合身天道,聽起來是一個美妙無比的說法,但實際上呢,看看這天地之後發展的軌跡——鴻道祖寄以厚望,托之於衣缽的三位弟子,自相殘殺,而合身天道的鴻道祖,卻是連勸阻的力量都沒有,這就已經說明,這所謂的合身天道,並不是一件那麽美妙的事。


    在白術看來,合身天道,便是和成為一個神山的神隻,沒什麽區別——隻不過,那神山的神隻所掌控的,乃是神山,而合身於天道之後鴻道祖所掌控的,卻是整個天道。


    而這其中的區別,就在於執掌神山的神隻,就算是力有不逮,被那神山所限製,但隨著他一點一點的變得強大,他終究會有一天能夠真正的執掌這神山當中的一切,不被這神山所限製——而合身天道的鴻道祖,卻是注定在合身天道的那一刹那開始,就被這天道所限製,永遠都可能脫離這天道的限製。


    原因很簡單——神山再強,但也是不會改變的,他的上限就擺在這裏。


    而天道則不然。


    天道,便是這天地之間所有修行者所修行的‘道’的聚合——天地之間,任何一個修行者在‘道’之上有了什麽新的參悟,都會在那天道當中有所反饋,令天道變得更加的強大,包括鴻道祖自身。


    這即是說,無論鴻道祖變得有多麽的強大,這天道,卻總是會超過鴻道祖的極限,因為這天地之間的修行者,不止鴻道祖一人!


    “輪迴開辟至今,在我登臨太乙道君之境的時候,這天地之間到底發生了什麽變故?”白術皺眉思索道。


    如果說上一世的時候,鴻道祖合身天道,還能夠說是他和羅道人之間的一戰之後,受到了不可逆轉的重傷,甚至於整個天地,都是麵臨崩潰的局勢,為了自己的存續,為了這天地的存續,鴻道祖才不得不合身天道的話,那白術的這一世,鴻道祖又為什麽要合身‘天道’?


    這完全不合乎道理,也不合乎邏輯。


    不過,白術立於天地無數載,可以說是什麽樣的情況都麵對過,修身養氣的能力還是有的,故而,盡管他滿心的疑惑,但臉上卻依舊是一副平靜無比的神色,繼續聽著上首處鴻道祖的聲音。


    “我合於天之後,當化身為道,化為天地之間的一切,塵埃是我,草木是我,風雨是我,日月是我,天地,亦是我——至此之後,非有天崩地坼之局,鴻當不顯於天地。”鴻道祖說著,然後目光落到了天帝太一和後土祖巫的身上。


    這天地之間的局勢,已經是非常的穩定,如果說接下來,這天地之間還有什麽原因可能會導致這天地之間天崩地坼,那必然是因為巫妖之間,再起大戰。


    “修行三境九階,凡,仙,道——而今,我等大多皆以登臨太乙道君之境,其中佼佼者,更是已經快要觸及太乙道君的極限,但最後的大羅之境與我等而言,依舊是一團迷霧,無法可見,無法可知。”紫霄宮中,不知道哪一位太乙道君的聲音響了起來。


    “道祖將合於天地,從此之後,我等再無向道祖請教之機,還求道祖憐惜,為我等一講大羅之妙。”


    “敢問道祖,何以成就大羅?”


    這聲音一落,整個紫霄宮中,都是隨之騷動了起來。


    這個問題,是這紫霄宮中每一位太乙道君想要問,卻都是不敢問的事。


    “什麽人如此不知好歹?”騷動之間,三清道人以及天帝太一,都是怒不可遏,氣機合於一處,在這紫霄宮中湧動著,錨定無窮的時空,想要將那出聲之人給找出來。


    “與我輩而言,懵懂修行路上,有道祖老師垂憐,指引我等於太乙之路上安然而行,已然是邀天之幸!”


    “但各位都要搞清楚,道祖老師指引我等修行,乃是因為有意照拂,而不是他欠了我等什麽!”


    “紫霄宮聽道,道祖老師講的什麽,我等老實聽著也就是了,聽得懂,是老師垂幸,聽不懂,也隻是自己天資不夠——誰敢挾勢而動,向道祖老師貪求更多的東西?”天帝太一豁然起身。


    對於大羅至尊之境,他同樣也有著自己的野望,他也同樣想要鴻道祖為他們這些人指點一番大羅至尊之境的玄妙,但絕對不是以這種方式請鴻道祖出口。


    “好了,好了。”上首處,鴻道祖風輕雲淡的揮揮衣袖,便是將這紫霄宮中一切的動蕩都給壓了下去,“大羅之道,不可見,不可知,與你等而言,提前知曉這大羅之妙,並非就是好事。”


    “不過如今既然你們問了,我若是遮遮掩掩,反倒是顯得我心有隱祟。”


    “罷了,罷了。你等既然想要知曉這大羅妙諦,我便說與你們聽,不過這大羅妙諦於你等而言,是福是禍,便全看你們自己了。”鴻道祖出聲道。


    “太乙者,號為道君,執天之行,臻至極致,成為道祖。”


    “但縱是如此,太乙者依舊是求於天地。”


    “太乙之境,做的乃是加法,參悟大道,推演其中的玄妙,參悟的大道越是完善,修行者的實力,也就越強——直至太乙道君第七重天,修行者於道而言,登臨天地之極,進無可進,然後開始以己身之玄妙,反哺天地。”


    “而從太乙道君之境登臨大羅至尊之境,則是一個做減求空的過程。”


    “修行者將自身與這天地之間的羈絆,一一的斬落,待得斬無可斬的時候,便是修行者登臨大羅至尊之境的時候。”


    “這也即是說,太乙道君之境的時候,修行者越是強橫,登臨大羅至尊之境的時候,要斬落的東西也就越多,想要成就大羅至尊之境,也就越難。”


    說完之後,鴻道祖的言語,便是停了下來,目光在這紫霄宮中掃過,最後有意無意的在白術的臉上停留了片刻。


    而這紫霄宮中,此刻卻是一片鴉雀無聲——沒有任何人能夠確定,他們此時到底是應該歡喜還是悲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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