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

    小雅出國後的第十六天,我終於收到了她的短信:

    “我迴來了,你還好嗎?”

    我想:你一走十幾天,沒有隻言片語,讓我牽腸掛肚的,能好過嗎?不理你!讓你也

    嚐嚐苦苦等待的滋味。可是轉念再想想:人家畢竟是個病人,是去看病的,又不是去尋歡作樂忘了我,她不給我電話肯定有她的理由,有她的苦衷,況且,我正迫切想知道她的複查結果呢。饒過她這一迴,我立刻撥通了她的手機:

    “小雅,才迴來呀?把我的胡子都等白了!我還以為你忘了我呢。”

    “怎麽會呢?”小雅的聲音低低的,完全沒有那種別後重逢的喜悅。

    “你讓我想得好苦!”

    “我也想你。”

    “想我為什麽不給我電話?”

    “我。。。。。。我不知怎麽對你說。”小雅欲言又止。

    “對我還有什麽好顧慮的,實話實說嘛。”

    “我想迴國後給你電話比較好。”

    “現在迴來了,那你告訴我複查結果。”

    “不太好。”小雅又是說半句留半句的,真讓人心急。

    “確診結論是什麽?”

    小雅長吸一口氣,緩緩地說:“是白血病,也就是血癌。”

    天哪!簡直是五雷轟頂,我差點崩潰了!命運怎麽這樣殘酷?!造化怎麽這樣弄人?!

    小雅還隻有22歲,如花似玉的年齡,真是天妒紅顏啊!

    “血癌?!你在開玩笑吧?”我不願意相信小雅說的是真的,雖然小雅從來不說假話。

    “再障就是血癌,無藥可救的絕症。”小雅的語氣出奇的平靜。

    “現代醫學這麽發達,沒有攻克不了的絕症,我想一定會有辦法的。”我想給小雅一些安慰,一些鼓勵,但我也知道,自己的說辭多麽蒼白,多麽空虛。

    “我恐怕等不到那一天了。”

    “小雅,千萬別放棄!我對白血病不是很了解,但我也聽說過一些白血病患者康複的案例。我會抽時間去查閱一些資料,讓我爸收集一些偏方、秘方,希望對你有所幫助。”

    “謝謝!我想你不必浪費自己寶貴的時間了。”

    “螻蟻尚且惜命,何況人呢!隻要有1%的希望,我們就要做100%的努力,你說是嗎?”

    “不說這些了,說說你這段時間怎麽過的?”

    “天天想你,夢裏都想!”

    “逗我開心是吧?”小雅的語氣輕鬆了些。

    “是真的。不信,還有我寫的詩詞為證。”“在哪兒?我怎麽沒看見?”

    “晚上上網,我發給你好了。讓你看一看一顆多情的男人心是怎樣被一個無情的女孩蹂躪的!”我用十分誇張的語調發泄著對小雅的“不滿”。

    “不會那麽慘吧?嗬——嗬——”小雅禁不住笑了起來。

    晚上,小雅上網看了我發給她的詩詞,一反常態,沒有發表任何評說。

    “怎麽樣?感動了吧?自愧了吧?看你把我害得多慘呀!”我又故意逗她。

    “我快融化了!”許久,小雅用顫抖的聲音說出了五個字。

    “算你還有點同情心。”

    “可是我好害怕。。。。。。”

    “你怕什麽?”

    “我怕我會辜負你的一片癡情。”

    “你又想逃避了?”

    “我真的害怕麵對我們不可預知的未來。”

    32

    上網查看白血病的資料,鍵入“白血病”三個字百度一下,搜索到的網頁有數十萬之多,對白血病的症狀描述大同小異。白血病又稱血癌,是一種嚴重的血液病症,患者的白血球、紅血球數量低於正常值,血小板的數量更少,身體的造血功能基本喪失,分為慢性白血病和急性白血病兩種,男性發病率高於女性。從症狀看,小雅屬於慢性白血病。對於白血病的治療,網上聲稱有特效的醫院還真不少,有的是祖傳秘方,有的是軍醫技術,有的是最新研究成果,言之鑿鑿,病例為證,尤以石家莊地區的醫院叫得最響。

    我怕網上的資料不實,又專程去浙江省圖書館查閱了一些醫學文獻,得知治療白血病目前還沒有特效藥。中醫采取的是保守療法,西醫以激素治療為主,治標不治本。要根除病症,最好的方法是進行骨髓移植。

    我又打電話向父親求助,父親是從醫三十多年的名老中醫,治好了許多疑難雜症,活人無數。父親有些為難,中醫講究望聞問切,辨症施治,見不到病人不好妄下斷語。我記起小時候看到父親的處方單單上開頭都是一個大大的“r”,就問父親:“這個黑色的符號是什麽意思?”父親迴答:“那是提醒開方醫生:人命關天!一定要慎重,再慎重。”

    我把小雅的病情向父親作了詳細介紹。父親說:“激素治療副作用大,並非長久之計,最好配合中醫調理養血。”我求父親開一個養血調理的方子,父親沉吟良久,說:“她一直在注射激素,可能會產生耐藥性,明天我給她開個方子,效果不好說,隻能試試了,好在沒有副作用。”

    晚上上網的時候,我和小雅又說起她的病:

    “我查了許多資料,血癌並沒有那麽可怕,還是有治好希望的。我把整理好的一些資料發給你,希望對你有所幫助。”

    “謝謝!讓你費心了。”

    “我還求我爸給你開了一個中醫處方,明天再發給你,你按方配藥,試試看,沒有副作用的。”

    “會不會很麻煩?”

    “中藥當然要配、製、煎、煮的,也沒有你想象的那麽麻煩。誰讓你生病呢?不生病不就什麽麻煩都沒有了,嗬嗬。”

    “不要對我這麽好,我會受不了的。”

    “據說骨髓移植能根除再障,你怎麽不試一試?”

    “唉!骨髓移植,談何容易!”小雅似乎很無奈。

    “是不是費用太高難以酬措?”

    “錢倒不成問題。難就難在供體難找。”

    “全國不是有好幾個骨髓庫嗎?”

    “捐骨髓的人本來就少,還有一個配型的難題,不是有了骨髓就可以移植的,還要通過排異測試關,沒有排異反應才能移植。”

    “那就多試幾次,總有機會找到配型吻合的供體。”

    “這些都不是不可逾越的,最致命的是我已錯過了骨髓移植的最佳時機了!”

    “怎麽迴事?”

    “20歲以下是骨髓移植的最佳時機,過了20歲幾乎不可能成功的。”

    “唉!想不到會是這樣的。”我一下子變得垂頭喪氣了。

    “我們不談這個好嗎?在家裏,父母說我的病,在學校,同學問我的病,在醫院,醫生議我的病,真是好煩!”

    “有病就得積極想辦法治療,逃避不是辦法。不過,我還是答應你,以後盡量少說你的病,你也要樂觀點,不要把自己當成病人,就當病魔不存在,好不好?”

    “好!一言為定。”

    33

    此後的兩天時間裏,我們果然沒有再提小雅的病。小雅說的是她在法國的見聞,外公對她的照顧,還有那些高鼻子、藍眼睛的北歐帥小夥如何討好她等等。我則說起一個人遊走西湖的淒涼感受,沒有對她說去浙大查她底細的事,怕引起她的誤會,以為我別有用心似的。

    第三天,我在不經意間問起我爸的藥方:

    “我爸的藥方在用嗎?”

    “沒。”

    “怎麽迴事?嫌麻煩?”

    “為這事我和媽媽正在冷戰呢。”

    “又怎麽啦?”我真不明白,一張處方單能引發一場母女戰爭?!

    “前天,我拿著你爸的處方讓管家去藥店配藥,剛好被媽媽看見,她接過處方看了又看,問我是誰開的處方?我說是一個朋友發給我的。她又問是什麽樣的朋友,我說是一般朋友,她說:‘你這個朋友不一般。’‘就是一般朋友嘛!’‘媽雖然不太懂醫,但我還看得出來這個處方不是一般人能開得出來的。’‘是朋友他爸開的,他爸是老中醫。’‘我怎麽從沒聽你說起過還有一個中醫世家的朋友?’媽媽更不放過我了,非要我說出朋友的名字、住址、職業等等,把我氣得不行:‘媽,女兒這麽大了,就不能有自己的一點空間嗎?就不能自己處理一些事情嗎?非要每件事都要向你匯報嗎?’‘你見過什麽世麵?你有什麽社會閱曆?你能處理得好哪件事情?’‘你這也不放心,那也不放手,我什麽時候才能學會自己處理事情?’我們就這樣針鋒相對地舌戰起來,氣氛越來越緊張,言辭越來越激烈。幸虧爸爸迴來了,他責備我不該和媽媽頂嘴,把我勸迴了書房,對我說:‘懿兒,你媽正在更年期,少惹她為好。’我氣鼓鼓地說:‘誰惹她了?是她無理取鬧!’‘好啦!好啦!懿兒是個聰明懂理的孩子,我等會去批評你媽,好不好?你先在書房看看書,消消氣。你不是正在看洪晃的書嗎?’‘是啊,《我的非正常生活》。’‘爸沒看過,你看完了給爸爸講講,好嗎?’‘好。’我給爸爸這麽一說,氣就消了一大半。”

    “消了氣,怎麽還在冷戰呢?”

    “我是故意不見媽媽,免得她又問這問那的。我這兩天飯也沒有下去吃,一直把自己關在書房裏。”

    “那怎麽行!那不餓壞了?”

    “一點也不餓。爸爸偷偷叫管家送飯上來,嘻嘻!”

    “小雅,對不起!都是我的藥方惹的禍。”

    “不關你事呀!即使沒有你的藥方,媽媽也會拿其他東西說事的。”

    “我心裏還是不好受。”

    “沒什麽啦,我都想開了。隻是可惜了那藥方,白費了你爸一番心血,還辜負了你一片好意。”

    “想開就好,希望你們母女和好如初。”

    34

    我最近換了一份工作,告訴小雅後,她的第一句話就是:“新公司女孩子多嗎?”

    “很多,80%是女的。”

    “那你不是醉入花叢了?”

    “沒什麽感覺。”

    “那麽多美女,沒有一個讓你動心的?”小雅鬼得很,想試探我。

    “弱水三千,我隻取一瓢飲;美女無數,我隻選一個愛。”

    “你選中了誰?”

    “說了你也不知道是誰,反正不是你。”我將計就計,反試探她一下。

    “她很漂亮嗎?”

    “一點也不漂亮。”

    “很有才華?”

    “不會外語,也不會彈鋼琴。”

    “那一定是性格好,很溫柔,很體貼你。”

    “一點也不溫柔,愛使小性子,小心眼,不解風情,而且還很高傲。”

    “這種女孩子你也愛?沒理由的。”

    “愛一個人需要理由嗎?不愛一個人才需要理由。”

    “那總有值得你愛,讓你動心的因素吧?”

    “請問我有什麽值得你愛的因素?”

    “誰說我愛你了?”

    “說說你不愛我的理由。”

    “沒理由。”

    “你說不出不愛我的理由,那就是愛我了。”

    “憑什麽愛你?你又不愛我!哼!”

    “哈哈!吃醋了吧?我愛的那個女孩,。上外的男生送她一個外號,叫‘冰兒’,嗬嗬。。。。。。”

    “你真壞!又給你耍了,不理你了!”

    小雅從國外迴來的第六天,說她明天要去上海。

    “去上海幹什麽?”

    “我想抓緊時間把畢業論文完成。”

    “不用這麽早吧?”我記得畢業論文好象要到四五月份才完成的。

    “我向學校提出申請,提前進行論文答辯。”

    “為什麽要提前?”

    “趁我目前病情還比較穩定,我不知道留給我的還有多少時間。”雖然不能看到小雅的表情,但我還是能感受到她說這話時的淒涼和悲壯。

    “一定要去上海嗎?在浙大不行嗎?”

    “我在浙大隻是借讀,學籍還在上外,畢業證也由上外發。”

    “畢業證對你那麽重要嗎?”

    “我是一個追求完美的人,從小事事都要爭第一的。我不想因病完不成學業,我要做到不比任何一個同學差。這也許是我能完成的最後一個願望了。”

    我想勸她放棄學位,好好保養身體,但我又不忍心澆滅她柔弱的生命中那束在風中搖曳的希望之火。

    “我不知道能幫助你做點什麽,隻希望你自己好好珍重,不要強求。”

    “有你這份心我就很感動了,其實你已經給了我很多充滿快樂和愉悅的美好時光。”

    “剛盼到你迴來,又要分離,真讓人傷感!”

    “沒事呀!這次又不是出國,白天我做論文,晚上我們可以照樣談天說地啊。”

    “需要多長時間?”

    “慢則一個月,快則二十天。”

    “做完論文就迴杭州嗎?”

    “我本來還想去北京,看來成行希望不大了。”“去北京又有什麽事?”

    “我考上了北外的碩士研究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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