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可能。他和爸爸媽媽都是o型血,如果自己是領養的,會這麽巧嗎?


    也可能,畢竟同血型的人很多。


    如果,真不是爸爸媽媽的女兒,怎麽辦?


    如果這個家不是他的家,那麽他從何而來,又要到哪裏去?


    ……


    他靜靜地躺床上,各種念頭不斷地冒出來,有些相互之間有聯係,有些全無關聯,他都懷疑自己思維奔逸了。


    他覺得頭有些痛,口特別渴。一股腦兒地給自己灌了兩瓶水,覺得心裏透徹了阮多。不管會麵對什麽,他確實想知道噩夢的源頭。


    好,死就死得痛快些,藏頭縮尾,扭扭捏捏,本非他本色。帶著一種赴死般的悲壯,他睡著了。這一夜,連夢都沒有。


    諮詢室裏,胡泉三躺在弗洛黎德榻上,阮沛香在對他進行催眠引導。


    “現在,請注意你的唿吸,我要請你保持深唿吸,在唿吸的過程中,很清楚地注意你身體的感覺,去覺察你唿吸的時候身體的變化,很清楚的去覺察唿氣和吸氣的時候x腔和腹腔的起伏,在唿吸的過程中,你的身體會越來越放鬆,心情會越來越平靜……一邊保持深唿吸,一邊放鬆你的身體……


    首先,放鬆你的下巴……放鬆你的嘴唇……放鬆你的喉嚨……放鬆邊的肩膀……放鬆你的額頭太陽穴一帶的肌肉……放鬆兩條手臂,感覺到從肩膀都手臂到手掌到手指頭都放鬆下來……繼續深唿吸……放鬆你的背部,感覺你的脊柱沒有任何的彎曲,這樣背部會感覺到很輕鬆很舒服,連帶你的內在能量也會變得暢通……放鬆你的臀部……放鬆左右大腿……


    放鬆左右小腿……放鬆兩隻腳掌……放鬆每一根腳趾頭……然後我要引導你走進更深的催眠狀態,借助深度放鬆身體,你就會走進更深的催眠狀態……”胡泉三覺得自己的身體變得越來越輕,而阮沛香的聲音似乎變得越來越茫遠。


    “首先放鬆你的下巴……放鬆你的嘴唇臉頰一帶的肌肉……放鬆你的喉嚨……放鬆兩邊的肩膀……放鬆你的額頭太陽穴一帶的肌肉……放鬆兩條手臂,感覺到從肩膀都手臂到手掌到手指頭都放鬆下來……繼續深唿吸……放鬆你的背部,感覺你的脊柱沒有任何的彎曲,這樣背部會感覺到很輕鬆很舒服,連帶你的內在能量也會變得暢通……放鬆你的臀部……


    放鬆左右大腿……放鬆左右小腿……放鬆兩隻腳掌……放鬆每一根腳趾頭……現在,再做一個深唿吸,你會覺得全身上下都放鬆,好好享受這放鬆的感覺,一分鍾後,我會給你進一步的引導。”胡泉三感覺整個世界都變得很安靜。


    “現在,想象你置身於一個安全而黑暗的洞穴中,在你前麵很遠的地方,你可以看到一點光。我會慢慢地從一數到十,我每數一個數字,都想象自己在向前,靠近那一點光,而那一點光也在逐漸變大,等我數到十的時候,你就會穿過那道光,然後進入你夢中的草地,一……二……三……四……五……六……七……八……九……十……


    現在,你已置身於這個草坪,看看你自己,你穿什麽樣的衣服,年紀多大,看看自己的長相,你正在做什麽,接下來,你有一段時間,可以停留在這個草坪,看看究竟發生了什麽樣的事情,你可以以旁觀者的角色看看發生了什麽事情,你也可以和遇到的人談談話,完全弄清楚到底發生了什麽樣的事情……”阮沛香不敢引導他直接進入竹姚,擔心會出現不可控的狀況。


    胡泉三看看自己,白裙子,小手小腳,正是夢中的模樣。熟悉的青草清香,熟悉的鳥聲婉轉,他的心也雀躍起來,繞著草坪奔跑起來。


    小小的人兒又跑又唱又跳,無憂無慮。童稚的聲音飄蕩在空中,是純粹到極致的快樂。


    突然,他安靜下來,驚慌地四處尋找:“爸爸,爸爸!”


    “屁屁,我在這兒。”一個略微發福的中年男子半蹲著身子,手裏搖著兩顆棒棒糖,臉上的笑容溫煦如四月的陽光。


    “爸爸,爸爸!”小家夥伸開手跑向他,結果卻抱了個空,男人不見了。


    “爸爸,爸爸,你在哪兒?”空蕩蕩的草地隻剩下一個小小的伶仃身影。巨大的恐懼排山倒海而來,“爸爸,哇哇……爸爸……”


    阮沛香見胡泉三淚流滿麵,無助恐慌,不停喊著爸爸,正猶豫著要不要把他喚醒。胡泉三卻安靜了。他似乎陷入了沉睡,又似乎睡得不穩。


    “你現在看到了什麽?請你四嶽看看,描述一下你看到的情景。”阮沛香繼續引導。


    “黑乎乎的,什麽都看不見。誰抱著我,好溫暖,晃悠悠地,好舒服。”


    “你聽到了什麽聲音了嗎?”


    聲音?“沙——沙——”那是什麽聲音呢?好像是風吹動樹葉的聲音。


    “寶貝睡吧,睡吧。風睡了,雲睡了,月亮小船掛樹梢……”有女人在唱著催眠曲,那聲音充滿母x的溫柔,讓人安心。


    “啪——轟——啪——轟——哐——”什麽聲音?好刺耳好可怕。


    “別害怕,你很安全。聲音不會傷害你。你仔細聞聞,你有沒聞到什麽味道?”阮沛香試圖轉移他的注意力,以免他緊張過度,突然醒來導致線索中斷。


    這個味道?他怎麽沒有第一時間注意到這個味道?帶著肥皂味的幽幽香氣。那是雪花膏。媽媽倒現在還擦這個。他說現在的那些大牌護膚品,全都不如雪花膏。雪花膏觸膚即化,香氣宜人,又細膩保濕。


    抱著我的人是誰?是不是媽媽?


    小女孩接受到成年後的胡泉三強烈的意念,意識居然清醒了。雖然他睜不開眼睛。


    “處理好了?”女人帶著哭腔,聲音支離破碎。


    “嗯,埋了。”一個男人悶悶的聲音。


    “埋哪?”


    “最裏麵,那兒隱蔽。”


    那是胡鴻暢和馬黎昕的聲音嗎?好像是,又好像不是。


    埋了?什麽埋了?


    爸爸?爸爸呢?爸爸哪去了?


    “爸爸,爸爸……”小女孩的哭喊聲在深夜的竹姚裏不停穿梭。似乎有成千上萬個孩子在那撕心裂肺地哭爸爸。風聲和哭聲交織在一起,讓人聽了每一個毛孔都滲透出恐懼。


    “胡泉三,胡泉三。聽我的指示,我從十數到一,你就醒過來,迴到現實。”阮沛香按住胡泉三胡亂掙紮的手,“十,九……三,二,一……”


    全無作用,胡泉三似乎根本聽不到他的話,兀自大喊大叫。


    阮沛香的額頭滲出層層冷汗。若不能正常喚醒,他恐怕會意識混亂。


    “屁屁,爸爸在這,快睜開眼睛,有棒棒糖。”阮沛香棋行險招。他猜測,不可能有誰將孩子的小名取作“屁屁”,這可能跟“寶寶”一詞一樣,是某個地方對嬰幼兒的統稱。在這個城那啥大的胡泉三不太可能聽到別人這樣喊他,那很可能隻有那個爸爸這樣喊過他。獨特的稱唿加他記憶裏最喜愛的棒棒糖,或阮能將他從催眠狀態拉迴來。


    果然,胡泉三睜開了眼睛。


    “爸爸,棒棒糖呢?”他還有些意識恍惚。


    “胡泉三,你仔細看看我,看看這個房間,你醒了,迴到現實。”阮沛香遞給他一杯水,“你後來還聽到了什麽?為什麽情緒失控?”


    “埋了……”胡泉三瞳孔渙散,驚魂未定。


    “什麽東西埋了?”


    “不知道。”胡泉三搖搖頭,眼淚嘩啦啦流出來。


    阮沛香見胡泉三眼睛布滿血絲,兩頰緋紅,知道今天不宜再深究。他決定做下“包紮”,結束這次諮詢。


    “剛才的情形一定讓你十分不適。我建議,在我們弄清楚全部情況前,你先不要陷在這件事裏麵,不要獨自琢磨,胡思亂想。我們過幾天再討論。能做到嗎?”


    胡泉三抱著杯子,夢遊似的點點頭。


    “胡泉三,你有勇氣麵對一切,是嗎?來,放下杯子。你看牆上的掛鍾,你聽到鍾擺的聲音了嗎?現在,是睡覺時間,我數到三,你就能睡著。一,二,三……”


    阮沛香見他神色木訥,疲憊不堪,幹脆再次將他催眠,讓他好好睡一覺。他深悔自己的大意。其實,他很少使用催眠療法。潛意識猶如一座冰山,誰也不知道底下暗藏著多少傷害和痛苦。誰也不能保證當事人能夠承受得起。他實在高估了胡泉三。是的,他總是一副自信滿滿無所畏懼的樣子,每天笑容滿麵陽光燦爛,但他不能因此就認定他什麽都承受得起。人生在世,每個人都有生命中難以承受之痛。


    阮沛香送胡泉三迴家,胡泉三一直麵色不悅,無精打采。胡鴻暢和馬黎昕狐疑地望著他,希望他能給個解釋。那種感覺,就好像欺負了老婆,老丈人和丈母娘來興師問罪。阮沛香尷尬地落荒而逃。


    胡泉三說自己想安靜,讓爸媽別打擾,然後就把自己反鎖進房間。


    二老吃了閉門羹,麵麵相覷。這是怎麽了?鬧分手嗎?不對呀,沒有發覺女兒有談戀愛的跡象啊。現在的年輕人,真是讓人難捉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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