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欣欣,老娘我和林啟好了,你要是改你那個該死的名字,我就讓你進來,不然你就一直在外邊給我反省。”那天白琳將小小的我推搡到門外,任外邊的大雨將我淋了落湯雞,好不暢快。


    “欣欣”這個名字是白琳早就厭煩的,“黃”這個姓氏能丟當然也再好不過,她恨不得我分分鍾鍾和那個拋棄我們的黃斂莫,也就是我的父親,從來沒有過關係。


    “我就是黃欣欣,無論怎麽樣我都是黃欣欣……”十二三歲的孩子早就有了自己的想法,我的倔強換來的是白琳“嘭”一下的關門聲。


    貧民窟的天似乎都是昏暗的,雨下得很大,我無處可去,濕漉漉的衣服貼在身上,難受得要死。從自己家跑到街口,看著城際大巴一輛輛過去,車裏的人看到自己都會忍不住多看一眼。饒是年紀小,那時候的我還是為此刻的難堪感到臉紅……


    而就在這個時候,四十幾歲的小超市老板看到了我,邊說邊準備拉我去他的超市坐坐。


    我當時隻有十二三歲,被超市老板的動作嚇得驚慌不已。我試圖出聲求救,隻是最後被超市老板給扼殺在搖籃裏。因為雨下得太大,這個時候路人寥寥。


    被勒著脖子一直拽到了小超市。開門這個動作對於我來說是個機會,萬幸我抓住了。趁著他的手有點鬆動,一溜煙地跑開了。人在逃命的時候,有些潛能就會被激發,就比如這個時候的我,那跑步叫一個快。一個箭步衝到了自己家門口,一邊狠狠地拍著自家的門,另一邊密切地觀察著那邊的動靜。


    超市老板自然跑不過我,但是還是追了過來,雙眼死死盯著我的動作。我狠狠地拍門,他遠遠地觀察了一下,見半天門還是沒有反應,就猥瑣地笑了,上前一把拉住我的手,粘著我的身體:“你媽不要你,叔叔我疼你。”


    反抗的聲音已經到最大,但是那房門還是毫無反應,我感覺自己心上有道門慢慢關閉了。


    但是我哪裏是認命的,繼續折騰,一直到超市老板不耐煩地甩手給了我一個巴掌。就是這個巴掌讓那緊閉的家門終於打開了,白琳看到了外邊的情景,氣得將家裏的火鉤子拿出來,照著超市老板的腿就打。


    “誒喲,妹子啊,我就是看孩子可憐,這雨這麽大,等淋感冒了還不是你這個做媽的心疼不是?”超市老板立馬放開了我,賠笑了幾句就走了。


    白琳將火鉤子丟到一旁,拽著我就進了家,在我還沒有反應過來的時候,一個巴掌就甩了下來,頭有點發暈,我甚至都能感覺到有液體從嘴角流出,條件反射地抬起頭死命地瞪著她,唿吸急促,淚水大串大串朝下落,但是半天都沒有說出一句話。


    “死丫頭,你還敢瞪我?還真的像極了那該死的黃斂莫,小小年紀不學好,淨想著一些烏七八糟的東西,你才多大就想著勾引人,那家夥比你爸年紀都大……”白琳罵罵咧咧地說著話,我的情緒也大爆發了:“是你把我丟到外邊,我一直拍門求救的時候,你在做什麽,為什麽不開門,我要不是你的親生女兒,求你趁早把我放了,收拾收拾東西去找你的第二春吧!”


    單親的孩子,特別是女孩子都懂事得很早,隻是這個時候的我才十二三歲,對於白琳還是懼怕的,白琳的一句“黃欣欣,你說什麽”足以讓我恐慌。


    顧不得迴答白琳的問話,我轉身就跑開了,鬼使神差地從縫紉機上抓起那把剪刀,這個時候我的腦子裏就隻有一句話在盤旋:白琳要打我,我要保護自己。


    “你別過來。”我的聲音有點顫抖,握著剪刀的雙手有點顫顫巍巍的,白琳就笑了,繼續朝前走:“死丫頭你還真長本事了,你有能耐就……”


    白琳的話沒有說完,我眼睛緊閉著,剪刀胡亂揮動之中無意傷到了她的手,鮮紅的血液從虎口流向手背,盡數滴到水泥地上。看到這樣的場景,我真的慌了神,整個人都嚇傻了,剪刀都丟到地上,卻不知道要如何反應。


    “還不過來給老娘包紮,難道想讓我死?”出乎意料白琳並沒有打我,說這句話的時候甚至沒有像以前那種氣急敗壞。


    聽話地去找包紮用的白紗布,拿著東西戰戰兢兢地走到白琳的麵前,以為白琳會提著我的耳朵就罵,但是沒有,白琳沒有。母女兩人完全沒有任何交流。


    “明天你林叔叔會過來,你去把自己的東西收拾一下,我們搬家。”隻是在最後,白琳發了一個通知,語氣是難得的溫柔。聽話地點點頭,我先迴到自己的“小屋子”裏。說是自己的小屋子,不過就是用一塊布隔起來的地方而已。


    對於林啟,我並沒有見過。隻知道是在q大當中文係教授,q市知名的學者,算是一個很有社會地位的人。像白琳這樣的底層人是怎麽和他好上的,我那時候的想象力還沒有那麽豐富,所以隻覺得是從天上落下一個有錢人來拯救這個家了。可是後來發生的一切都和我的想象背離了。


    白琳離開貧民窟的時候,很風光。狹窄的小道裏聚集了人,議論紛紛,不過就是“幹得好不如嫁得好”之類。我手裏捧著小小的紙箱子,看著這個地方,對這個破落的地方,分外著迷,久久不想離開。


    “黃欣欣你到底是走還是不走?”依舊是不耐煩的語氣,原來那一瞬間的溫柔是無法停留的。


    我抱著自己的小箱子跟在後麵,林啟的幫忙我拒絕了,然後就沒有然後了。


    到了林家,瞬間感覺自己的眼睛都不夠用了,那華麗麗的雙層小樓,那爬上房屋半腰的葡萄藤,那絢爛多彩的小花園都像是另一個世界的產物,當然那個世界和黃欣欣本來應該是無關的。


    “發什麽愣,還不快進來?”白琳拽了我一把,我沒有反應過來重心有點不穩,差點就跌倒在地。


    林宅有王叔和王嫂兩個人在打理,見到我和白琳兩人隻是禮貌地問好,隨後對林啟道:“先生,少爺現在在樓上,要不要我去……”


    “不用,他一會兒會下來。”知子莫若父,果然林啟這句話剛剛落下,林又安就從樓上下來。


    “我來介紹一下,這個是你琳姨,這個是你妹妹欣欣。”林啟拉著白琳的手,白琳話說的語氣帶著刻意的討好:“這個就是又安吧,果然是很優秀。”白琳沒有上過什麽學,所以詞語用得很單調。


    “琳姨都是一家人,我們不需要這麽客氣。”林又安邊說邊從樓梯上往下走,一直走到了我的麵前,伸手親昵地摸了摸我的頭:“這個就是欣欣妹妹吧,長得真漂亮。”


    “謝謝又安哥哥。”第一次見到林又安我就沒出息地被林又安的美貌給驚駭到,半天才反應過來,心裏還是甜甜的。這個狠狠狠漂亮的哥哥在誇我……


    這一年,我十二歲,林又安十六歲。


    夜半的雨下得拖遝,淅淅瀝瀝不斷,久久不肯結束。我就趴在陽台上看著雨中盡情舒展自己的花花草草,突然就覺得自己的人生悲涼不過隻開一季的庭中花。


    “咚咚咚”的三聲,不是別人,正是我法律意義上的哥哥林又安敲門的習慣。


    收收自己的情緒,我就關上了陽台的門,走進了屋內。


    “又安哥,你怎麽過來了?”我快跑幾步去開門,迎麵看到林又安笑得很溫柔,這樣的他,我真心很久不曾見到了。


    林又安是我繼父的兒子,長我四歲,今年剛剛畢業就當上了一家雜誌社的主編,可謂是順風順水,所以從五月份開始就一直忙著,很少過問我,就連高考這麽重要的事情也不例外。


    “成績出來了?”林又安走到電腦桌旁,信手就拿起我的成績單細細地看,如玉的手指輕輕地在桌子上敲敲:“考得還不錯,正好夠上q大中文係的分數。”


    “q大,我為什麽要上q大?”我對q市的大學有一種無形的排斥,反問的語氣帶著九分的好笑。


    “不然q師大?”林又安將成績單放在一邊,本來平靜無波的桃花眼因為我說話的語氣而變得暗流湧動,不得不說林又安那雙眼睛真心是相當漂亮,在燈光下波光流轉之間盡顯魅惑:“還是你根本就另有打算,不想留在q市?”


    “我為什麽非要留在q市,大學在哪兒不是上?”原諒我對於這個從小長大的城市毫無眷戀。


    “哦,這麽說你還真的有這樣的想法?”林又安的語氣有點怪異,我聽著有點不舒服,將陽台的門打開,任夜風潛入屋裏將林又安帶來的那股壓力吹淡。


    “我當然想去外地上大學,能逃四年我為何不逃,我又不傻。”這個家讓我疲憊,讓我感到絕望,卻感覺不到任何溫暖。


    “你就這麽痛恨這個家,一有機會就溜?”林又安“嘭”地一聲將陽台的門關上,我被他的動作嚇了一跳,沉悶的空氣開始醞釀,頓時屋子裏的壓抑就又成倍地湧上來。


    “痛恨?不,我不痛恨這個家,要是沒有這個家我就是一個長在貧民窟受人白眼的窮二代,別說去上大學了,估計初中都上不了,我感謝這個家,我感謝,真心的……”說這話的時候,我的表情很認真,覺得什麽奧斯卡小金人根本劇是手到擒來,至於演技,爆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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