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煙雨連連退後了幾步,心中嘖嘖稱奇。男子轉過身,將弓箭遞給她。


    她猶猶豫豫的接過,試著拉了拉弓,倒也沒想象中的那麽難,也都是她平日裏製茶忙前忙後幹了許多活,力氣倒是積攢了些,這弓也就拉得不怎麽吃力。


    正想躍躍欲試發上一箭,卻突然見她那位王爺主子從架台上取下了一把戒尺,她心中頓時一個咯噔,立馬偷偷將箭放迴了箭筒,這還要懲罰打人啊,她現在遛還來得及麽?


    心中一陣忐忑,見那位王爺已經拿著戒尺走向了她,全身立馬開始緊繃。


    “你且把弓拉開。”


    “好。”


    連忙狗腿的笑了笑,她立馬牟足全身的氣力,擺了自認為專業的姿勢將弓猛力拉開。


    “手放錯了,下盤不夠穩。”男子將戒尺伸了過來,她條件反射的往後一閃,一隻手連忙擋在了身前,表情痛苦扭曲的等待戒尺落在她身上的痛感。


    男子頓了頓,被麵前女子的一係列操作弄得有些怔然,後來明白過來,才不由地抿了抿嘴,露出了一抹輕笑。


    想象中的痛意並沒有傳來,許煙雨不由得抬眼望去,卻隻見男子神色淡然地用手中的戒尺微碰了碰她的握著弓箭的手。


    “前手握弓太緊,會使整個射箭過程不穩定容易抖動,應該前手虛握自然推弓,後手拉弦。”


    “哦、哦,好。”許煙雨立馬放鬆了手,心中舒了口氣。


    每次哪裏出錯,她那王爺主子都會用戒尺輕輕觸碰指出她錯誤的地方,卻始終與她保持著客氣的距離,她就是有些什麽非分之想,想趁機接近都沒可能。


    怪不得要拿戒尺呢,原來是為了避開與她的肢體接觸,不得不說他真真是個君子,對她真的沒有半分逾越。


    隻是,為何她心中卻有些淡淡失落感,她倒是愈發搞不懂自己了。


    在連續試著調整姿勢,終於射中了點靶子的邊緣後,她長舒了一口氣,今天的練習便到此為止了。


    許煙雨這個人有一個特征,什麽事要麽不做,一旦做了她就必定會全力認真對待,以至於才訓練了不過幾日,她就因為練得太勤,虎口處被磨出了一片血泡,一碰便疼的厲害。


    倏的一聲,箭正中靶心,許煙雨激動的跑上前去查看,她終於命中了一次靶子,欣喜的轉過身去看那位王爺,卻見他正眉眼帶笑的瞧著自己,雙目相對之間,她的心猛的狂跳起來。


    她連忙錯開視線,不敢再看,若是再對視多一秒,她怕她眼中流轉的情愫便會一一表露無遺,讓他察覺。


    又發了幾箭,卻是再也沒有命中過靶心,果然之前隻是碰巧,又想再發一箭,奈何手心疼的厲害,便連弓也拉不開了。


    “今日便到此吧。”男子出聲,掃了她一眼她卷著紗布的手,微微蹙了蹙眉,從袖中掏出一瓶傷藥遞給了她。


    “這事是個苦活,要練好便要吃上些苦頭,我從前也是這樣過來的。”說著,又笑了笑,“你卻已然做的很好了,不必太過著急,你的站位手姿沒有太大的問題,隻需勤加練習即可。”


    “這是我從前製的藥,迴去後一日換上三次,不久便會好了。”


    許煙雨微愣,好半天都沒有伸手去接,麵前的清雅男子對她笑著,語氣很溫柔,溫柔的她竟覺得有些不太真實。


    她似乎又不由自主的陷了進去。


    她發覺她好像越來越喜歡他,明明知道他對她的好沒有摻雜任何的男女之情,僅僅隻是出於欣賞才想幫她。即便不是她,是另一個上進努力的姑娘,他也會這般幫她吧。


    她不知道為什麽她會去比較這些,明明也沒有任何意義。


    “這弓箭便送予你,迴去也可慢慢練,不必枉自傷了手。”


    許煙雨連忙醒了神,接過男子遞過來的傷藥,又瞧了瞧了手上的弓箭,雖做工精細,卻有些陳舊了,便沒有拒絕。於是握著弓箭,行禮道了個謝。


    朝旭風隻教了她七日,便因太過忙碌無暇再分身來教習她,她也就沒有再去忘憂穀,隻是自己抽空手工製了個靶子在自己院子裏練習。


    因著還要學茶製茶,她也隻能在休息期間練上一小會,一整日過的忙忙碌碌,她倒是更不怎麽出去了。


    也不知是不是她消失了太久了,王上對她有了些看法,近日又頻頻派人傳她入宮,休息了那麽久沒去王宮,她即便是想裝病推脫也不成了。


    王上如此喜愛她製的茶,非她不可,也不知是幸事還是禍事。


    許煙雨向掌事太監詢問了一番王上最近飲食,又得知王上最近在服藥,飲食清淡、嘴裏又苦澀。


    宮中茶師慣喜香味濃鬱、多加佐料,如今又因王上服藥,改了些安神助眠的清茶,按理來說也沒錯,隻是卻使得口中苦澀更甚,難以入喉。


    略微思索了一番,她用菊花茶、茅根、淡竹葉、金銀花、葛根、魚腥草,山藥、梔子,決明子、薄荷、茯苓、桑葉、蒲公英等二十四味材料熬製了一壺涼茶。


    製茶與中醫學聯係頗多,她雖不怎麽精通醫理,但學茶卻也一定要學花性藥理,因而她也就懂上一點。


    涼茶其實大體上不歸屬於茶類,它更偏向於中藥類,涼茶味甘,又清熱生津,潤肺和胃,除煩止嘔、燥濕化痰,清利頭目、疏肝解鬱,因可解口中苦澀,有益脾肝。


    許煙雨將涼茶送去王上的書房天祿閣時,那位兩鬢斑白的王權至高者正因太過疲累,雙手撐著額閉目休息。


    許煙雨在殿外候了一會,掌事太監才傳來話讓她進去。


    向掌事太監道了個謝,她進了天祿閣。又行了個禮,才將熬製好的涼茶斟了半杯奉上。


    王上隻是淡淡的接過,倒也沒說什麽。半杯茶入喉,他的眼睛一亮,整個人感覺清爽了許多,於是又把杯子遞了遞,許煙雨心領神會,又斟了半杯。


    又悠悠半杯下肚,那位威嚴王權執掌者方才放下了茶杯,神色較之前倒是緩和了些,“這是什麽茶?孤怎的從未飲過?”


    “稟王上,此為涼茶,味甘降火,此時正值秋季,卻不可多飲。”


    老人麵上一笑,原本壓迫的氣勢疏減了不少,“不愧是許女官,總能帶給孤許多驚喜,半月不見,許女官身體可好些了?”


    “承王上福澤庇佑,奴婢好上了不少,才得空閑研製這涼茶,能得王上喜歡,是奴婢三生有幸。”


    老人笑了笑,倒是沒有過多深究,許煙雨方才鬆了口氣,自己先前一直違抗躲避他的聖意,上次又借故離了宮,怕是對她已然有了些不滿,幸而今日這涼茶得了他喜愛,沒有過多追究於她。


    以後她還是謹慎小心行事吧,除了不留在宮中這一條是她守的底線,其它該怎樣還得怎樣啊,還是小命要緊。


    正想著,麵前的威嚴老人卻卷開了一幅仕女圖,“許女官,正好你在,幫孤看看,這些城中的閨秀貴女有哪位適合老五的。”


    許煙雨一愣,“王上說的是五王爺?”


    “是啊,老五已然過了弱冠之年,年紀也不小了,城中他這般年紀的男子都已娶妻生子,他身邊卻是連一個貼己侍奉的都沒有。他母妃去世的早,孤作為一個父親,也不得不為他的婚事做打算。”


    許煙雨麵上依舊含笑,“父母之愛子,則為之計深遠,王上費心了。”


    老人笑了笑,“若是他們都能懂孤的苦心,也不勞孤殫精竭慮了。孤原先是有意將丞相的嫡女楚襄許給他做正妃,連婚書都已擬好,奈何那楚襄卻外出遊曆至今未歸。”


    “旭風自小便與楚襄最為相處的來,平日裏也最喜與她在一塊,兩人興趣相投、脾性也和,望眼朝中閨秀,楚襄確是王妃的最佳人選。”


    “孤雖中意那楚襄,但那楚襄卻至今未迴,王妃之位可以空懸,但老五身側至今無人,他若執意要等那楚襄孤也不攔著,隻是他身邊卻至少要納一位側妃。”


    王上從一旁的仕女圖中選出了一幅,“這是張太尉家的獨女張譽音,生的容貌端麗,又文采卓絕、能琴善舞,在城中閨秀裏也有些名頭。”


    “原是可以嫁個門當戶對的人家做正妻,卻因傾心於老五,下了身份來選個側妃。孤倒是很中意於她,你是老五府上的,過來瞧瞧,覺得如何?”


    許煙雨怔了怔,探過身去看畫上的女子,女子生得很美,形貌旖麗,體態嬌柔,眉目帶笑,明眸皓齒、神姿端莊,確是與那位王爺很般配。


    至少比她般配.......


    她笑了笑,“張小姐端莊大方、又才識過人,與王爺很是般配。”


    “看來許女官跟孤的眼光是一樣的,既如此,便尋個日子讓他二人見上一麵罷。”


    許煙雨又行了禮,臉上依舊是得體的笑容,“奴婢便提前恭賀王上了。”


    許煙雨再次聽到有關那位王爺的消息是在三日後,聽說王上特地留了五王爺在宮中用膳,又同時召了張譽音進宮,最後尋了個由頭讓二人見了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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