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塵被北帝近距離一掌劈中,直直撞在牆上,北離墨這顆心似乎也被什麽鈍器猛地戳中。


    “夏落塵,你還活著吧。”


    北離墨的聲音帶著顫音,不難看出他的擔心。


    落塵壓下心頭奔騰的血,調整了氣息,北帝剛剛那掌威力無窮,兩人的距離又近,若不是她有神功護體,這五髒六腑都被震碎,當場氣絕身亡了,這北帝的武功好生可怕。


    “墨兒,這些年你我父子情深,你都忘了,你那年發燒,父皇不離不休,守護你兩天兩夜,你小時候騎馬,從馬上摔倒,父皇擔心得幾夜睡不著覺,哪些難道你都忘記了?”


    “每年中秋節,我們一家上拜月亭賞月,每次你迴來,父皇都親自牽著你的手欣賞蓮池的遊魚,你說你要自己選擇自己的妻子,父皇言出必行,父皇這般待你,你竟聽信這些奸佞小人的妖言,用劍抵住父皇?父皇甚是失望。”


    “父皇,我——”


    北離墨的目光遊離,似乎陷入迴憶中,他的手在抖,他的劍也在抖動,他目光閃過猶豫,閃過痛苦與掙紮,落塵暗叫不好,正想出言提醒,不料北帝趁北離墨分心的瞬間,再次一掌劈出。


    “父皇,你不會的,你不會這樣對墨兒的。”


    北離墨竟不避不閃,傻傻地受了這一掌,整個人如斷線的風箏那般墜落,重重撞在牆上,然後幾口鮮血狂噴了出來,染紅了後麵那堵白牆,觸目驚心。


    “念莊,念莊。”


    “莊兒,我的莊兒。”


    南楚、帝後猛得掙紮,奈何繩子將他們綁了一個結實,根本動彈不得,那鮮紅的血刺得他們的心生痛。


    北離墨看著北帝,目光帶著帶著不可置信,也帶著悲涼與絕望。


    “朕養了你十九年,這些年對你傾注的心血,比朕任何一個兒子都要多,朕實在不想讓你這麽快就死,朕還想讓你這隻狗日後替朕守護江山,朕還想讓你這頭狼去開荒拓野,就這麽讓你死了,實在太可惜。”


    北離墨搖頭,目光流露的絕望與疼痛,讓落塵看到都覺得痛。


    “每年我帶你到拜月亭賞月,本也其樂融融,但夥一想到你是他們的兒子,我就恨不得將你從拜月亭摔下去,活活摔死。每次我牽著你的手,經過蓮花池,看到你聰明伶俐,朕實在歡喜,但一想到你是他們的孩子,我就恨不得將你扔到蓮池,活活淹死。晚上看著你熟睡香甜的樣子,我整顆心都變柔了,但隻要我一想起了他們,我就恨不得親手將你掐死。”


    “但朕忍住了,朕死死的忍住了,朕這般辛苦將你從南楚的皇宮弄出來,我怎能讓你就這麽死去呢?我痛苦了二十年,孤寂了二十年,我怎能你們夫妻恩愛,享盡人間恩愛呢!”


    “墨兒,你說你還有什麽麵目活在這世界上,你親身父母會因你而囚禁在此,你的國家因你而亡,南楚的子民因你流離失所,你是南楚的罪人,你的雙手沾滿了自己親人的鮮血。”


    “啊——啊——啊——不要說了,不要說了。”北離墨雙手抱頭,如一頭發狂的野獸,發出絕望而痛苦的嚎叫。


    “莊兒,父皇不怪你,父皇別怪你,是父皇的錯,與你無關,真的與你無關。”


    “莊兒,莊兒——”


    “南萬裏,今日這一切,都是你咎由自取,罪有應得,但朕臨死之前,還讓你們父子相認,朕待你不薄吧,感覺到痛了嗎?一會我會讓你痛徹心扉,我今日讓你親眼看我是怎麽殺了的兒子,但我絕對不會讓你們死後相聚。”


    “朕會將你們的屍體,扔到三個最遠的地方,還有你們寶貝女兒,我是不會讓她這麽快死的,聽說長得如墨瑤般美貌,軍中將士常年征戰,身邊就缺少一個女的。”


    北離墨低下頭,渾身抽搐,不知道是因為受傷,還是因為極度的痛楚。


    “北楚烈,你這畜生。”


    “究竟誰是畜生?你今日就要為你當初的行為付出血的代價,我今日就要看著你唯一的兒子,怎樣痛苦地死在你們麵前。我會刺他九九八十一刀,我會讓血盡而死,讓他痛苦而死,我會讓他知道,生為你的兒子,是多麽可憐,多麽可悲的一件事情。”


    北離墨捂著胸口,似乎疼痛異常。


    “墨兒,其實朕還真舍不得你死,但你現在什麽都知道了,留你活著隻不過是一個禍害。你要怨就怨是他們的兒子,你要恨就恨是他們的兒子。”


    北帝說完,手中寒光一閃,手中的長劍朝北離墨的手砍去,沒有絲毫猶豫停留,北離墨竟閉上了眼睛,不閃不躲,似乎求死,南帝南後驚叫。


    就在千鈞一發之際,落塵如豹子衝過去,聽到身後的聲音,北帝猛地轉過身子,發現是夏落塵,他但頭大駭,她明明受了他雷霆一掌,竟像沒事一樣,她小小年紀,竟有這等修為,實在太可怕了。


    北帝出手如電,一劍迅速刺向夏落塵,但落塵的動作更快,迅速躲開北帝的進攻,而北離墨依然像傻了一般,目光癡呆,一臉痛色,似乎四周一切都看不到,看得南後甘腸寸斷,她造的孽,卻全要他的孩兒去承受。


    “砰——砰——”兩聲巨響,落塵再次被震翻,撞在牆壁上,而北帝隻是後退幾步,但站穩之後竟連續噴了幾口鮮血,顯然受了重傷,而落塵竟緩緩站了起來,臉色隻是有些許蒼白,但似乎並無大礙。


    這少女的內力太可怕。


    “有刺客——”北帝話音未落,剛剛還一動不動,如癡掉的北離墨,突然翻身上來,一手扣緊了他的脈門,渾身上下散發著豹子般的氣息,但北帝一聲有刺客,還是驚動了皇宮守衛,瞬間腳步紛雜,外麵火光影綽。


    “有刺客,有刺客,快護駕,快護駕。”


    外麵的聲音一聲比一聲響。


    落塵迅速砍斷南後南帝和將軍的繩子,刀起繩斷的瞬間,大門被撞開,士兵一湧而進,但眼前的情景嚇得他們手足無措。


    寢宮一片狼藉,地上血跡斑斑,最讓他們不知道所措的是他們的二皇子竟然拿劍抵住了北帝的咽喉,兩人華貴的袍子已經被鮮血染紅,他們嘴角還有絲絲血滲出來,這是怎麽迴事?


    士兵們懵了。


    “二皇子想奪位登基,不惜勾結南楚帝後,人人得而誅之。”北帝冷聲道,北帝聲落,士兵嘩然,二皇子對於他們曾經是神一般的存在,如今竟奪位叛國?


    “現在誰敢過來一步,我就教他人頭落地。落塵,先帶他們走。”北離墨沉著臉說,渾身殺氣讓全麵的士兵往後退了退。


    “章將軍,你守護好帝後。北離墨許會對這陰毒小人心軟,但我夏落塵絕對不會,若你敢亂動,我第一個讓你見閻王。”落塵怕北離墨分心,她走到北帝後麵,長劍直抵北帝後背。


    眾侍衛看見北帝被前後夾攻,一時不敢有所動作,亦步亦趨地跟著。


    “不許跟上來,否則我立刻殺了他。”落塵的手微微用力,鋒利的長劍刺破北帝華貴的袍子,直刺入肉,北帝吃痛,悶哼一聲,眾侍衛一聽,心中驚慌,生怕傷了皇上,都禁不住停了腳步。


    南後沒有武功,南帝又挑掉了手筋腳筋,雖然已經盡力逃跑,但還是不快,幸好章將軍武功尚在,一路護送著他們,倒沒有出什麽問題。


    雖然士兵不敢靠近,但皇宮禁衛卻越聚越多,今夜之事,顯然已經驚動了整個皇宮。


    “父皇——二皇兄——”


    一把焦急的聲音從人群中傳出來。


    “四公主,別靠近。”


    “二皇兄,你為什麽——”北若璃臉色蒼白,顯然也被眼前的情景嚇呆了。


    “我不是你的皇兄。”北離墨的眸子閃過一抹痛色。看到北離墨分神,北帝趁機想逃,落塵的長劍又用了用力。


    “別動,否則別怪我不客氣,你再動,我一劍穿過你肺腑,不信,你大可試試。”


    “你們還不帶四公主迴去?”


    北離墨一聲怒喝,宮人連扯帶拉想將北若璃帶走。


    “二皇兄,若璃不走,若璃不走,是不是有什麽誤會,你怎麽這樣對父皇?”


    說話間北淩天也聞訊趕來,看到眼前情景,同樣是一臉震驚。


    “範統領,你立刻命人帶四公主和三皇子迴去。”北帝冷冷開腔。


    “卑職領命。”


    “二皇兄,別傷了父皇。”


    “你們給本皇子聽好,一定要保護好父皇,若父皇有什麽損傷,本皇子讓你們人頭落地。”北淩天狠聲道。


    “一定是有誤會,你們也不許傷了皇兄。”


    北若璃的聲音漸漸小了下去。


    士兵裏三層,外三層,將七人圍了一個水泄不通。


    “你們都聽好,給我們準備兩輛馬車,否則我要你們的皇上血濺當場。”


    眾士兵看著北帝。


    “給他們準備。”北帝冷聲道,即使這個時候,他依然昂首挺胸,不顯得絲毫狼狽。


    出了皇宮,外麵果然有兩輛馬車。


    “立刻去給我們重新換兩輛馬車過來,一會若敢再對這些馬動手腳,別怪我不客氣。”


    落塵的手又微微用了用力,北帝悶哼了一聲,那目光像淬了毒,落塵每次出手,心都會抖一抖,今日她這般對北帝,他日若真的被北帝擒獲,她定會生不如死。


    馬車很快更換,落塵推北帝上了馬車,迅速點了他的穴道。


    “你們隻要不跟來,你們的皇上,我會命人送迴來,若敢派人跟著,別怪我們不客氣。你現在下令,讓你的侍衛不許跟著,否則我現在就給你身體雕花。”落塵用劍抵著貝帝胡額頭。


    “禁軍統領範通聽命,沿途不許派人跟隨,但若朕遭遇不測,將他們及他們的家人剁成肉醬。”


    “是——”


    馬車在夜色下一路疾馳,北帝下令之後,駛出了皇城,落塵這顆心卻依然懸著,接下來該怎麽辦?青城斷斷不能迴的了,南楚如今已經是北國的了,去了等於自投羅網。東古和北國是姻親,東王一聲令下,也必然是滿城搜捕,如今隻有西蜀能去。


    落塵有一種天下之大,卻無處藏身的悲涼感。


    “你與他們無親無故,何苦與朕為敵,與整個北國為敵?若你此時棄暗投明,朕不但不罰你,還重重有賞。”


    “你就是不想想自己,也想想你的父母兄弟,你的族人。挾持君王,那是滿門抄斬的大罪,你一時衝動,帶給他們的將是滅頂之災,現在懸崖勒馬還來不及。”


    “不許說話。”落塵心慌意亂,又連封了北帝幾處大穴,北帝嘴不能說,身不能動,隻能狠狠地瞪著落塵。


    落塵重重靠在一邊,整個人覺得疲憊異常,她很慌亂。但若讓她重新選一次,她也隻能做出這般的選擇,沒有碰見就罷了,明明看見了,她怎能不阻止這場骨肉相殘的悲劇呢!


    她本來即將就要離開皇宮了,她本來很快就可以看到子默了,子默如今就在北國,但她卻不敢見他了,她不能拖累他,幸好,北帝不知道她是水流雲,否則,她將給青城帶來滅頂之災。


    天色大亮,落塵去市集買了了兩駕馬車和幾聲幹淨的衣服,這皇家馬車太紮眼,北離墨這身血汙也太嚇人。


    雖然後麵聽不到追兵的馬蹄聲,但這畢竟是北國,眾人不敢停歇,迅速換了衣服,繼續前進。落塵點了北帝的昏睡穴,自己在一旁調整內息,接下來這條並不是坦途,她得隨時做好準備,目前雖然聽不到馬蹄,但敵人卻無處不在。


    落塵調息完後,真氣充盈,整個人變得精神抖擻。


    “北離墨,你受了傷,進來歇一會,我來駕車。”


    “夏落塵,你走吧,別跟著了,易容成男子,離開北國,如今我沒辦法護你了。”


    “師兄妹一場,我不會見死不救的,你護不了我,我護你吧,如今我也是沒地方去了。”


    她護著他?終還是師兄妹!北離墨唇動了動,卻笑得異常苦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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