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題記:蘇帝微服遊於異界,偶遇佳人,心悅納之,協美同返,納為汪妃。汪妃漸承恩寵,冠絕後宮。然其雖恃寵驕恣,卻始無所出。蘇帝探其幼子,汪妃縵立宮外,盈盈悲戚,祈帝幸焉。帝甚憐,遂幸汪妃於野。——《瑪麗蘇修羅場之後宮列傳》】


    “峰主,卞真已順利產子,您可要去探望?”


    蘇詩衣炔翻飛,禦風而行,來到後山。卞真是一隻鍛體期的九尾狐,生了一窩小小的狐狸崽,還沒有睜開眼睛,湊在母獸身邊,發出嬌嬌嫩嫩的叫聲。蘇詩的眼睛亮亮地,蹲下來。雖然護崽是母親的天性,但作為有修為的妖修,九尾狐知道,不論哪隻狐崽得到蘇詩的青睞,都是它的福氣,因此溫馴地將孩子的毛舔順,用鼻子拱著這些哼哼唧唧的小東西到蘇詩手邊。


    妖獸與普通野獸不同,生育繁衍的幾率小得多。蘇詩這一山毛茸茸,也是百十年才能迎來一窩幼崽。她最喜歡幼崽奶聲奶氣的叫聲,最愛它們稚嫩的小模樣,奈何它們最可愛的時光總是特別短暫,正因此才叫人不得不格外珍惜。蘇詩挨個撫摸小狐狸軟軟的身子,捏它們嫩粉色的小爪子,撓它們胖乎乎的小肚子。小狐狸們被逗得嫩叫個不停,其中有一個笨拙地抱住蘇詩的手指塞進嘴裏,當成母親的乳.頭吮吸起來。


    蘇詩彎腰把這小東西抱起來放在自己膝頭玩了一會,終於心滿意足決定打道迴府。九尾狐卞真也很滿意,相信等這窩孩子再大一些,開始蹣跚學步後,蘇峰主必然會將它們接到身邊養著解悶。所以雖然蘇詩來時禦風,此時卻漫步沿著小路向前殿走去,她心裏也並沒有什麽不滿——就算那峰主從異界帶迴來的狼妖明明是個修士,卻像世俗裏後宅爭寵的愚婦一般行事,每每繞著峰主周圍“偶遇”癡纏,但蘇峰主的偏好大家都懂,就跟後宅爭寵一個道理:蘇峰主最喜歡幼崽,誰叫那狼妖是個帶把的,肚子不爭氣沒法下崽呢?他爭不過孩子的。


    沒錯,九尾狐是快要結丹的妖修,比剛剛築基不久的崖岩狼修為高出兩個境界,自然不會察覺不到他在自己領地邊界遊蕩。但蘇詩不喜歡自家的妖獸恃強淩弱,崖岩狼沒進她的領地,她就算生氣也不能把他怎麽樣。更何況連她都察覺了,峰主更沒理由發現不了。沒辦法,峰主喜歡他,就算他邀寵手段再簡單粗暴,峰主也願意特意繞路見他一麵。


    可惜啊,九尾狐搖晃著自己蓬鬆的尾巴想:舍本逐末。修士逆天而行,峰主看起來再喜歡黏人的寵物,真正放在心上給足了體麵的,還是品行高潔的自強之人。岩崖狼?他天資有限,也許百年之後,就再不能給後山妖獸添堵了。


    蘇詩漫步拾級而下。在自家地盤上,蘇老祖沒必要收斂氣勢,周身星星點點,縈繞著充沛靈氣,如九天星宿誤入凡塵,光芒映照得附近景色都朦朧起來,仿佛是蓬萊仙境。崖岩狼——也就是異世的召喚獸克斯遙遙望見主人,感覺自己仿佛直視耀陽被灼傷的凡人,慌亂地垂下頭。召喚獸親近主人是血脈天性,但迫切到他這種程度的估計也並不常見。克斯並不傻,當然知道主人的其他獸從都看不慣自己,可他又實在沒法讓自己跟他們一樣。


    主人一次小閉關就是幾年,幾個月見不到她簡直太正常了。萬一她閉關衝擊分神,那也許他等到死,都再見不到她了。正因為抱著這樣的念頭,所以每當知道主人的行蹤,他都忍不住放下手頭的修煉,匆匆趕來,隻希望能遠遠見她一麵也好。但……這樣會不會令主人生厭呢?當真正見到蘇詩,岩崖狼又忍不住想要退卻。不過他也知道,主人肯定早就發現他了,既然她正向這個方向走來,那無論如何,他都必須上前去請個安。


    召喚獸猶豫了一會。他最近很有些奇怪:後山的妖獸都知道,比起人形,主人更喜歡親近獸形的下仆。照理說,他該化作獸形湊上去,這樣就可以被撫摸幾下,可以湊近了嗅嗅主人身上的味道。雖然這裏的妖修自修成人形後,除了受傷生育等情況平常是不願意顯形的,但他又不是這個世界的妖修,大可以學霜刃豹安斯艾斯那樣變出原身親近主人。但也許是他內心不夠堅強,已經被這個世界的風俗影響,岩崖狼現在也不願意總以獸形跟主人見麵了。


    拘謹地在原地轉了兩圈,匆匆抬頭看了一眼越走越近的主人,克斯終於下定決心,背部挺直,垂下頭走了過去行禮道:“主人。”


    蘇詩當然一早就知道他在那裏,離得老遠就能看到他又想過來又不好意思的糾結模樣了,叫人忍不住就想要逗弄一下。於是蘇老祖明知故問,“嗯,你不好好修煉,怎麽跑到這裏來了?”


    岩崖狼原本小心翼翼地抬頭,垂著眼睛謹慎地隱藏起因為與主人說話而產生的歡喜,聽到這個問題不由僵住了。“我……我……”他磕磕巴巴,怎麽都無法流暢地說出因為“想念主人”所以跑到這裏來堵人這種話,急得臉刷地紅了起來。


    蘇詩見他臉紅,馬上又想伸手揉臉。但她還記得岩崖狼年紀雖小(隻有二十幾對修士來說真的很小),卻並不把自己當成孩子,對著人形的他下手就顯得有些孟浪,於是她平淡溫柔、死不要臉地直接要求:“克斯,把耳朵和尾巴變出來讓主人摸摸。”


    隨著她迴家的克斯,已經比他們初遇時長高了許多。當時仍有少年的模樣,現在已經變成了一個修長挺拔的俊美青年,除了皮膚明顯比尋常人黑,看不出來有異族的痕跡。聽到蘇詩的要求,他的臉更紅了,鼻尖和額頭上都沁出了汗珠:“摸……摸摸?”黑皮的青年呆呆地重複著主人的要求,求證般匆匆看了蘇詩一眼,見到她期待的點頭,翡翠一樣的綠眼睛頓時因為害羞而濕潤起來。


    保持人形變出耳朵和尾巴對於召喚獸來說,簡直比讓他赤.身.裸.體還要羞.恥。和安斯艾斯那種又強大自信和非凡潛質的召喚獸不同,克斯很在意他曾有一段連人.獸轉化都不能自如進行的虛弱期。雖然正是在此期間他得以與主人相遇、雖然隻要主人要求他願意做任何事,但……召喚獸還是心虛地左右張望了一番——他一點都不想讓其他任何生物再見到自己半變化時的樣子。


    蘇詩等了他會,見他害羞,壞心眼地催促道:“怎麽?不行嗎?”


    比她高出一頭的青年臉紅得像是要燃燒起來,磕磕巴巴地求饒說:“當、當然可以……去主人、主人的禪房可以嗎?”


    蘇詩頓時一臉失望,不開心地垂下眼瞼,演技浮誇地歎了口氣,“唉……”做出想要繞道離開的樣子。


    原本恭敬站在她麵前的青年立即慌亂地抬手,想要抓住她的袖子,又反應過來不該如此及時地收迴手。他紅著臉半跪下來,兩隻軟軟的、毛茸茸的耳朵顫巍巍地從黑色的頭發裏冒了出來,“主人,請……”青年的聲線偏低,帶著顫音的請求聽起來像是管弦樂器的奏鳴。也許本人沒有這樣的意思,但卻莫名帶著奇特的誘.惑。蘇詩心裏癢癢的,不客氣地伸出手,捏住了軟軟的耳朵,用拇指的指腹磨蹭著薄薄的耳廓。


    克斯立即屏住唿吸,緊緊抿住嘴唇,努力裝作一塊肅穆的雕像,可惜落在蘇詩手裏的耳朵卻不受控製地一抽一抽,顫動起來。蘇詩瞟了一樣岩崖狼身後,心想:如果沒有礙事的褲子,估計這隻汪汪應該已經在快速地搖晃尾巴了——明明很想撲到主人身上塗口水搖尾巴,卻像禁.欲的修士一樣克製自己,偏偏稍稍順毛就忍不住想要躺平亮出柔軟的肚皮,這種熱衷於跟自己較勁卻屢戰屢敗的性格還真是可愛呢。


    想到這裏,蘇詩忍不住笑了起來,翻來覆去多捏了幾下手裏的狗耳朵,直到克斯已經搖搖欲墜快要跪不住才放他一馬。欺負狠了的青年揚起頭,渾身熱騰騰濕漉漉的,看起來像是在三伏天太陽底下跑了幾裏路的凡人,漂亮清澈的綠眼睛卻仍然包含著孺慕,看著蘇少女的樣子,就像在看著他的整個世界。蘇詩終於忍不住捏了捏他的臉頰,彎腰把他扶起來,“走吧,迴去了。”


    一路無話。


    “主人……一會要做什麽?”沉默著走到禪室前,岩崖狼終於鼓足勇氣,問了一直想問的問題。


    “去清九台練劍。”


    克斯垂下頭,渴望地看了蘇詩一樣,雖然什麽都沒說,眼裏的意思卻表達得無比清晰:汪,想為主人奉劍!


    蘇詩頭疼地瞥了崖岩狼一樣,原本就忐忑的青年立即俯身請罪,“屬下逾越了,”軟軟的耳朵沒精打采伏在黑發裏,雖然蘇詩還什麽都沒有說,崖岩狼看起來卻已經像是霜打的茄子,“屬下這就迴去修煉。”


    蘇詩忍了又忍,終於沒有一時心軟留他,冷淡地揮揮手,“嗯,去吧。”


    高大的青年垂頭喪氣地離開了。


    蘇詩望著他的背影,歎了口氣,不明白自己怎麽就把開始時萬事隱忍的召喚獸寵成了這樣。剛到她的坐忘峰時,這孩子明明最擅長忍耐,千方百計不叫人知道自己想要什麽。可現在呢?蘇詩自認已經時時關心他的修行進展了,他卻還要每天都借著灑掃之名跑來,元嬰修士的居所能有什麽汙物需要打掃?不過是些灰塵,偶爾有些落發,也要被這隻蘇詩原以為品行高潔的汪汪偷偷摸摸塞進袖子,換了個人,沒準就要疑心他是否是想借此行巫蠱詛咒之術了……要是閉個關,那更糟了,再見時崖岩狼那種眼神,讓蘇詩每每懷疑自己是生死之間遊走多少遍,終於死裏逃生迴到了人間。


    再比如剛才,她聽聞卞真產子動身時,汪汪明明就在她身邊撣灰啊!


    ——她的飼養方式到底出了什麽問題_(=3」∠)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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