將從袁術府上離開時,蓋因張虞對答如流,又有射術在身,袁術向張虞伸出橄欖枝,讓張虞可以多多與自己往來。而張虞並未著急表態,僅是感謝再三。


    迴到王府後,出於對張虞拜會袁術所發生之事的好奇,王晨在晚飯時特意詢問。


    “今見袁術如何?”王晨問道。


    張虞灌了口水,笑道:“袁公路為人雖說隨和,但其人好名。我與其相見時,向我多有問及袁本初情況。”


    頓了頓,張虞評價道:“好似袁術眼中大漢就唯有那袁紹,而袁紹則是心懷江湖,無欲與袁術相較。”


    “有理!”


    王晨深以為然,說道:“我昔日拜會袁術,其雖禮賢下士,但矜名驕肆,與袁本初心胸寬宏相較,實有天壤之別,故我轉與袁紹深交。”


    袁術出身名門,袁氏嫡係子孫,注定享有頂級資源傾注。而袁紹雖與袁術同出袁氏,但其母卻是婢女之後,如果不是自身能力出眾,很難享受與袁術相同的資源傾注。


    二人成長之後的區別也非常明顯,袁術作為袁氏繼承人培養,開局舉孝廉,之後便一直在中央出任官職,故今時便官拜河南尹,已是朝廷的上卿。


    袁紹雖未被舉為孝廉,但作為袁氏子弟,袁紹依舊是出任濮陽令。若是按照正常情況的發展,袁紹注定趕不上袁術升遷的腳步。


    但袁紹在為母丁憂時,發現了不一樣的途徑,即利用袁氏的名望,去庇護那些受宦官排擠的士人,通過發展輿論,為自己的名望造勢。


    故在袁紹隱居雒陽期間,袁紹禮賢下士,聚集了一批奔走之友,張邈、許攸、逢紀都為袁紹奔走,而何顒則是屬於名士中的鬥士,經常往來兗、豫,以至於變向幫助袁紹鼓噪名聲。


    這般情況下,袁術突然發現,自己官職雖比袁紹高,但自己在口碑與名望上,處處落後於袁紹,這讓袁術難以忍受,並效仿袁紹所為。


    但袁紹作為第一個吃螃蟹的人,早已將豎起人設,網羅住名士眾人,又豈是袁術邯鄲學步所能動搖。故袁術愈發不滿袁紹,難懂為何自己出身高貴,眾人紛紛投效袁紹。


    頓了頓,王晨問道:“那袁術如何待濟安?”


    張虞沉吟而笑,說道:“如兄所言袁術矜名驕肆,我自當順其言語問答。離別之時,袁術讓我在雒陽時多多走動。”


    眉頭皺起,王晨說道:“濟安欲在雒陽立足,不可左右搖擺。你若不與袁紹深交,袁紹豈會助你?且說不準還會得罪袁術。”


    顯然見張虞似乎準備騎牆二袁,王晨不得不出言提醒。有勢力的人騎牆可不是騎牆而是自成一派,沒實力的人騎牆那是反複小人。


    張虞摸著光滑的下頜,笑道:“我為微末小人,二袁門下士人眾多,多我一人不多,少我一人不少,何需著急投效。容我且先通過歲舉,進仕尚書台。”


    當下與袁術交好,還是與袁紹交好,張虞暫無頭緒。


    但若從曆史走勢而考慮的話,其實傾向袁術更有利可圖些。袁術名望雖不如袁紹,但架不住袁術政治資源豐厚。


    孫堅若無袁術背書,孫堅怎敢殺荊州刺史?


    而孫堅正是得益於袁術的扶持,孫堅才能官拜豫州刺史。若非孫堅提前隕落在襄陽城下,以當時情形而言,中原鬥爭可能會更加激烈。曹操想輕易吞並豫州,怕不是要與孫堅交鋒。


    張虞如若真有意爭霸,那麽袁紹將會是他避不開的對手,而袁術反而是他天生盟友。


    思索於此,張虞立即停止幻想,當下的他還是要迴到現實,先通過歲舉,入尚書台出任郎官為緊急之事。


    “濟安!”


    張虞聞聲望去,卻見王蓋神情愉悅,從外趨步入內,說道:據尚書仆射言,今歲會用往年舊問,並雜有新問。濟安近日可安心研學,以備十月端門歲舉。”


    “多謝兄長!”


    張虞欣喜而笑,作揖而拜王蓋。


    有了內部人士王蓋的‘泄密’,張虞對即將而來的歲舉不再那麽憂慮。畢竟若是真嚴格考核各地而來的孝廉,怕不是真會刷下去一大半,而張虞估計真要找宦官去買題了。


    在接下來的半個多月裏,張虞陷入突擊學習的狀態當中,王蓋時而會帶迴來幾份往年舊題,讓張虞當成‘真題’來說。


    歲舉的文吏科題型,大體分為帖經、墨義、策文三種。貼經類似填空題,墨類似問答題,策文類似公文書寫。文吏科難度不大,尤其有真題備選。


    王晨為了幫助自家妹婿通過歲舉,每日都會帶著張虞學習經學,講述其中的重點內容。


    所幸張虞記憶力不錯,很快將重點內容幾乎都背誦下來,並將往年歲舉的內容刷了好幾遍。


    在歲舉前五天,王晨不打算讓張虞自己寫公文,而是用其出眾的文采幫助張虞寫了三套公文模板,並指點張虞如何套模板書寫公文,以及格式上的注意事項。


    在半個多月的時間裏,張虞不止一次恍惚感覺到自己迴到前世的學習生涯,感歎中國人考試的基因在約兩千年前的東漢竟已種下。


    而自己的妻兄王晨若在前世,說不準憑其天賦都能當個考公老師。


    很快,隨著時間來到十月十五日,歲舉如期在端門舉行。


    清晨,天晴晴朗,冷風微微吹拂。


    張虞在王晨的帶領下,來到皇宮南門外,取出孝廉的身份憑證,經由衛士核驗,便被放了進去。


    蓋因知道這些孝廉身份背景不簡單,門衛僅稍微檢查了隨身物品,便被放行進去。


    皇宮的南門其實就是端門,因地方寬敞臨近尚書台,成為每年歲舉的場合。且在端門歲舉,又可稱為端試。


    入了端門,張虞才發現寬敞的南門道上,已經聚集了全國兩百來號孝廉士子。


    同時,張虞見到了許久未見的鍾繇,以及被自己所救下的汝南郡議生袁秘。而鍾繇似乎與袁秘認識,正在偏僻角落閑聊。


    張虞朝著二人走了過去,拱手道。


    “元常、永寧!”


    “濟安!”


    “哈哈!”


    蓋是見到熟人,鍾、袁二人頗是欣喜。


    鍾繇笑道:“我正與永寧談及濟安,濟安便在此時而來。”


    袁秘打量張虞,調侃說道:“張從事握弓射箭之手,能否習慣握筆貼經?”


    換是公孫瓚或許會惱怒,但張虞卻非常坦然,自嘲說道:“若孝廉考騎射,我自當坦蕩。今孝廉持筆奏文,我難免惶恐。”


    袁秘笑了笑,說道:“可惜我非文吏科,否則還能幫襯你!”


    鍾繇出於對朋友的關心,問道:“可需往年舊題?”


    張虞故作無把握,說道:“怕來不及了!”


    聞言,鍾繇頓時心急,不滿說道:“分別前我這般叮囑,濟安怎能不放在心上?”


    說罷,鍾繇的眼神在周圍掃視,見到對角處的宦官,當即說道:“濟安快去尋那宦官,上報郡國姓名,之後如數交錢,今歲舉當能無憂!”


    張虞微張了下嘴,驚訝說道:“竟能賄賂宦官,那尚書台的人不管?”


    “管不了!”


    袁秘插嘴說道:“尚書台中有不少是宦官門吏,今向宦官交錢,則能無憂。”


    張虞忍不住吐槽道:“端試為選拔孝廉之根本,今當眾賄賂便能通過,如此視為兒戲,吏治安能清明!”


    聽著張虞這般言語,鍾繇頓時反應過來,笑罵道:“濟安怎能欺我二人!”


    “玩鬧而已!”張虞舉手告饒笑道。


    三人湊到一塊,聊天玩鬧些許,便在鍾聲中安靜下來。


    在指引下,三人與兩百來名孝廉分為文吏、儒生兩科,分別進入到不同的大棚裏。


    張虞根據竹簡尋找到自己案幾,整理衣裳,跪坐在席上,將囊中的筆墨取出。


    少頃,第二聲鍾聲響起,所有人都安靜下來,尚書台的官吏為孝廉分發巾帛製作而成的試卷。


    等到張虞收到試卷,這才發現上頭監管的官吏竟有王蓋。


    驚訝之餘,但仔細一想,很符合情理。王蓋作為侍郎本身就是內部人員,負責監考不足為奇。若是在科舉製度嚴格的宋明清時期,王蓋自然需要迴避張虞。


    收斂心情之後,張虞持筆在紙張上作答,準備稍後將答案搬到巾帛試卷上。


    題目如王蓋所言多是往年題目,新出的題目也有部分在王晨的講授範圍之內,張虞安心作答。


    在作答期間,王蓋似乎擔心張虞不會,時不時走到張虞身邊,偶爾還有用手施以提醒。尤其是新出題目,王蓋見張虞答題不對,還有小聲提醒。


    這讓張虞苦笑不已,感情王蓋不和他說太多,估計是擔心自己會因他身份而肆無忌憚,好讓自己跟隨王晨學習。


    說實話,無需王蓋幫助,張虞都能通過端試。今王蓋伸手幫助,張虞估計會以優秀成績通過。


    當撰寫公文的考題作答完畢,張虞稍微檢查了下,便將巾帛試卷交於尚書台官吏,與鍾繇前後腳離開端門。


    五日之後,張虞收到自己端試通過,並被分配到尚書台的客曹的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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