甄悅公子是個年約二十出頭的矮胖青年,典型的葫蘆身材,上下兩截同樣寬,與其說他像個大戶公子,不如說更像一個廚子。便是坐在他身邊伏低做小的葉禮也顯得比他瞧著貴氣。但從感情上來說,劉娟兒隻覺得甄悅公子胖乎乎的觀之可親,那葉禮卻怎麽看都是個十足十的斯文敗類!


    “奉先?向家小公子?這位是……這不是在武食盛會大出風頭的劉家小妹麽?!哎呀,稀客稀客!諸位新貴光臨,我富味樓可謂蓬蓽生輝呀!”甄悅徐徐起身,對著門口四個神色各異的少年好一通拱手相讓。


    葉禮打從看到劉娟兒的第一眼,就不動神色地端身而起,退開一步站到大圓桌臨窗的一側,同一個灰頭灰腦毫不起眼的布衣中年人並肩而立,心中翻江倒海。他眼前的劉娟兒站在白家和向家兩位公子中間,就如一朵初開的玫紅薔薇,襯得左右綠葉也鮮綠奪目,一身黑的卞鬥站在劉娟兒身後,就如一堵森冷的黑牆。


    來者不善!這是葉禮心中唯一的感覺。隻等原本站在門口的三個英俊少年和一個如花少女對甄悅頻頻迴禮,他卻依舊垂著頭,不曾發出半點聲響。


    葉禮的輩分雖大小也算高處一等,但他本是一門白身,向文軒白奉先雖還小,但是實打實的東街大戶,卞鬥和劉娟兒的身份雖不比葉禮高,但也算沾著大戶公子的光,兩相人等互不禮讓,倒讓甄悅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


    白奉先仿佛沒看到葉禮和他身邊那個中年男子。端身入座後便對甄悅拱手道:“甄兄,劉家小妹這便是代表劉家來呈菜的,還望你莫要責怪她年幼輕狂!為這道工序複雜的辣味菜色,劉家家主忙碌了整整一夜,打早上起便覺得體力不支,無法出門,是以我和文軒才帶著他們家小女來呈菜。”


    “哦?如此工序複雜,卻不知是如何新鮮的辣味菜色?”甄悅抓摸著自己下巴上地短須。興味十足地看著劉娟兒的方向,劉娟兒麵前放著兩個小鍋,鍋蓋蓋得牢牢的,乍一看十分不起眼。


    “若說這菜色,我也從來未曾聽說過!甄公子,還是讓小娟兒妹妹將此菜色的美味玄機之處說與你聽吧!”向文軒搖著折扇笑得一臉風騷,正要對身邊的劉娟兒說話。卻見劉娟兒突然對著窗口處的葉禮嬌聲道:“葉大哥,你也是來呈菜的?你做的啥樣好吃的辣菜呀?能不能學給我聽聽?”


    她的聲音清脆動人,絲毫聽不出諷刺的餘味,卻令葉禮猶如芒刺在背,他心中冷笑一聲,朝著劉娟兒的方向垂頭行了一禮,抬起頭來指著身邊的那個中年人朗聲道:“小娟兒。你道這位是誰?這便是流落北方的巴蜀名廚肖末”


    巴蜀名廚?!我去!這個葉禮居然僅憑一張語意不詳的菜方子就猜到那是蜀菜?!還在這麽短的時間裏不知去哪兒尋來個古代的川菜師傅?!


    劉娟兒的小臉刷地一下變得慘白,心中翻江倒海,但漸漸的,又有一股無名的怒火壓過滿心驚懼頂上了腦門,燒得她兩頰緋紅。


    “德光啊,你認識這劉家小妹?對了!瞧我這記性,兩年前你和尊夫人明明跟著李三老爺同劉家人一起在我這兒吃過飯!”甄悅似乎感覺不到空氣中彌漫的火藥味,一邊抓摸自己的小胡子一邊高聲喚夥計進來奉茶。


    劉娟兒抖開自己胳膊上向文軒撫慰的手掌,依舊朝著葉禮的方向嬌笑道:“葉大哥咋不入座呀?還有這位巴蜀名廚,什麽師傅來著。哦,肖師傅!你們站著幹啥呀?!葉大哥,你光顧著介紹肖師傅,還沒給我說說你鼓搗了啥好吃的辣菜呢!莫非是想藏著不讓我見識?”


    葉禮微微一笑,頂著向文軒白奉先卞鬥三道冰冷的目光徐徐入座,對甄悅拱手道:“劉家小妹年幼不懂事,還望甄公子莫要責怪!這菜色方子甄公子已經買下了,自然是說不好同小娟兒講明的!”


    “買下了?是用銀子買的。還是用辣椒買的?”白奉先止不住一臉冷意,他淡淡地瞥了葉禮一眼,扭頭對甄悅又換上一副笑臉“莫非劉家小妹來晚了?我倒好奇,何等美味的菜色才能令甄兄動心。且動心到讓出些許辣椒?”


    甄悅忙擺了擺手,一臉油滑地笑道:“奉先這是說的什麽話?我既然從你父親手裏重金買下辣椒采買權,怎會輕易讓出辣椒?隻不過德光呈上來的菜色難得,未免被同行搶走,我先許下銀子買過來了而已!至於這辣椒嘛……”


    甄悅說著說著,意味不明地瞟了葉禮一眼,見葉禮一臉平靜,又拍拍肚皮朗笑道:“我富味樓本就是喜迎賓客的地方,今兒你們都是貴客,莫要同我講究什麽俗禮,來來來,嚐嚐我新得的雀舌!”


    好一個刁滑的奸商!劉娟兒吐了吐舌頭,端起自己麵前的茶杯壓了一口,還沒品出味道來,卻見向文軒突然放下折扇,對著葉禮拱手笑道:“整條東街都知道我向文軒饞嘴貪吃,今兒來得早,也不得吃早點,不知葉大官人能否讓這位肖師傅照著呈給甄公子的方子做一份出來,好讓我也提前嚐嚐鮮!甄公子,你可別藏私呀!我向文軒一向懂得如何宣揚買賣,這好菜進了我的嘴巴,要不了一日就能名揚整個紫陽縣!如何?可能讓我試試?”


    聞言,劉娟兒險些被茶水嗆到,她抖抖眼皮瞟了向文軒一眼,卻見白奉先正一臉讚賞地同向文軒交換了個眼色。


    我的娘,這一個個都還沒成人呢,眼見著都要修煉成精了!要說這花狐狸真是說謊都不打草稿,明明才在我家吃了兩碗粥並三個大花卷兒!


    不等劉娟兒在心中感歎,卻見甄公子一拍大腿。豪爽地一揮手,滿臉堆笑地對葉禮問道:“難得有巴蜀名廚在此,不知德光能否行個方便?”


    葉禮心中將向文軒的祖宗十八代都罵了個遍,卻壓根想不出任何理由來拒絕,他此時十分後悔帶著肖末過來,隻是也沒想到劉家會這麽早來呈菜!


    葉禮的嘴角抽了好一會兒,最終無奈地點點頭,對身邊的肖末使了個眼色。


    那肖末一直沉默地垂著頭。等他抬頭時,眾人隻見一張普通寡淡的臉孔,他對在桌的人垂頭行了一禮,在夥計的帶領下轉出了蒼鬆間。


    哼!我倒要看看你偷走的是哪個方子!劉娟兒正在心中同葉禮較勁,眼神也變得越來越犀利,卻見白奉先悄悄低頭,用折扇擋著麵孔。俯在她耳邊輕笑道:“小娟兒,你不覺得甄公子有些眼熟嗎?”


    “咦……”劉娟兒也舉起茶杯擋著臉,仔細地觀摩了甄悅一道,發現確實有點眼熟,她疑惑地對白奉先問:“好像是有點兒呀,我這是在哪兒見過呢?兩年前跟我爹娘來這兒吃菜的時候,我記得好像是沒有見過東家的!”


    白奉先不知為何覺得有些好笑。他嘴角彎彎,壓低聲音解釋道:“那我提醒提醒你,你可否還記得咱們第一次見麵的情景?”


    “記得呀!那會子不是白哥哥你同卞鬥哥哥在西街的菜市口擺食賭局麽不是!我猜中了麵粉,後來拿麵粉幫咱們家維持了好久的早點攤買賣呢!”


    “那小娟兒可還記得當初坐在我身邊的一個小公子,就是身型有些矮胖,臉上沒個好臉色的那位?”


    “喲!那個小公子前不久不是還到咱家麵鋪子裏吃過麵麽?咦!說起來他同甄公子倒有些相像,怪不得我覺得眼熟呢!”


    “小娟兒真聰明,那個小公子便是甄兄的三弟,名叫甄懷。”


    “哦!原來是這麽迴事兒!咦,白哥哥。你笑啥呀?這有啥可笑的!”


    “小娟兒你有所不知,那個甄懷最是吝嗇!兩年前臨縣遭災,原本也輪不到我們這些東街的小輩出來賑災,但那甄懷偏說自家在西街施粥比誰家都多,好不得意!我和其餘幾個同學看不慣,便將他哄到西街開食賭局,又鬧著讓他提供獎品,他大話說多了也不怕閃了舌頭。就你贏走的那十鬥精麵粉,到讓他後來心疼了好幾個月!哈哈,豈不有趣?”


    噗嗤……劉娟兒忍不住捂著小嘴好一通低笑,心中的緊張和怒火頓時煙消雲散。她隻覺得胸口暖暖的,就同白奉先的眼神一樣溫暖。


    此時,向文軒還在於甄悅東拉西扯,葉禮隻垂著頭品茶不說話,卞鬥不是用冰冷的眼神挖他一眼,盤算著什麽時候尋個沒人的地方將這個小人好生揍一頓!


    眾人正在談笑間,卻見那個領路的夥計突然推開大門,手中捧著個托盤,托盤裏一片紅彤彤油汪汪的色澤。


    劉娟兒不由自主地站起身來,湊頭看了一眼,心中微沉。


    老娘的紅椒迴鍋肉!啊呸!這麽說葉禮這個小人隻偷了這麽個簡單的方子呀!哼哼,今兒定讓你被我刺激得跳樓!


    隨著夥計將那盤紅椒迴鍋肉放到圓桌中央,甄悅摸抓著小胡須對向文軒朗聲笑道:“向公子,這便是我富味樓不日將推出的新品菜色,名為‘紅輕慢楊’。”


    噗……劉娟兒一口雀舌噴迴了茶杯裏,幾步不曾笑得摔下凳子!


    我的娘,迴鍋肉給取了個這麽文藝的名字!


    她嘻嘻笑著對向文軒說:“向哥哥,你快替我嚐嚐,看好吃不好吃?”說著,她又扭過頭麵向葉禮“葉大哥是怎麽想出這麽個菜方子的呀?”


    “也許……是夢中所得……”葉禮淡淡地看了她一眼,手中的茶杯越拽越緊。


    啊呸!好不要臉!劉娟兒冷冷一哼,卻見向文軒已經伸出筷子夾了一片肉,隻見那五花肉紅三紅兩白,外麵帶著一層油黃發亮的肉皮,一看就知道是上品。


    向文軒仔細地嚼了嚼,咕嚕一聲咽下去,正要抬頭發表評論,卻見那個夥計又端著一個大大的瓷碗走了進來。


    還有?劉娟兒一臉驚訝地朝碗中看去,待她看清那瓷碗中的菜色後,差點沒笑得滑到桌子底下去!


    那大瓷碗中,顯然是一道看起來就知道味道不咋樣水煮魚!


    ps:


    趕上了趕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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