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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公開和正式的場合,和上級領導握手也是一種政治待遇,甚至握手的時間長短,熱烈程度也相應代表了你在上級領導心目中的位置。


    現在雖不是什麽會議或正式儀式的場合,但是有電視台的攝影機在攝像,估計是要上電視新聞節目播出的,因此大家神情都異常莊重又不失親切感,很象那麽迴事。


    周成林也知道這是官場的禮儀,隻得耐住性子和啤酒廠黨委班子成員們握手,行禮如儀。


    和眾人握手完畢,周成林還是忍不住問汪思繼道:“汪廠長,現在是上班時間,你們廠黨委班子成員怎麽都脫崗了?有什麽重要的事情要集體出動辦理嗎?”


    胖子站在人群中向汪思繼遞了遞眼色,並給他遞話道:“汪廠長,我剛才已向周縣長匯報過你跑貸款的事……”


    汪思繼何等精明,馬上接過胖子的話順水推舟道:“既然何主任向您匯報過了,我就不多說了,現在廠子裏資金相當緊張,沒錢進原料,生產無法進行,銷售也無法正常開展,還有職工工資也拖欠了好幾個月了,我心裏著急啊,所以,就去了銀行一趟,想貸一下款子,解決一下燃眉之急,我正準備向您和縣裏匯報呢,您這就來了……”汪思繼很快就進入了狀態,臉上露出沉重的表情。


    周成林打斷汪思繼的話,道:“經營問題過後再討論,跑貸款需要黨委班子全體出動嗎?廠裏不需要有領導值班?”


    汪思繼見周成林咄咄逼人的樣子,隻得再次編瞎話愚弄周成林道:“是這樣的,周縣長,跑完貸款後我就召集大家在外麵開會,討論如何恢複生產,扭虧為盈……”


    汪思繼這句話半真半假,事實上他們也經常在外麵賓館酒店裏開會,討論工作,開完後就便在酒店賓館裏享受工作餐和桑拿按摩等一係列服務。


    盡管每年的“會務費”要花掉不少錢,但汪思繼認為值,因為在那樣的環境中開會,使人身心愉悅舒暢,能夠提高工作效率,開闊思路。


    周成林指著廠辦公大樓說:“那麽大一棟辦公大樓,竟然沒有一間會議室,竟然沒有開會的地方,要跑到外麵去開會?”


    周成林說完不待汪思繼迴答就帶頭往啤酒廠生活區走去,大家也就跟著他一起往生活區而去。


    周成林一邊走一邊問:“工人們現在生活情況怎樣?”


    汪思繼吱吱唔唔的說道:“已經好幾個月都沒發工資了,同誌們都很艱難,我們大家都是看在眼裏急在心裏,現在當務之急是為我們解決一筆貸款,一來發放工人工資,馬上要過元旦了,元旦過後不久又是春節,大家都等著錢用,還有廠裏恢複擴大生產,促進銷售,方方麵麵都需要錢,可是銀行現在就是不肯貸給我們,還要請縣裏出麵幫我們協調一下,讓他們貸點款給我們,解決一下燃眉之急。”


    周成林以前雖然不分管經濟工作,但他也知道河陽縣過去的幾個大型企業,例如啤酒廠罐頭廠繅絲廠膠合紙板廠和印刷廠等等,現在效益都不好。其中膠合紙板廠和印刷廠都已經虧損停產。啤酒廠罐頭廠繅絲廠雖然沒有破產,但也是勉力維持,半死不活的,都靠貸款維持著,拖欠著數額不等的銀行貸款,所以,銀行對這幾家企業也感到很頭痛,認為它們都是無底洞,把錢貸給他們就等於是肉包子打狗,有去無迴。


    話又說迴來,人家銀行也要維護自身的利益,限製向虧損企業貸款也是理所應當的,也怨不得人家。


    以前,周成林參加縣委常委會,就經常見到被邀請來列席會議的銀行行長們和企業領導們打嘴巴官司,大家都振振有詞,各不相讓。


    汪思繼見周成林不言語,又接著說道:“周縣長,也不知道那些銀行行長們是怎麽想的,我們啤酒廠是國家的,銀行也是國家的,大家都是國有單位,就像是一個娘養的兄弟倆,有錢不貸給我們難道還等著下崽?真是的。”


    周成林說:“老汪啊,好歹你也是一廠之長,你這個思想覺悟就不太高啊,銀行和啤酒廠都是國家的不假,但銀行的每分錢都是老百姓的存款,銀行有責任保證資金的安全和贏利性,如果你們都欠貸不還,那銀行如何對儲戶們交待?”


    汪思繼一時語塞,不知道該如何迴答。


    接下來,在汪思繼及啤酒廠黨委書記和幾位副廠長的的陪同下,周成林錢明義和王長東以及電視台和報社的記者很快來到了啤酒廠的生活區。


    走進職工生活區,落入眾人眼簾的卻是另外一番場景。


    讓眾人沒想到的是,啤酒廠的職工居民樓竟然還是七八十年代遺留下來的建築物,老舊不堪不說,樓道狹窄陰暗,樓道裏的牆麵上到處都是亂貼亂寫的小廣告和字跡,樓道裏到處堆放著蜂窩煤破紙箱自行車摩托車等雜物,而且樓梯上垃圾成堆,住戶的房門也都老舊破損,顯得零亂,肮髒,破敗,擁擠,和廠區那些建造的氣勢恢宏裝飾的富麗堂皇的辦公大樓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周成林指著破舊的樓房問身邊的汪思繼道:“老汪,工人就生活在這樣的環境中?”


    汪思繼紅了紅臉,“嗯”了聲。


    周成林不滿道:“樓房破點不怕,你們廠裏總該籌集點錢,把環境治理一下吧。”


    汪思繼急忙接過周成林的話表態道:“周縣長,你放心,我們迴頭就召開幹部大會,籌集資金,力爭在最短的時間內改善工人的生活環境。”


    汪思繼話音剛落,圍上來了十多個人,有男有女,有老有少,都穿著啤酒廠的工作服,一看就是啤酒廠的工人。而且這些人一上來就把周成林汪思繼等人團團圍了起來。


    汪思繼大聲質問眾人道:“你們做什麽?”


    對汪思繼的質問,那些人不僅不聞不理,反而嚷道:“哪位是周縣長?我們要見周縣長,我們要請周縣長為我們做主!”


    “是啊,我們要請周縣長給我們做主,讓周縣長給我們一個說法,廠子什麽時候能開工?我們什麽時候能領到工資?”


    “我們要吃飯,我們要工資,請周縣長代表縣委縣政府給我們一個答複!幫我們討迴血汗錢和辛苦錢!”


    ……


    看到這樣場景,汪思繼慌了神,頭上的汗像斷了線的珠子一樣一顆接著一顆滴了下來,臉上的表情也是青一陣紫一陣,但他強裝鎮靜,衝著為首的一個中年人低聲吼道:“老鄭,你想做什麽?有什麽事改天到辦公室找我反映,你沒看見縣領導今天來調研工作嗎?給我馬上讓開!”


    那個被稱作老鄭的中年人不屑地說:“就是因為知道縣領導今天來廠調研工作,我們才過來的。我們要讓縣領導給我們做主,討迴我們的血汗錢和辛苦錢?”


    啤酒廠的財務科科長趙斌急忙站出來替汪思繼解圍道:“老鄭,我不是在全廠職工大會上解釋了嗎,現在是銷售淡季,產品都積壓在倉庫中賣不出去,廠子裏沒錢,要是有錢的話,我們能不給你們發工資嗎?不過你放心,倉庫裏積壓的產品很快就能賣出去,那批產品一旦賣出去,我們會很快發工資的。”


    “趙科長,你說廠子沒錢,那你們天天去豪華大酒店吃山珍海味的錢哪來?去五星級賓館澡堂子找小姐尋歡作樂的錢又是哪裏來的?還有,濱河區的領導別墅一棟接著一棟的蓋,那些錢又是哪裏來的?趙科長你說,那些錢哪來的?”


    趙斌一聲語塞。


    汪思繼雖然惱羞成怒,但他又怕群情激昂鬧出事來不好收場,不得不再次裝出一副笑臉,衝為首的老鄭道:“老鄭啊,你可是老黨員,黨員同誌嗎,要服從紀律,聽從指揮,要帶頭維護廠裏的榮譽,你怎麽能帶頭鬧事呢?聽話,馬上把同誌們帶迴去,有什麽事迴頭到我辦公室說,你放心,你們反映的問題,我們會認真考慮的。”


    那個姓鄭的中年人嘿嘿冷笑道:“汪廠長,這句話我已經聽過不知道多少遍了,每次,你都說迴頭召開幹部大會研究研究,現在研究出什麽結果了?工人的工資還不是沒發?汪廠長,人心都是肉長的,你也知道,我們大家夥都靠工資吃飯,現在都半年多沒發工資了,你讓我們怎麽活?”


    周成林聽出頭端了,這些人都是啤酒廠的職工,之所以攔截自己,是讓自己幫他們討要工資的。


    既然工人找到了自己,自己不能不站出來,於是,周成林走上前,拍了拍老鄭的肩膀,溫和地說:“這位同誌,有話慢慢說,不要激動!”


    “能不激動嗎?我們都是靠工資吃飯的,沒工資怎麽活。”老鄭不知道拍自己肩膀的人是周成林,語氣依然非常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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