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榻上的女孩看起來就像沒有了唿吸一樣。


    與櫻柔順如櫻色水流一般的頭發不同,她的頭發毛躁而淩亂,她的皮膚蒼白無比,就連嘴唇蒼白的看不見血色。


    她看起來並不大,修覺得她甚至比自己還小一些。


    他們屬於同一個年齡的孩子,


    但這個小女孩隻能呆在病床上,透過不大的門看著僅有的不大的世界。


    修則早已是離開了冰冷的牢籠,跟著陌生的人,踏入了陌生的原野,陌生的城鎮,見證了陌生的故事,慢慢的而又堅定的將自己融入陌生的世界。


    現在,他還不知道怎麽的就來到了這個更加陌生的世界。


    不過,其實修並沒有感覺到有太大的差異。


    反正都很陌生,在哪裏,又有什麽區別呢。


    病踏上的女孩毫無生氣的躺著,裹著厚厚的被子,無力地閉著眼睛,隻有小小的鼻翼偶爾有著微不可查的聳動才能察覺到,她原來還在唿吸。


    這到底要如何沉重的病痛才能將一個女孩折磨到這種地步。


    “她……到底是怎麽了……”


    修小聲的問這櫻。


    “凜的病連父親也說不清楚。”櫻的眼神黯淡了很多“父親大人已經用了很多很多的藥,用了很多很多的方法了,但是凜一直都沒有好。”


    “一直...都躺在床上嗎?”修聞著房間裏濃重的藥味喃喃的說著。


    “嗯,一直都躺在床上。最遠,也不過走到了神社的階梯,就...”櫻沒有再說下去了。


    修握了握拳頭。


    “...櫻,我能和她說說話嗎?”修問到。


    “可以哦。雖然看起來好像睡著了,但其實一直都醒著呢。”櫻微微的笑著。


    但是修能夠看出來,這是很努力擠出來的笑。


    “一定會好起來的。”修忽然這麽說道。


    “啊?”櫻似乎沒有反應過來,修也沒有解釋的意思,而是徑直走到病榻邊的女孩身邊,小心翼翼的蹲下。


    走進了女孩身邊後,修聞到了淡淡的藥味。


    那是藥湯的味道。


    這樣的味道充滿了藥物特有的那種讓人絕望的氣息,苦澀而死寂。絕望中感受到的隻有死亡一點點逼近自己,卻又徘徊在身側,始終不像你招手卻又絕不離去的那種絕望。


    這是一種對生命的玩弄,亦是對生命戲耍的一種褻瀆。那樣的東西始終在你身側可是又絕對不邁出最後一步。


    修慢慢的貼近她的耳畔,輕聲而又有些磕巴的說著“你會好起來的,所以要好好的堅持下去哦。你的姐姐,還有你的父親都會努力找到治好你的辦法的,所以你也要加油哦。”


    女孩的身體顫動了一下,緩慢的轉過身。


    “真的...可以好嗎?”


    她連眼睛都沒有睜開。


    她和修看起來差不多大,但是她的聲音卻沙啞的聽不出像是小孩子了。


    她的聲音已經有了很深很深的絕望,亦或者說從未含有過希望。


    或許最開始的希望,都在時間的長河中被一次又一次的失望徹底碾作滿天煙塵。


    “可以的。大家都在努力的救你,你也要好好地努力迴應大家呀。”修輕聲卻又堅定地的說到。


    努力嗎。


    她心中想著這個詞。她不由得感到有些好笑。可是……


    她始終沒有笑出來。


    她緩緩睜開眼睛。


    他的臉頰有些消瘦,皮膚卻看起來很白,但是卻有一絲淡淡銅黃。


    他的嘴唇不算太薄,卻緊緊的抿成一道細縫,似乎是在因為什麽事情苦惱著。


    他的鼻子和她見過的人都不同,它挺翹得就像是一座山峰一樣,讓人忍不住在想這樣的鼻子是不是還可以真的長成一座山的模樣。


    他的眼睛是紫色的。


    八重村的村民們眼睛大多都是黑色或者是棕色。她和櫻藍色的眼睛被視為是神賜下的雙瞳,因此異於常人。那麽紫色的眼睛,是不是神來帶她走的使者呢?


    她認真的看著修的麵容,想要更加細致的看清他的容貌,這是銀白如雪的頭發緩緩垂落。


    她這才注意到,原來他的頭發竟然想是蒼老的老人才有的如霜白發。


    “你來接我的嗎,白頭發的哥哥。”


    “不。”修搖搖頭。


    “那,如果你不是神明大人來接我的人,那你是誰呢?”


    “我是修·卡斯蘭娜。你叫...八重凜,是嗎?”


    “嗯,…是你呀……我知道你的。姐姐昨天和我說過你的。”她似乎想要坐起身,她努力的抬著頭,但是身體卻怎麽也起不來。


    纖細雪白的手臂拖住了她的後頸,慢慢的扶住她的背,將她扶起來。


    櫻的臉上沒有笑容,但是帶著若隱若現的傷感。她讓這個飽受病痛折磨的女孩慢慢的,輕輕地靠在自己的身上。


    “姐姐,你來啦。”凜勉強的笑了一下。


    “嗯,姐姐來了哦。”櫻輕輕地撫摸著凜糙亂的頭發,輕聲細語的說著。


    “姐姐,我看見你說的白頭發的哥哥了,他好漂亮。”凜無力的說著。


    “嗯,他就在凜的旁邊呢。不過哪有說男的漂亮的呢。”櫻將臉輕輕的貼在凜的頭上“凜,父親去山上采藥了,應該要一兩天才能迴來。父親一定能夠找到治好凜的藥的。”


    凜聽見了要喝藥,臉不禁苦了下來“姐姐,可以不喝藥嗎,凜不想喝藥了。”


    “不可以,要喝了藥凜身體才會好!”櫻毫不猶豫的拒絕了,聽起來一點商量的餘地也沒有。


    “可是藥真的太苦了呀...”凜的蒼白的臉露出一絲苦色,本就不好的臉色看起來更難看了。


    “卡蘇蘭娜,也就是白頭發哥哥也喝完了滿滿的一碗藥,凜你也可以像他一樣的!”櫻抓住修的手臂一把將他拉過來“他可是一口氣就喝完了哦!要知道,哥哥要治療的傷,可是山神留下的!那個傷特別特別的嚴重!因此姐姐特意做了加大分量的特濃的藥湯哦!”


    修想了想那天自己喝的那個玩意,不禁打了個冷顫。


    我的天啊,原來那是大分量的特濃的藥嗎!


    “櫻並沒有察覺到修的不對勁,而是繼續哄著凜“你看,他喝了藥之後,傷痕就像沒有事了一樣呢。第二天就能下床過來看凜了呢!”


    “真的嗎?”凜的眼中閃過一絲希冀。


    “嗯,是真的。”修趕緊點點頭。他在說服自己盡量不要去想那可怕的味道,配合著櫻說到“櫻的藥很神奇,我本來以為我還要躺好幾天的,可是第二天我就沒有事了!”


    凜呆呆的看著修的樣子,眼中的希望之色越來越濃。


    “那,我可以,和姐姐一起,一起玩了嗎?”


    “可以的!還可以和我一起的!”


    “是在房間的外邊嗎?”


    “我們會在神社的大廣場上!”


    “那,我可以看見村子外的世界了嗎?”


    “我們會看見村子外的山,山上的森林,森林邊的小溪,以及小溪裏的魚!”


    “那...那...”凜慢慢的向修伸出手,似乎想要抓住什麽。修看著她的手,蒼白的手指,突顯的指節和沒有血色的指甲,僅僅是猶豫了一會便不再猶豫的抓住了她的手。


    修感覺到她的力量是那麽的微弱,但是這隻手卻像是抓住了全世界一樣,緊緊地,非常用力以至於不斷顫抖的抓著他的手掌。


    “我,我可以,和姐姐一起,一起看,來年,八重村的櫻花了嗎...”


    修看見她粉藍雙瞳緊緊地盯著自己。


    飽受病痛的折磨讓她的眼睛早已不複孩童應有的清澈。她的目光渾濁,視線有些渙散,可是他卻在這樣的一雙眼睛裏看見了希望。那是一種憧憬,一種期盼,一種向往,一種在黑暗中的飛蛾對於無限遙遠的光明奮不顧身即使她向往的光明是一團熾烈的焰火能將她燒成灰燼也毫不惋惜渴望。


    修迴應了她緊握手心的力量,堅定地點點頭。


    “你不用等到明年啦。看見今年的櫻花就很美麗,想不想看今年的櫻花呢。”


    凜看著修晶瑩的紫色眼眸。她看見的是一雙可以一眼看見底的幹淨水晶,她看見的隻有一種已經很久沒有在姐姐眼中,在父親眼中在任何人眼中看見的堅定的神色。


    她忽然哭了。


    眼淚止不住的從眼中溢出,擦不幹,止不住。


    可是她卻在笑著。


    她的眼睛就像一對漂亮的月牙,笑意早已盈滿雙眼,蘊含在嘴角,洋溢在臉上。


    “想!”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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