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離墨輕輕撫摸著那些土黃色得土壤,既溫柔專注,又悲涼絕望,但他撫摸過的土壤,染上他手上的血,漸漸變了顏色,他的手一直在流血,而他卻似乎沒看到,他似乎感覺不到疼痛,落塵看得難受,胸口似乎有一塊大石壓著,喘不過氣來,她甚至想指著天大罵一通,為什麽要讓人活得那麽苦?


    “北離墨,走了,追兵又至了。”落塵去拉他,但北離墨卻巋然不動,目光死死看著新墳,似乎世間萬物都與他無關了。


    “北離墨,走吧,我們還得去尋南知墨,她在等著我們呢!”落塵的聲音很小,但這次北離墨的手頓了頓,片刻竟站了起來,也許尋找南知墨,成為他如今生存的唯一目標。


    “少主,留得青山在哪怕沒柴燒,皇上的遺願就是讓你好好地活著,為了讓皇上走得安心,你必須好好地活著。”章將軍說完這話,猛咳了幾聲,臉色蒼白如紙,顯然也是受了重傷。落塵拿出兩顆續命丹,一顆遞給章將軍,一顆遞給了北離墨,看到北離墨塞到自己的嘴裏,落塵整個人鬆了一口氣,他肯吃藥,證明已經沒了輕生這個念頭。


    “夏落塵,你要傳達的話,我已經知道,你現在可以走了,走得遠點,我不想再看到你。”


    “我能跑到哪裏?我也是他們追殺的目標呢?落單最容易被殺了,我還是跟著你們比較安全,這是治療刀傷的藥,你們如今一身血汙,都躲在馬車裏,我來駕車。”


    “夏落塵,你怎麽就沒聽懂人話?我叫你滾,滾遠點,我看到你就心煩,我看到你就恨,你滾遠點,別在這裏招惹我。”北離墨動怒,胸膛起伏。


    前路兇險,他不想她跟著他冒險,北國的精銳都認得他,他目標太大,她會易容,隻要不跟著他們,逃脫的機會非常大,迴到青城,自然就有人護著她。


    “你不喜歡看到我,我走就是,誰願意跟著你?”落塵冷哼一聲,佯裝要走,但就在北離墨以為她要走的時候,她出手如電,迅速點了北離墨的穴道。


    “夏落塵,你——”


    北離墨目光噴火,這女人越來越狡猾了,竟然敢點他的穴道。


    “薑將軍,上車吧。”落塵說。


    薑將軍支撐著自己走到車上,他的腿被砍了一刀,走得異常痛苦。


    “那少主,他——”


    “我抱他上就是。”


    “夏落塵,你別那麽過分,我北離墨不需要人抱,尤其不需要女人抱,薑將軍,替我解開穴道。”北離墨一聽夏落塵抱他,臉都黑了。


    “嚷什麽嚷,如果不是薑將軍腿腳不便,如果不是你頑固一定要趕我走,我才不點你穴,我才不抱你,我抱你,便宜你了。”


    薑將軍嘴角抽了抽,裝沒看到,沒聽到,走進了車廂。


    雖然落塵內功深厚,抱起北離墨並不是太難的事情,但北離墨高大頎長,與他一比,落塵就顯得十分嬌小,她抱著他的動作,看起來十分滑稽可笑。


    北離墨一臉血汙,看不出臉上得表情,但耳根處竟紅了,估計是氣的,他堂堂一個男子,竟被她當孩子那般抱了起來。


    “夏落塵,你真不想活了。”


    “薑將軍,點他昏睡穴,讓他好好睡一覺,一會你幫他塗藥,也讓我耳根清淨清淨。”


    “好。”


    “薑將軍——”


    北離墨話音沒落,薑將軍點了他的昏睡穴,他十分清楚他的傷幾乎遍布全身,他也清楚,他已經有多疲憊。


    落塵拉了拉韁繩,馬兒揚起四蹄,奔馳在夜色中,幸好馬兒


    隻是受驚,並沒有受傷,馬車也沒有損害,要不就麻煩了,隻是後一撥追兵未至,這樹林已經有強兵埋伏,接下來不知道等待他們的是什麽,恐慌如縷縷寒意,直接侵入落塵的心。


    她會不會死在路上?她會不會沒機會見到親娘,見到子默?不想了,不去想了,她答應皇後一定要陪北離墨度過這段日子的,落塵深唿吸了一口氣,摒棄心中雜念,一心趕路。


    “夏姑娘,你已經一天一夜沒有歇息了,讓宏圖來吧。”


    “薑將軍,無需客氣,我沒有受傷,一天一夜精神尚好,你們都受了那麽重的傷,若沒好好休息,追兵到了,怎能殺敵呢?我給你的藥雖然療效奇好,但你的腿上那刀砍得很深,一時半會好不了,若動了動去,再傷筋骨,就很難好了。”


    “那辛苦夏姑娘了。”薑將軍重新坐迴馬車上,醫仙的藥果然不同凡響,他受了這麽重的傷,本想著這腿定時廢了,但想不到好轉得那麽快。


    北離墨依然在沉睡,隻是臉上表情痛苦,估計一直噩夢纏身,薑將軍看著他疲憊痛楚的臉龐,憐愛之情漸濃,他恨不起他。


    晚上解開了北離墨的穴道,他靜靜地吃了東西,然後倒頭又睡,不知是疲倦到了極點,還是難過到極點,不想醒來,偶爾睜開眼睛,目光癡癡的,帶著濃濃的傷痛。


    “少主,吃點幹糧吧。”


    “不用,不餓。”


    這幾天大家都避談南後、南帝,甚至連北帝都沒有說起,北離墨也什麽都沒說,但落塵知道這創傷並不是短時間能治愈。


    北離墨說完,又重新閉上了眼睛,路過村莊,落塵趁夜黑,給他倆偷了兩套衣服,隻是兩人都十分高大,這衣服不大合身。


    “北離墨,你就將就著穿吧,我沒能找到更好的了。”北離墨自小要求就高,穿的衣服的料子都是極好,破了一個小小的口都扔了,如今這些粗布衣,不知道他——


    但這次他什麽都沒說,拿過很利索就換了。


    落塵自發現追兵就拚命往迴趕,這半個月沒有歇息過,本已經疲憊到了極點,如今又強撐了三天三夜,最後還是撐不住,駕車期間睡著了,路上顛簸,整個人馬車上掉了下去。


    正閉目睡著得北離默,聽到一聲悶響,整個人像被刀紮那般跳了起來,他如豹子般躥出去,猛拉住韁繩,馬兒吃痛,引頸長嘶。


    “夏落塵——”北離墨的聲音帶著慌亂。


    “哎呀,痛死了。”落塵剛好掉在一塊大石頭上,痛得她大叫。


    “上來——”聽到她的聲音,北離墨心大安。


    “既然困了,就進去歇息,又非得逞能。我睡了三天,我來駕車,你進去歇著去。”北離墨一把將落塵拽了上來。


    “少主,我來,你傷勢比我重得多,身體沒什麽地方沒傷了,我就隻有這腿上,其它都是輕傷。”章將軍走了出來,很是堅決。


    “嗯,我睡會,休息好了再換薑將軍。”落塵將韁繩遞給薑將軍,然後走進車廂裏,不用一會,已經睡著。


    北離墨的目光落在她的身上,這幾個月下來,她也清瘦了不少,臉兒都尖了。


    “北離墨,別看我,你看著我睡不著,你身上沒一塊皮肉是沒傷的,記得繼續塗藥,還有手的傷,也還要塗,要不很痛的。”


    雖然北離墨依然盯著她,但落塵的聲音漸漸小了下去,沉沉睡著,她定是累極了。


    落塵睡了一天一夜,醒來的時候,北離墨已經在外麵駕車,薑將軍則已經睡著,逃命的感覺疲憊而恐懼,不知道什麽時候才能踏上西蜀的土地。


    落塵吃了幹糧,就拉開簾子走了出去。


    “北離墨,我休息好了,我來吧。”


    北離墨這次沒有說什麽,就把韁繩交給了落塵,然後轉身進了車廂,雖然他一個字都沒說,甚至他們目光也沒有交流,但他沒有叫她離開,那就默許她留在他身邊了。


    但傍晚時分,竟然下起了雨,雨越下越大,落塵本想繼續前進,但卻被北離墨拽了進來。


    “進來——”


    車廂很大,多落塵一個依然顯得很寬敞,此時夜深,四周黑漆漆的,野外的風顯得特別大,吹得簾子劈啪響。


    “反正都走不了,一起睡會吧。”北離墨淡淡地說,本來還算精神的落塵,聽著著風聲雨聲,靜睡意漸濃,一會就睡著來。


    因為這場暴風雨,三人都好好歇了一宿,第二天,人人都顯得十分有精神, 但也正是因為這場暴風雨,他們的馬車和馬兒都陷進了泥淖裏,當他們費勁九牛二虎之力將陷進去的馬車拉上來,馬兒已經動彈不得。


    而這裏正在曠野,四周不見炊煙,更不知道市集還有多遠,薑將軍的腿傷未完全治愈,但人棄車步行,走得極其慢,再這樣下去,遲早會被追上的。


    “少主,你和夏姑娘先走,宏圖定會追上你的。”


    “要走一起走。”


    因為要顧及薑將軍的腿,三人走走停停,但走了好些天,都依然一望無際的荒野,落塵這顆心懸了起來,此處空曠,連躲藏的地方都沒有,若追兵此時到,那該怎麽辦?


    但落塵最害怕的事情還是發生了,傍晚前方響起了陣陣馬蹄聲。


    “北離墨,我似乎聽到前麵有陣陣馬蹄聲。”落塵的聲音有些抖。


    “沒有啊!宏圖什麽都聽不到。”章將軍說話,北離墨他暗驚,她的聽力什麽時候變得那麽好?


    “是馬蹄聲,我肯定是馬蹄聲,來人數量不少,北離墨後麵也有兵馬來了。”落塵大驚失色的聲音不可控製地顫抖著,後麵的馬蹄聲一浪接一浪,來的人不少,一定是追兵來了。


    這次真的是前有虎,後有狼,他們被包抄了,怎麽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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