你是我的大師兄,你受了傷,於情於理,我都該來替你療傷。”


    “不會是這刀傷太難看,怕被我瞧了去吧。”


    “誰怕了,又不是嬌滴滴的千金小姐。”


    剛剛還死活不肯脫衣服的北離墨,被落塵這麽一說,竟然乖乖脫衣服躺在床上。


    落塵心中偷笑,原來北離墨有時也如孩子這般好哄,她很有成就感。


    北離墨輕輕脫掉上衣,趴在床上,她這激將法真是蹩腳,但他卻內心掙紮了一下,最後還是躺了下來,他抵受不了她溫柔的手,輕輕撫過他肌膚的那微癢微痛的觸感,他抵受不了一個人獨對四堵牆的傷通與悲涼,他想她陪陪他,即使她隻是靜靜坐在身旁,什麽都不說,但他起碼感覺這個世界還有人相伴,並不是他孤獨地活著。


    “嗯,你看,你的傷已經好了很多,再塗幾天藥,就會痊愈,隻是你受了內傷,還需要調整,北離墨此刻站起來,而落塵就在他身邊,細致而認真地給他塗藥,淡淡的月光灑在他們身上,竟是十分柔和。


    她的氣息淡雅而清新,一縷發絲輕輕垂下,整個人比任何時候都顯得柔軟溫暖,她一邊吐藥,一邊說話,溫熱的氣息噴在他的胸膛,微酥微癢。北離墨的手不受控製地抬起,他想狠狠將他摟入懷中,他想將臉埋入她的秀發,告訴她,他沒了父母,他很難過。


    “手別動,動來動去塗不好。”


    北離墨的手突兀地停了下來。


    “行了嗎?塗點藥要那麽久。”


    “就行了,你能有點耐性嗎?我都不嫌久,你嚷什麽?”落塵不滿地說道,依然安靜而細致地給他塗藥,但耳根卻都紅了,若不是為了南後、南帝,她才不會這麽費心地替他塗藥,天天看著他裸著上身,多難為情的事情,這手心都出了汗的。


    “好了,先站一會,別那麽快躺著。”


    北離墨看著落塵離去的背影失了神,他們能在一起的時間,過一天少一天,這次分別之後,她就是別人的妻子了,隻是想想,北離墨都覺得胸悶胸痛,唿吸困難。


    莊園在郊外,十分清靜,在這裏似乎遠離了所有的紛爭,遠離了所有的血腥,落塵想念青城的家了,她的家也是這般的安寧,還有子默,她已經好久沒見他了,這樣璀璨的星空,若子默在,定是摟著她看星星的,落塵靜靜看著天幕繁星,好久才舍得迴寢室睡覺。


    三人在莊子住了大半個月,章將軍和北離墨在落塵的悉心照料之下,身體大好,兩人有了離意,落塵怕連累天奇,也想離開,隻是當日答應天奇,定等他迴來再走,於是三人又住了十天。


    “天奇,你迴來了?”


    淡淡的月光下,溫天奇那張英氣逼人的臉龐滿是笑。


    “落塵,住得可習慣?”


    “很好,林管家想得很周到。”落塵笑著說,一邊說一邊打量著溫天奇,而溫天奇也含笑得打量著落塵,依稀都能看到彼此當年的輪廓,兩人隔了九年不見,感覺依然是那般熟悉。


    “天奇,這次幸好遇到你,謝謝。”


    “當年若沒有你們,我們姐弟早已經喪生在那些虎狼的手裏。”


    “若蘭姐姐如今怎樣?有孩兒了吧。”想起當年的患難與共的情誼,落塵著實惦記。


    “子默哥哥沒有提過我姐姐嗎?”


    “嗯,提過,說若蘭姐姐已經長成傾國傾城的大美人了。”


    “是嗎?子默哥哥這樣說嗎?若姐姐聽到定是高興極了。這些年傾慕姐姐的青年才俊確實不少,但姐姐眼裏就隻有子默哥哥,旁的男子都入不了眼。”


    “你——你——你是說若蘭姐姐喜歡——”


    “嗯,我姐姐就是喜歡子默哥哥,都喜歡了好些年了。”


    聽到溫天奇的話,落塵這顆心就猛地往下沉,溫若蘭竟然喜歡子默,那如何是好?但怎麽從沒聽子默提過?


    “那——那——子默知道若蘭姐姐喜歡他嗎?”


    聽到落塵的話,溫天奇大笑,笑聲爽朗,讓人聽著心情就大好。


    “隻要不瞎,都看得出來。”


    落塵卻是笑不出來。


    “那——那——子默有沒說他有了喜歡之人?”


    “子默哥哥有了心儀的女子?怪不得姐姐總是心事重重,鬱鬱寡歡。其實我也這般猜測,姐姐如此傾慕子默哥哥,若是子默哥哥有意,他們早就已經在一起了。”


    “隻是姐姐認準了子默哥哥,這些年,旁的男人,她根本就沒正眼瞧一下。”


    “嗯,子默是有了心儀的女子呢!他們在一起都兩年多了,你一定不能讓若蘭姐姐蹉跎下去了。”落塵終是沒有勇氣說子默喜歡的女子就是自己。


    “哎呀,姐姐執拗,我看她是非子默哥哥不嫁了,我的話她估計聽不進去,要不落塵你幫我勸勸姐姐。”


    “上次一別就九年,聽到你們重振溫家,我都不知道多高興,我也好久沒見若蘭姐姐了,實在惦記,隻是如今我是朝廷追殺的重犯,暫時不方便與若蘭姐姐見麵,請天奇見諒。”


    “現在坊間都說二皇子想謀害北帝,自己登基為王,事情暴露,攜著未婚妻逃離皇宮。二皇子戰功赫赫,一直是天奇心目中的英雄,每次他凱旋而歸,天奇都激動無比,早早就在夾道相迎,其實當日我就認出他了。二皇子怎麽淪落到如此境地?如今好幾批兵馬到處尋著你們,落塵,你是二皇子未婚妻?”


    “不是,這事情並不是你所想的那般。”落塵將事情簡單說了一遍。


    “不可能,北帝心胸寬廣,是曠世明君,他怎會——”溫天奇一臉震驚。


    “要不是我親眼目睹整件事,我也絕對不相信。”落塵歎了一口氣。


    “天奇,北國有沒有為難青城?有沒有通緝水流雲?”


    “沒有,各地府衙都沒有下通緝令,都是朝廷的兵馬在秘密的追捕。”聽到溫天奇的話,落塵微微有些驚訝,北帝是知道她是水流雲的,她還以為現在到處張貼著他水流雲的通緝令呢!


    “天奇,北國非久留之地,我們明日打算離開了。”


    “這麽快就走?天奇這處莊園知道的人並不多,很是安全的,如今到處都是抓捕你們的人,很是危險,要不住一段日子。”天奇極力挽留,但落塵去意已決。


    第二天,三人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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