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來啦....”女主轉過身,皓齒紅唇。


    “公主。”許煙雨道了一個禮。


    上官穎起了身,鳳冠上垂落的流蘇便沙拉沙拉的晃動起來。


    有宮女連忙去扶,生怕這剛挽好的發就這樣散亂了。


    “公主今日真美,濃施淡抹巧梳妝,紅衣一襲憐嬌軟,錦繡妍妝,卻是群芳難逐。”


    “即便你這樣說,若沒有迴禮,本公主也不會饒過你的。”女子挑了眉,不為所動。


    許煙雨麵上露出一絲笑意,“公主吩咐,煙雨自不敢忘。”


    她將手中的盒子遞上,一旁便有宮女立馬接過呈給了上官穎。


    上官穎打開了盒子,眼中閃過了一絲訝色,“這便是你送本公主的東西?”


    “這些糕點都是朝陽城中極具特色的,民女手藝不佳,隻能做得一些,此一去靼喇路途遙遠,公主若不嫌棄便帶在路上吃吧。”


    女子揚唇一笑,“你到是新鮮,旁人雖不是真心但好歹也走個形式送金子送首飾,你倒好,一盒糕點便打發本公主了?”


    許煙雨沒有答話,徒自從袖中掏出了一個囊袋,“靼喇常年飄雪不比朝陽城四季開花,春日裏滿城的紫荊花開,芳菲千裏。”


    “夏季賞荷、秋日品菊、冬至看梅,這是城裏每個普通人的心之向往,靼喇處雪山腹地難以得見,這鐵線蓮的花種便送予公主。”


    “鐵線蓮極其耐寒,又開在冬日,即便是在靼喇這樣的冰寒之地也能開花存活,若公主思念故鄉,便將它種上,等來年開花之時亦可睹見如故裏春日一般花開了滿城的顏色。”


    女子麵上有一瞬的愣怔,有什麽湧上了心頭竟漫出了絲絲的苦澀。


    這個許煙雨,真是個怪人。


    明明她們也不過隻是能說上幾句話,彼此交情不深也不算熟悉,她卻能看透她所思所想,看透她心中的害怕孤獨彷徨。


    她笑著裝作絲毫不在意,裝作不在意離開故鄉離開親人,也裝作若無其事安安心心的遠嫁他人。


    可她卻一句話便能直接戳破她的偽裝讓她一直以來武裝的內心潰不成軍。


    就連那日也是,明明要要去和親的人是她,她聽後卻一副沉重的模樣。


    明明也沒什麽交情........真是個怪人.....


    她麵上依舊笑得燦爛,“雖說你這禮著實有些小氣,但念在你有心的份上,本公主便不與你計較了。”


    “民女知道公主喜歡吃火鍋,今日還帶了火鍋的器具以及幾包民女自製的底料,若公主饞了,便可用它自行煮製。”


    “真的?甚好甚好,那鍋具呢,你放哪了?”女子麵上難的得露出了一絲激動。”


    許煙雨笑了笑,“剛才不方便拿,便放在馬車裏了,公主便派幾個宮女去拿吧。”


    “你們趕緊去!”上官穎聽此立馬對身旁的宮女吩咐道。


    “是!”幾個宮女立馬退下出去了。


    等東西被宮女捧來,出殿叩聖的時辰便快到了,又聊了幾句,便有宮女上前最後整理儀妝。


    看著那一襲嫁衣鳳冠霞帔的女子,許煙雨一時有些晃神,時間過得真快啊,一轉眼,那曾單純明媚的女孩,如今便要嫁人了......


    外麵有瑟鼓聲響起,吉時到了。


    女子轉了身,繡著蝴蝶戲牡丹的團扇遮了麵,她看著許煙雨,眼中閃動著莫名的情緒,“許煙雨,你要比我幸運.....”


    許煙雨頓了頓,麵上帶著些許的困惑,“公主為何這樣道?”


    女子沒有再繼續說下去,隻是略笑了笑,“時候不早了,你便跟著我上殿吧,就當再送我最後一程。”


    外麵笙鍾瑟鼓齊鳴,那一襲灼豔嫁衣的女子出了殿,一步一步踩著腳下幽寒的石磚前往了那條通往離家的路。


    大殿之上,一眼望不到頭的層層台階,她們一層層的踏上,越過一旁一批批站立整齊手捧鮮花的宮女。


    “公主到。”


    一陣陣的傳唱聲響起,聲聲迴蕩。


    踏上了大殿,前方高坐著的是那位看不清麵容的王。


    四周露天席坐的是朝臣和皇子王妃以及靼喇的的迎親使者。


    “公主到!禮起!”


    尖銳的嗓音響起,號角聲鳴起,煙花砰砰齊放,一時在空中炸開。


    靼喇王子起了身,去迎步入殿中的公主。


    許煙雨看著前方那位身姿挺拔長相清俊的男子行了一個靼喇禮握住了殿中一襲嫁衣女子的手。


    男子看著女子,眼底透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溫柔。


    許煙雨心中不由莞爾,或許,遙遠的以後她能找到屬於自己的幸福.....


    “叩謝聖恩!跪!”


    眾人齊齊跪下。


    “王上王後賜恩!”


    那年歲已大的老人緩緩起了身和一旁雍容華貴的王後將宮人呈上的玉如意親手遞給了殿中的新人。


    “孤便祝你們百年好合,莫生他事。”


    “上陽,去往靼喇後,要侍奉夫君恪守禮儀,時刻銘記你的身份。”


    “謝王上王後。”女子行禮跪謝。


    “禮成!起!”尖銳的嗓音再度響起。


    許煙雨跟著起了身。


    “姐姐?”朝旭鳴深擰了眉,“她怎麽會在這?”


    許煙雨身上的衣服與一旁的宮女完全不同,因而在這殿中便顯的極為突兀惹眼。


    上方坐著的人似乎也注意到了這抹異色,於是抬了手直指著她的方向,“下麵哪位是誰?怎的不著宮女的衣裳!”


    許煙雨出來款款拜了一禮,“民女許煙雨叩見王上。”


    “五哥,還真是她。”已褪去了稚嫩眉眼逐漸有了些硬朗少年模樣的男子嗤笑了一聲,“當年走時不吭一聲如今迴來了也是悄無聲息,她是不是從來就沒將我當迴事。”


    “枉我一直將她當作姐姐,原又是我自作多情了。”少年眼中染上了一絲陰鷙。


    “她一直有自己的追求,當年她許離開匆忙才來不及與你道別,而後斷了聯係也許事出有因,你若因此便記恨上,可不是一個男子漢所為。”男子笑了笑,眉眼溫和。


    “哼!她若在意我!便應該一迴來就來找我!到底是心中不在意,借口罷了!”少年麵上冷淡,語氣不耐。


    男子沒有再開口,而是將視線投在了那殿中兀自彎腰行禮的女子身上,眉頭輕蹙不知在想些什麽。


    上官穎隨即出了聲,“王上見諒,許煙雨是兒臣特意請來的朋友,兒臣想著在臨去時身邊能有個說得上話的人陪伴一程,希望王上能允了兒臣這一私心。”


    “許煙雨?可是當年的許女官?”


    “民女正是。”許煙雨上前了一步。


    老人開懷一笑,眼旁的皺紋深了幾分,“如今要稱你一聲許茶師了,聽聞許茶師拿了當年的茶首,孤果真沒看錯人。許茶師早已不在王府當職,如今孤要想再嚐一杯許茶師的茶還得碰巧了。”


    “你即是公主邀來的人,便由公主自行做主吧。”


    “謝王上。”


    許煙雨退了迴去,事宜流程繼續著,叩謝禮成後,公主便要乘坐靼喇迎親的馬車離城前往靼喇。


    許煙雨沒有跟著前往送上官穎最後一程,因為她知道她在等著她真正要告別的人。


    禮聲鳴起,眾人散去,她卻隨公主府的人移登了城樓。


    城樓之上,風聲陣陣,衣袂翻飛沙響,眺望著下方遠遠陸續出了宮門的儀隊,發絲繚亂有些迷蒙了眼。


    以後,相隔數萬裏,那遠嫁離家的姑娘再難歸來,也再睹不見春日裏那開了滿城落了一地顏色的紫荊花.......


    隻願這漫漫路途往後年歲,一切保重......


    “哥哥,妹妹這便要走了。”女子眉眼彎彎,麵上含笑,敬了一杯酒。


    那眉目如畫的男子接過飲下,烈酒入喉,“此一去,路途遙遠,你要好好照顧自己,不可再胡鬧任性。你身子畏寒,靼喇冰寒之地,我不在你身邊囑咐你也要時常記得多添件衣裳,不要傷寒落了病。”


    “恩,阿穎記住了,以後有夫君照顧,哥哥不必擔憂我,妹妹就此拜別。”女子依舊笑著,笑容燦爛明媚,像是心中欣喜期待要迫不及待嫁予心上人一般。


    女子上了馬車,一旁等待的男子伸手去扶,女子嫣然一笑,仿佛一對彼此相愛的新婚戀人。


    女子最後對著那佇立的清雋身影揮手作別,笑靨如花。


    馬車駛出了宮門,朝著離城的路遠去。


    隨行的人馬浩浩蕩蕩,路上的行人駐足觀看。


    那馬車中一襲火紅嫁衣的姑娘引的眾人連連驚歎,驚歎這樣的可人兒便要嫁去那窮山惡水的荒蠻之地,再不得歸家。


    大雁橫飛嘀鳴,身後的故城再看不見了跡影,那車中著嫁衣的姑娘從袖中掏出了一包臨去時揣在身上的糕點。


    糕點做的很美,就像春日裏城中盛開的花朵一般。


    熟悉的紫荊花味道留唇齒間,淚水沒入了頸間,那遠嫁的姑娘一時間竟泣不成聲。


    她一直都忍的很好,就連跟王爺告別時她都能笑得那樣的燦爛,明明之前一直都能忍著的,明明不想哭的........


    而今卻隻是一塊那人做的糕點,卻叫她那些佯裝的堅強淡然一瞬間轟然卸下,而後,孤獨難過、彷徨不安。


    她知道,她這一去,江河萬裏山水燎遠,再難迴來,往後,歲月蹉跎四季更迭,她也再難得見她所念的故人迴去她所思的故土........


    而那滿城的紫荊花開,她也再睹不見了.....


    雁鳴陣陣,嗚咽聲聲,是誰家的姑娘在啼哭?淚水漣漣,又是誰家的姑娘濕了紅裳?


    後來才知道......原是那遠嫁思念親人歸不了家的小公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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