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上柳梢頭之時,四下寂靜,隻有小繪在說著調皮話,銀鈴一般的笑聲讓莫卿染衣袖裏的迷藥都蠢蠢欲動。


    “還真的有趣,小繪來喝口水。”順著倒水的動作,水和迷藥很好地融合在一起。


    小繪中招了,莫卿染悄悄從房間裏走出來,當然這隻是第一步。


    這個廂房和大門有不遠的距離,莫卿染幾步一迴首地貓著腰朝著大門走,隻是在手碰到大門的時候,有聲音就從身後傳過來了:“你去哪兒?”


    要是一點迷藥就能從石卓南的手掌心逃走那還真是稀奇了,隻是沒有想到他會在這裏等著自己,守株待兔麽?


    “石卓南我都說了,你要報恩沒有問題啊,你去找細作名單啊,幹什麽這樣囚禁著我?”莫卿染自然也不願意去蕭府,但是卿安還在玉人樓,自己怎麽可能安心留在這裏?


    “莫卿染,我從來都沒有對你發過火,對不對?”這就是石卓南,即使在火大的時候,還會這樣柔和地反問,當然他的動作也很溫柔卻讓莫卿染絲毫動彈不得。


    “從你當初放開我手的那一刻就應該明白,我的人生早就和你沒有什麽關係了,你發火不發火都改變不了這個現實……”莫卿染也不知自己這麽說是為了讓誰不快,隻知道話說到一半,整個人就被石卓南推到門上,那“哐當”一聲本以為自己可憐的腦細胞會犧牲一片,卻不曾想石卓南的手護住了她的頭,雖然疼總是難免的,到底還是有了些許的緩衝……


    “卿染,對不起。”曾經莫卿染問過他後悔麽,他當時斬釘截鐵地說自己不後悔,而在這個時刻,他對自己說對不起……


    “石卓南為什麽你的對不起來得這麽晚?”本來以為心髒已經夠強大了,但聽到那句話淚水還是淚下來,好似有萬千委屈都湧了上來,拍開了他的手,靠著門蹲到地上,從地上拿起東西就朝著他丟過去:“石卓南,你混蛋,你混蛋……”


    “卿染……”石卓南也蹲了下來,慢慢靠近,本來清冷的眼眸裏盡是心疼,喃喃的唿喚一下子就擊中了莫卿染的心,隻是她強迫自己去想那個冷漠殘酷的他,想到他為了溫渺渺那麽傷害自己,隻得不停地告誡自己:莫卿染你要是這個時候沒有自己的立場,就真的是犯賤了,他會為了溫渺渺一次兩次那麽對你,怎麽就不會再三再四那麽對你?況且你那麽看重你失、身給嚴欒的這個事情,他差一點殺了嚴欒,難道是因為他們兩個人之間有什麽不快,說到底也是因為你的緣故不是麽?


    “想要就要,想丟就丟,石卓南你拿我當什麽?”果然溫渺渺是神一般的存在,一想到她,莫卿染的聲音都像是沾上了那帶霜的月光。


    “我不該對你放手……”石卓南的手終究是放下了,幾個字說得極慢,莫卿染聽得明白,心裏抑製不住地有絲欣喜漫過,不過石卓南的話很快就被打斷。


    那是一陣急促的敲門聲,在門後的兩人話最後還是沒有說明白。


    “石總管,蕭知府去了玉人樓。”是小梁子的聲音,這話在不同人的耳朵裏效果不太一樣。


    “你怎麽會來這裏?”石卓南的聲音恢複了冰冷,不顧莫卿染的反對將她從地上拉起來,打開門,雖沒動手,但語氣足夠讓人壓抑難受。


    “師傅……”小梁子這個時候像是反應了過來,臉上盡是懊悔,石卓南輕輕搖頭,看向莫卿染的模樣,明明那麽近,卻像是隔著千山萬水:“清蓮姑娘現在可以迴玉人樓了。”


    幾分鍾的時間,天翻地覆的變化。


    “多謝石總管成全。”強忍著難受,甩了衣袖倒是先小梁子一步走上了軟轎,簾子落下,兩兩不見,一股慶幸漫上心頭;還好當時什麽都沒有說,不然丟人的隻有自己,不是麽?


    石卓南不知道對小梁子囑咐了一些什麽,最後石卓南還留在那個永安巷的院子裏,中秋之時折的那枝桂花發出清冷的香氣,冰冷了夜。


    迴到玉人樓的時候,月娘的臉色並不糟糕,反而很是熱情。本來還怕月娘會盤問自己,默默鬆了一口氣。一直走到房門口,看到毫發無損的卿安才反應過來:月娘現在指望著自己幫忙呢,自然態度會發生變化,卿安也不會有事,主動權畢竟在自己手裏,到底是關心則亂。


    來不及和卿安說話,蕭明遠就開門了。


    “聽月媽媽說你去給我祈福了?”這麽可笑的謊話虧得月娘編得出來,蕭明遠竟會相信?


    “蕭知府自然有上天庇護,哪裏用得著清蓮去做那些無謂的事情?”出樓的時候正是中午她穿得單薄,在永安巷也不覺得冷,到了玉人樓人聲鼎沸、燈光通明之地,反而有些冷意了。


    “前兩日並州府有事,我迴去了一趟。”


    “那不知蕭老夫人怎麽樣,對那陳三小姐是不是也如待我那般刻薄?”


    “妙心,你非要這麽說麽,到底她是你的長輩……”


    “清蓮隻是清蓮,無論並州府的蕭府還是彰德府的蕭府都與我無關。”


    這句話並沒有什麽置氣的成分,莫卿染本就對蕭明遠無意,隻是話到蕭明遠耳朵裏就不是那麽迴事了。


    “妙心,我說過你等我,過不了多久這個彰德府就不再是他宋磊的天下了,到時候別說帶你離開玉人樓,就是……”


    “蕭明遠你想要成就自己的野心,為什麽要拿我做擋箭牌?別說這個玉人樓我玩得風生水起,就算我要逃為什麽要借你的手?”無論蕭明遠話說得有多真誠,那股刻意總是太讓人不舒服,莫卿染就是不明白,他為什麽事事都要和自己掛上鉤,他對自己,或者說馮妙心用情想必就和羅綺不相上下罷了,何必?


    “馮妙心,我知道我欠你不少,你矯情矯情也就罷了,用不著這樣刺激我,當心哪天我真的一去不迴就有你哭的了。”明明很生氣,蕭明遠卻還是一片深情的模樣,手伸過來將莫卿染耳邊的發攏到耳後,柔情款款外加寵溺的模樣。


    後退一步,莫卿染幾乎要為蕭明遠的厚臉皮鼓掌,到底是自己說得不夠明白,還是他對自己過度自信了,馮妙心那個原主對他得有多愛才能將他“培養”成這個樣子?


    “蕭知府若是當真對清蓮有情就放過宋刺史吧,我破身的事情本就與他無關。”聽到莫卿染的話,蕭明遠的神情變化並不大,一點都不像是不知情的模樣。


    “看來蕭知府對這件事有所耳聞吧,本就不是宋刺史的錯,何必將這些無端的事情扣在他頭上?”蕭明遠的臉色並不好看,莫卿染卻很享受這種以自己傷痛帶來的快意:“彰德府人都對鮮卑人很鄙夷呢,不知道蕭知府你呢?”


    “所以,他死了。”蕭明遠總算說話了,語氣不複往常的柔情。


    “蕭知府現下風光無限,不論文治武功還是長相性情都是彰德府難見,何必找清蓮這樣的殘花敗柳?”雖然自賤的話,莫卿染卻並沒有覺得什麽不舒服,是因為不在意麽?


    “嚴欒是死了,隻是那又怎麽樣,他到底是得到了我的身子,你就不怕日後有人在你身後指指點點,說你蕭知府,不對,到時候可能你會是刺史,他們戳你脊梁骨說你蕭刺史要了一個鮮卑夷族不要的女人,還是出自玉人樓……”


    “住嘴!”蕭明遠臉上一直保持的柔和的笑總算是被撕破了,一個巴掌打過來……


    莫卿染曾經挨過不少巴掌,溫渺渺、柳絮甚至彩兒都有,這次卻是第一次被一個男人打,那力道自然和那些軟綿綿的力道有所不同。平時看著那般柔和陰鬱的男人,總會讓女人不自然淪陷的男人,這個時候竟然出手打女人,莫卿染一頭撞在不高的屏風上,“劈裏啪啦”的聲響太大,在她還沒有來得及看清形勢的時候,卿安就已經站在自己跟前,用手臂攔著蕭明遠,厲聲道:“蕭知府我家姑娘這會兒不想見你!”


    “你讓開,我有話要對你家姑娘說。”蕭明遠也並不讓步,即使隔著卿安,莫卿染也能清楚地看到他跳動的青筋。


    “蕭知府到底現在玉人樓還是有宋刺史罩著,您現在抖威風也太早了一點吧?”卿安並不讓步,蕭明遠的一隻手緊緊握著,本來陰鬱的眼睛這個時候平白多了幾分狠絕,正要出手,莫卿染連忙道:“蕭知府還會和一個玉人樓的小丫鬟計較?”


    “馮妙心不論你怎麽想的,你是我的,從我帶你到彰德府的那一刻開始,你的命就是我的,包括你的人!”蕭明遠這下是將所有的偽裝都撕下來了。


    “有整個馮府給你陪葬還不夠麽,蕭明遠你真是太欺負人了吧?”一個人太貪婪有時候反而什麽都得不到,不是麽?


    “別再和我玩那些無聊的遊戲了,妙心你最該做的就是乖乖等我,等我帶你離開這裏!”一直都知道蕭明遠絕對不是表麵上的那種溫潤如玉卻沒有想到撕下麵具之後,那種狠辣讓人那麽難以接受。


    “天不早了,蕭知府該走了。”卿安冷冷一笑,再次攔住欲上前的蕭明遠,蕭明遠扯了一下嘴角,略有深意地看了一眼莫卿染,竟然真的走了。


    屋內的壓力一下子抽走了,卿安連忙上前扶起莫卿染,拿起手帕輕輕擦拭她嘴角的血漬:“他們蕭家實在是欺人太甚,我們一定不能放過他們!”


    “姐姐知道你有點身手,但現在就連宋磊都要對蕭明遠忍讓三分,更何況我們?”一聽這話就知道莫卿染並沒有明白卿安的意思,卿安倒是也不解釋,隻是略略垂了頭:“姐姐,有件事我一直沒有告訴你,事到如今,蕭明遠都這樣了,我也沒有必要再瞞下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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