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

    一個沒有鮮花和巧克力的情人節過去了,我和小雅的戀情雖然又遭遇了一次小風波,總算沒被冷凍。

    一天晚上,我問小雅:“學校應該開學了,你怎麽沒有去上海上學?”

    “我現在浙大借讀。”

    “為什麽要借讀?”

    “因為我身體比較虛弱,又不會照顧自己,父母不放心我獨自一人在上海,媽媽就通過關係讓我在浙大借讀。”

    “經常生病嗎?”

    “是啊,那次我在上海突然暈倒了,差點死掉。”

    “啊!有那麽嚴重嗎?”

    “我一個人在上外讀書,住在外公在上海置辦的別墅裏。開始一年多平安無事,大二下學期的一天,我正在家裏看書,突然眼前一黑,就暈倒在地,什麽也不知道了。一陣手機鈴聲把我驚醒,我感到頭昏腦脹的,渾身一點力氣也沒有,咬著牙抓過手機,原來是爸爸打來的,我有氣無力地對爸爸說我暈倒了,爸爸一聽,馬上叫我躺著別動,他立即打電話叫上海的朋友送我去醫院。爸爸的上海朋友很快就趕到了我的住處。到了醫院,緊急輸液搶救,總算撿迴了一條命。幸虧爸爸打的那個救命電話,要不然,我獨自暈倒在這座全封閉管理的深宅大院裏,後果不堪設想!爸爸也在三個小時內火速趕到了醫院,看到我慘白的麵容,又焦急,又心疼,差點落淚。”

    “真是好險!你外公的別墅沒有管家嗎?”

    “以前是有的。我住進來後,喜歡清靜、獨立的生活,就給管家放了長假。那次暈倒以後,爸爸把我接迴了杭州,再也不放心我一個人呆在上海,我就來浙大借讀了。”

    “你以前一個人在上海生活習慣嗎?”

    “還行。上海雖然繁華,但人情味比杭州淡得多。上海人勢利,瞧不起外地人,瞧不起窮人。他們把外地人都叫做鄉下人,杭州人也不例外。由於我每天出入別墅,他們倒是沒有叫我鄉下丫頭。對有錢有勢有身份地位的人,他們還是很巴結的。我不喜歡上海這座城市,本來我不想來上外讀書的,我想去北京或者廣州,但是父母不同意,說上海離杭州近,有事好照應。”

    “為什麽不讀浙大?那不是離家更近嗎?”

    “我沒報浙大,我不想老是呆在父母的羽翼下生活,想離開家過獨立的生活。特別是想離媽媽遠點,她是浙大的教授,要是在浙大讀書,天天在她的眼皮子底下,提心吊膽的,難受死了!”

    “象你這樣弱不禁風的嬌小姐,要專門派人照顧才行,別想過什麽獨立生活了。”

    “我小時候身體就弱,動不動就感冒。越大病就越多,幾乎周身是病。”

    “別嚇我好不好?”

    “是真的。除了感冒發燒這些小病痛之外,我的心髒也不好,不能受一點累,一受累就胸悶氣短,心跳異常。還有痛經,一痛起來就滿頭大汗,腹如刀絞,每個月的那幾天都要靠止痛片熬過。”

    “痛經不是很平常的病症嗎?怎麽治不好?”

    “我是先天性痛經。媽媽年輕時也痛經,怎麽治都治不斷根,後來和爸爸結了婚,痛經才好了。”

    “那你趕快結婚得了。”我和小雅開起了玩笑,想緩解一下氣氛。

    “結婚?和誰結婚?誰願意整天抱著一個藥罐子過日子?就算有人願意,我也不答應。我還有不能結婚的病。”

    “啊!還有這病?”這下把我嚇得差點趴下了。

    24

    “那次上海暈倒後,醫生說我可能是白血病,也就是血癌。”

    一聽到“白血病”這個詞,就讓我想起八十年代在國內熱播的日本電視連續劇《血疑》。那時候我還小,是第一次接觸到這個詞。我以為那是拍電視的人故意編出來嚇觀眾的,現實中也許根本沒有白血病這種可怕的病症,更沒有象幸子那樣可憐的人。後來我經常在報刊、電視裏看到有關白血病人的報道,才知道這種可怕的病症不僅難治,費用高昂,而且絕大多數患者是正值花季的青少年。

    “怎麽可能呢?是不是醫生誤診啊?”我一萬個不願意將美麗聰明、文靜善良的小雅與令人恐怖的白血病魔聯係在一起。

    “醫生也不能確診。從症狀來看,與白血病很相似,但是我的血小板數量很多,甚至超過了正常人的數值,而白血病人的血小板數量都是非常少的。”

    “去別的醫院複查了嗎?”

    “南京、北京、廣州、香港的大醫院都去了,他們都無法解釋我的血小板數量為什麽會那麽多,隻能作出‘疑似白血病’的診斷。”

    “確診不了,怎麽對症下藥?”

    “定期輸血結合激素注射治療。每隔一段時間,我身上的血液就要全部更換一次。激素治療的副作用很大,我的皮膚漸漸失去了往日的細嫩、光滑,變得越來越粗糙了。”我仿佛聽到了小雅痛苦而無奈的歎息,心中陣陣作痛。

    “為什麽不采取中醫療法?中醫治本,而且副作用小。”

    “我也試過中醫療法,療程長,起效慢,遠水解不了近火。我這病發起來,症狀很兇險的,西醫雖然隻能治標,但見效快。”

    這樣的話題未免太沉重了,我想換一個輕鬆的:“小雅,你是什麽血型?”

    “怎麽?想給我獻血嗎?”小雅的語氣果然輕鬆了不少。

    “我想獻血也沒有人要,我這種血型用量很少,想獻愛心血站還不接受呢。嗬嗬!”

    “哪種血型?”

    “b型。你看了杭州媒體關於血庫告急的報道了嗎?最缺的是o型和a型血,b型和ab型血很少缺。據我所知,全國都一樣,最不缺的就是b型血。”

    “怎麽會這樣?”

    “因為血型和人的性格密切相關。b型血的人頭腦冷靜,性格開朗,情緒樂觀,很少發生傷亡事故,即使失了血,也很容易止住。而a型血的人性格內向,情緒不穩定,自我調適能力差,自殘自殺的人大多數是a型血。o型血的人是典型的炮筒子脾氣,性格急躁,容易衝動,爭強好勝,o型血又稱‘將軍血’,激憤傷人事件大部分是o型血人所為。”

    “你知道的不少嘛。依你看我是什麽血型?”

    “你的性格很象林黛玉,多愁善感,孤芳自賞,顧影自憐。據我考證:林黛玉是a型血。”我煞有介事地故弄玄虛。

    “我是o型的,這迴看走眼了吧?嗬嗬!”

    “不會吧!看你性格挺文靜的,做事井井有條、不溫不火的,怎麽會是o型呢?”

    “我有時候也很急躁的,也特別爭強好勝。我不大喜歡林黛玉那種性格,可是我還真象她一樣不討人喜歡。”

    “那你就是o型中的特例,血型與性格的關係雖然不是絕對的,但還是有一定的科學道理,而現在流行的西方十二星座學說純粹是無稽之談。”

    “你不相信星座學說?試過星座預測嗎?”

    “試過。我是處女座的,按照星座理論預測,我應該是一個理想主義者,具有卓越的領導才能,追求完美,可我對官場、商場都不感興趣,至今還是平頭百姓一個,得過且過,最大的理想就是能找一個情趣相投的紅顏知己:紅袖添香好讀書。”

    25

    我問小雅:“你是哪個星座的?”

    “我是十二星座中排在最前的那個。”

    “山羊座?”

    “嗯。按照星座網站上的預測,我覺得還有一定的準確率。”

    “準什麽呀?十二星座就跟中國傳統的十二生肖一樣,隻是古人給虛無縹緲的時空設置的一些常人容易理解的實物代號而已,和實物本身並沒有內在聯係。今人望文生義,將這些並無實際意義的代號穿鑿附會到人的性格和命運上,混淆視聽。有些人覺得預測準確,隻不過是那些模棱兩可的預測文字給人的心理暗示罷了。”

    “是嗎?我被你說糊塗了。”

    “屬豬的就是豬的性格、豬的命運,屬狗的就是狗的性格、狗的命運,你信嗎?”

    “這個當然不可信。說起狗,我想起了男人與狗的笑話。”

    “說來聽聽。”沒想到小雅也會開玩笑。

    “說的是男人在女人麵前是隻狗,而且是隻會變的狗。戀愛前是隻獵狗,豎起耳朵,睜大眼睛尋找目標,搜索獵物;戀愛中變成哈巴狗,整天跟在女朋友後麵,點頭哈腰,有求必應;結了婚就變成癩皮狗,裝聾作啞叫不應,死皮賴臉差不動。嗬嗬!”

    “什麽狗理論!純粹是對男人的汙蔑,我抗議!”

    “抗議無效。不是我說的,是我們上外的女生首創的。”

    “你不是也屬狗嗎?”

    “是啊。其實,狗是人類最忠實的朋友,沒什麽不好的。”

    “我也屬狗,我是大狗,你是小狗,哈哈!”

    “大狗不許欺負小狗。”

    “我想到一副對聯:一對狗男女,兩隻仙鴛鴦。”

    “有趣!大俗大雅,妙筆天成。”

    “這種先抑後揚的手法古已有之。明代天才少年徐文長隨父參加一位老太的70大壽,席間,賓客想考考這個才思敏捷的小神童,要求他即席賦詩一首。徐文長略加思索,脫口而出:這個老太不是人。眾賓客一聽,麵麵相覷,好不尷尬:這小孩真不懂事,怎麽在喜宴上罵人呢!徐文長不慌不忙吟出第二句:九天王母下凡塵。眾人如釋重負:原來如此!剛剛鬆了口氣,徐文長念出了第三句:生的兒子都是賊。眾人又是大吃一驚:這孩子今天怎麽啦?胡言亂語的,剛才罵老壽星不是人,現在又罵她的兒子是賊,那還得了!正在眾人亂哄哄不知所措的時候,徐文長完成了最後一句:偷來蟠桃敬親人。詩畢,眾人齊聲稱妙。”

    “峰迴路轉,柳暗花明,天才少年立意果然不同凡響。”看來小雅還是個文學鑒賞家呢。

    “先抑後揚手法固然奇巧,先揚後抑手法也別有情致,饒有趣味。”

    “有何佳作分享?”

    “一貪官貪婪成性,受賄無數,家中的金銀珠寶裝了幾十箱,米麵都堆成了山。這貪官在人前擺出一副清正廉潔的樣子,道貌岸然地在他辦公的衙門掛上‘愛民如子 執法如山’的條幅,沽名釣譽。百姓對其所作所為敢怒而不敢言。有一個正直的秀才就地取材,以貪官的條幅為題擬了一副對聯:愛民如子,金子銀子皆吾子也;執法如山,米山麵山其為山乎?貪官一看,氣歪了嘴,百姓看了,拍手稱快。”“偷梁換柱,移花接木,似褒實貶,表拙裏巧,堪稱佳作。漢字真是神奇,妙趣無窮啊!”

    小雅和我一談起文學總是興致頗高,不知不覺已過子夜,她卻感覺不到一點疲倦,還是我怕她受累,虛弱的身體吃不消,主動中止了話題:“小雅,早點休息吧!”

    她似乎談興正濃,意猶未盡:“好吧,晚安!”

    我和小雅又度過了一個美好而充實的夜晚。

    26

    氣象預報說:今年的一號強台風雲娜即將在浙江省境內登陸,未來幾天杭州市將有暴雨或大暴雨,警告市民盡量避免外出。省市政府下令嚴防死首,把台風損失降到最低。

    我打電話給小雅,叮囑她上學路上要小心防風防雨,她卻告訴我:“我正在等簽證,要出國一趟。”

    “去哪兒?”

    “法國。”

    “有事嗎?”

    “去看病。春節前我已經去過巴黎協和醫院檢查了,這次去複查。”

    “是血液病檢查嗎?”

    “是。我想這次應該有最終的確診報告出來。”

    “希望你得的不是那種可怕的白血病。”

    “但願如此。”小雅的平靜讓我吃驚。

    “要去多長時間?”

    “大概半個月。”

    “要這麽長時間?那不讓我想死了!”

    “我也想盡快看到結果,但是急不來的。”

    “你一個人去還是家人陪你去?”

    “一個人去。”

    “你一個人能行嗎?”

    “行的。我每年暑假都要去外公那裏度假的,都是獨來獨往。”

    “我去送送你吧?”

    “你不知道我住哪兒怎麽送?再說,爸爸媽媽還不知道你的存在呢,到時候怎麽說?”

    “你爸媽還不知道你談戀愛了?這麽長時間你爸媽就沒有看出一點苗頭來?”我覺得不可思議。

    “我呆在自己書房裏的時候,他們一般不怎麽管我的,和他們在一起的時候,我掩飾得很好。”

    “看來你可以當女特工了。你的手機是自己交費還是父母替你交費的?”

    “我自己交的。怎麽啦?”

    “你爸媽一查你的話費單,看到我的電話號碼頻繁出現,一枝獨秀,他們不起疑心嗎?”

    “爸媽從來不查我的話費單。”

    “真有你的,我成了你的地下情人了。嘿嘿!”

    “沒辦法啦。媽媽知道了肯定會罵死我的。”

    “那我去機場送你總行吧?”

    “謝謝!不用了,到時候爸爸送我去機場。”

    “什麽時候出發?”

    “兩天後吧。”

    “那時候正遇上台風雲娜登陸,很危險的。”

    “我們走高速公路,應該沒事的。”

    “可我還是有些擔心。”

    “放心吧!我到了機場就給你電話報平安。”

    這兩天,我特別關心起電視、報紙上關於台風雲娜的報道來。電視台有史以來第一次對台風進行現場直播,看到那些一線記者腰上綁著很粗的繩子站在大船上,還被狂風吹得左搖右晃的,我真為小雅這次的出國之行捏一把汗。

    兩天後的晚上八點多,我接到一個區號為021的電話,原來是小雅從上海浦東國際機場打來的:“我已經到了機場,爸爸正在幫我辦理登機手續,我抽空給你打的電話。”

    “你這一走十幾天,我怎麽和你聯係呀?”

    “這段時間我的國內手機關機,還是我聯係你吧。”

    “記得給我打電話啊。”

    “嗯。我要登機了。”

    “路上多保重!我會想你的,小雅!”

    “彼此彼此,bye bye!”

    掛電話的那一瞬間,我的眼眶濕潤了,視線模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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