數月前和白奉先一起做蛇鼠鮓醬的情景還曆曆在目,選取油田鼠脊背上寡油的肉用刀小心地切成薄片,大概隻能切下巴掌大的幾小片,當時能用的小半截黑蝮蛇身上也沒多少肉。但蛇肉嫩滑,鼠肉選得又是勁道好嚼的部分,正如一剛一柔相扶相依,口感就變得十分豐富而上乘。過後把鼠肉配上點點鹽巴和去腥的留蘭香捶打一翻,以打斷肉筋為度,蛇肉塗抹一層半透明的老母雞頭湯凍子,然後錄以交疊的方式將鼠肉和蛇肉一層層墊在一起打成粗糙的臊子狀封罐等入味。結果這難得的蛇鼠鮓醬倒有大半罐進了薑沫的肚子,怪不得他至今還在迴味!


    劉娟兒強迫自己從迴憶中抽離出來,肅著臉一瞬不瞬地瞪著薑沫,這家夥怎麽知道自己的辦公休息室就在虎子哥的隔壁?這酒樓裏可沒幾個人知道這個秘密!又想到他一向行事詭譎,眼中不由得又冷了幾分。虎子哪裏看不懂妹妹的臉色,扯著薑沫去了外間,隨手指了個方凳讓他坐著。薑沫抬眼瞟了跟著走過來的劉娟兒兩眼,眸光微閃,捏著自己的衣角低聲道:“少爺和小姐也就這麽個地兒好背著人商量事兒,酒樓裏上上下下誰想不到?小的也不是個眼瞎的……”


    這麽說大家全都心造不宣咯?劉娟兒撇著嘴看向虎子,見他無奈地點了點頭,這才丟了心裏對薑沫陡然生出來的那麽點子忌諱。薑沫見她臉上鬆動了些。趕忙打蛇隨棍上“小姐品過那碗用蛇鼠料團佐味的普通菜湯了?感覺如何?是否有一股奇香浸透口舌?這是我在師傅的指導下做的最成功的一批!”劉娟兒挑了挑眉,挪了個繡墩子坐在他對麵“你說這玩意兒是什麽?蛇鼠料團?”


    薑沫滿臉紅光地連連點頭,就跟撿到金元寶似的展顏笑道:“小的也沒想到能做到這種程度!師傅不過隻是看蛇婆子做過幾次。大概說了幾個步奏!隻因小的培育的幾尾黑蝮蛇長大了些,就想殺一條來做湯,也好嚐個鮮。師傅本來不肯,說用了那麽些羊血和白草烏才養大的幾條金貴蛇……”虎子不耐煩地揮手打斷他的話頭“甭廢話了,直接說是怎麽個做法!”


    偏頭瞥見劉娟兒的辦公休息室裏的美人榻,薑沫臉上又變得有些陰晴不定,小姐並未一口飲盡那湯水。莫非是有什麽味道不對勁?思及此,他又期期艾艾地看著劉娟兒輕聲問:“小姐一向對美食最有研究。可是對這料團入湯後的滋味覺得不太滿意?少爺,要不您也嚐嚐?小姐剛剛不過用了大半碗……”見他就如趕考後等候放榜的學子一樣緊張,劉娟兒終於忍不住莞爾一笑,擺擺手輕聲道:“你怕什麽?又不是拿那料團子攙了什麽髒東西給我吃!要說這味道可謂難得。我隻是覺得口感還差了點啥……別緊張了,快把做法說給我聽!”


    虎子滿臉疑竇,幹脆大步朝劉娟兒的辦公休息室走去,他倒真有點好奇這佐了古怪料團子的湯是怎麽個美味法!不過他更好奇的是劉娟兒的態度,許久沒看到妹妹兩眼放精光的模樣了!以前每遇到劉娟兒露出這種貪婪中透著急切的表情,就說明她心裏有了以吃食來創造利益的主意!如今酒樓的買賣一路走低,虎子自然不會放過任何一丁點翻身的契機!


    一口悶下劉娟兒剩的小半碗湯,似乎全身上下都透著香味兒!虎子滿臉震驚地跑迴外間,見薑末正口若懸河地掰著指頭數落道:“……起先用的是大油的腹肉。但配出來顯得太過油膩了!師傅說靠成油渣試試看,小的就先把蛇肉剁爛了配著油渣研磨,也不知是不是我和師傅的刀工都不夠好。那口感嚐起來就跟吞了一口泥沙似的!後來還是方五家的主動過來幫忙才切得細了些,配起來口感也大不相同了。說起來這一段我那渾家跟方五家的處得還算親密,不然這會子我頭上最少也要被方五砸個大窟窿出來!不過師傅說這麽著也不算成功,他就是覺得口感差了點兒!哎呀,小姐您是不知道,急得我晚上都睡不好!”


    雖然夾雜了不少廢話。但劉娟兒這迴聽得津津有味,一對秀眸閃著湖水似的明澈光芒。念及胡阿滿的抱怨。劉娟兒抬手打斷了薑沫的話頭“你該問問姥爺,他老人家當是是在何種情況下見到蛇婆子這麽做的?做出來以後又是怎麽來配吃食的?哪蛇婆子竟還有這本事?真是讓我嚇一跳!”薑沫被問得連連點頭,臉散發著一種同好之人的親熱勁兒“這些我都追問過了!師傅說那是在幾年前,他當時身子骨還沒養好,吃啥也沒胃口!再說那山穀裏都是些野味兒,哪有普通的家常飯菜香?蛇婆子對師傅倒是千依百順的,想盡了法子來開他的胃口。過後有一日,師傅剛剛用了半碗小米粥,就見蛇婆子端來一碗格外香的湯水!”


    “然後呢?姥爺喝了那湯胃口就好了?”劉娟兒的身子不由自主地前傾著“這麽說姥爺並沒親眼見到蛇婆子是怎麽做的湯?”小姐還是這麽伶俐……薑沫佩服地點點頭“確實沒親眼所見,隻是聽蛇婆子說用油田鼠和青蛇的肉摻合著做出來了一種入湯的肉料,還說這是隻有她才知道的一味秘方。但究竟怎麽做,又是怎麽個入湯的法子,師傅也隻是一知半解。但小的怎能讓師傅他老人家失望呢?所以我就又研究了幾趟,直到把那隻母鼠和一尾黑蝮蛇的肉都用光了才做出點像樣的東西來!師傅用了新料調配出來的湯後覺得有了七八層相似!”


    劉娟兒揪住了他話裏的關鍵之處“這麽說。你如今帶出來的肉料團子至少又用了一隻油田鼠和一尾黑蝮蛇吧?”在她麵前真是形同透明……薑沫訕訕一笑,摸著後腦勺呐呐道:“不敢瞞著小姐,我又從鼠棚裏偷了三隻油田鼠。不然也不會惹得方五那小子大發雷霆呀……”他話音未落,卻見虎子突然從斜刺裏插了進來,滿臉不悅地責備道:“無怪乎方五大發雷霆,你這麽做把他的麵子往哪裏擱?真是不懂規矩,也不派個人來隻會我一聲!便是覺得不方便,也該迴宅子裏去跟我爹打個招唿呀!我把伺弄油田鼠的事兒一攤子都丟給了五子,你這麽糟蹋鼠。他不跟你急才怪!但既然是我姥爺想吃那種湯料,我莫非還舍不得幾隻鼠?”


    薑末忸怩不安。垂頭掛耳地呐呐道:“是小的不對,小的是見師傅不能得償所願,太過急躁沒規矩了……”他一溜兒滑下了方凳“還請少爺賞罰!”瞧他這伏低做小的模樣,虎子不知怎麽就想到了以前薑沫假扮薑先生時的清高作態。忍著笑哼哼道:“就罰你把小姐想聽的話給說個圓乎!瞧你拉拉雜雜說了一大通,到底也沒說出如今成型的肉料丸子是咋做出來的!像個婆娘似的羅嗦?”


    薑沫一拍腦門,急忙抬起身來連聲道:“是這麽迴事兒!小的偷了三隻油田鼠,一開始方五還沒懷疑到小的頭上,怕是以為每人敢作這麽大的孽!後來還是我那渾家覺得對不起人,一個沒留神說漏了嘴。當是我正背著人切鼠肉和蛇肉,想著這兩種肉泥怎麽捏合才能配得更融洽,方五就舉著木棍打上門來了!他可是下了狠手呀!不過我躲得也快,方五為了泄憤就把案板上的蛇肉和鼠肉都打成了爛泥。還打爛了一些裝作料的器皿。等我避過風頭後,悄悄躲會去一看,順手把案板上沾了作料的鼠肉和蛇肉捏成了小團。居然聞到以前沒有過的香味兒!”


    劉娟兒兩眼一亮,忙伸手把擋在自己麵前的虎子拉開“快說,那混進去肉泥裏的是些什麽作料?你過後是不是直接用肉料丸子入了湯給姥爺嚐?!”


    “就是!我也沒想到能弄出這麽個巧來!當是打散的作料有鹽巴、蘑菇高湯粉、豆油、麻油……對了!還有不多的白糖!可把我給樂的呀!這不是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麽?!過後我就按著這個料改來改去,嚐了無數遍,這才做成如今的蛇鼠料丸子呢!”薑沫一改陰霾,露出邀功的笑容“我還把配料的方子寫下來了。小姐您看!少爺,小的不敢瞞著。其實師傅他老人家是聽一個跟車護院說酒樓最近的生意不好做,這才……”


    虎子恍然,隻覺得一股暖流在五髒六腑裏湧動。劉娟兒也感動得不知如何是好,伸手接過薑沫遞來的配料方子展開仔細看了兩趟,心中立刻有了計較!薑沫見兩個人的臉色都變得好看了不少,心下稍安,行了一禮就抬起身來轉出門外,不久後提著一個大包袱匆匆跑迴虎子和劉娟兒麵前獻寶。


    “你做了這麽多?!”劉娟兒扶額“這玩意兒軟塌塌的,光是用紗布包裹成一個個的小團子也不成型啊!你是咋想的呢?”薑末得意地揭開包袱皮“小姐別急,我在用紗布包起來之前還用洗幹淨的樹葉裹了一層!”待他把五十多個蛇鼠料團呈到劉娟兒眼前,劉娟兒突然想到什麽,忍不住拍手樂道:“有了!我有法子了!”而後又扯著虎子的衣袖晃了晃“哥,我和娘明兒要去拜訪魯家,你還不快去做一屜子梅花糕出來?可得做得精細些,一定要有誠意!”


    虎子挑了挑眉“你是想拿這個蛇鼠料團子做文章?這可不成啊!還不如直接端進廚房裏去配湯呢!這東西瞧著也太不好看了,就像個泥球似的!可別把我未來的嶽父嶽母給嚇著了!而且又是蛇又是鼠的,尋常人家哪裏敢吃?既然花大廚的甜湯沒了,咱們正好可以拿這湯料來當噱頭!”


    劉娟兒笑容如蜜“可我有法子讓這料團子變得好看!而且入湯後口感能更上一層樓!哥,你還不信我麽?”說著,她意有所指地眨眨眼“哥,你想想看,是就這麽赤眉白眼地供出去做噱頭,還是讓烏支縣的商戶和地方官先一步見識到這湯料的好處?哪種法子更能打開局麵,哥莫非想不到?”


    虎子張了張嘴,眼中漸漸冒出喜色,薑沫更是不管不顧地跳了起來,呲著白牙連聲道:“小姐高明!!縣太爺家的賞菊宴不就是最佳的宣揚機會麽?!”喜了一陣,他又皺起了眉頭“可是……怎麽才能把這玩意兒給拾掇得上得了台麵?”(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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