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南掬起一捧水淋到胡泉三的眼睛上,水很涼,緩解了胡泉三臉上火燒火燎的痛。順著臉頰留下的水被胡泉三的瞳孔染成了黑色,粘膩濃稠,胡泉三厭惡的用袖子將它擦去。


    好久,眼睛才沒那麽疼了。


    “我們這是在哪裏?”胡泉三一邊擦拭著臉上殘餘的水痕,一邊問慕南。


    “這裏應該是山神廟了。剛剛潘木匠引我們進的是鬼衙門!那個死老頭八成是想拖著小爺我死在那!也不知道是他自己狠毒了我,還是胡氏容不得我!”慕南咬牙切齒的說著。


    胡泉三才迴過神來問問他的傷,慕南的衣服已經穿好了,大大咧咧的擺擺手教胡泉三不必介意。


    胡泉三看他那副漠不關心的樣子,仿佛受傷的不是他自己,那傷口裏麵密密麻麻的銀針實在是滲人,像是一個支離破碎的布偶,被蹩腳的針腳重新縫起,在皮膚上留下蜿蜒的痕跡,像是一條條蜈蚣盤踞在身上一樣。


    慕南雖然做出一臉的漠然,但是他青白的毫無血色的臉,還是透露著虛弱。胡泉三不好繼續追問,氣氛一下子變得尷尬。


    “胡泉三,我們去那邊看看吧,那裏有好多寶貝哎!”慕南冷不丁的冒出這樣一句話。都什麽時候了,命都保不住還管什麽寶貝?胡泉三有點不解的望著慕南,他衝胡泉三使了個顏色。讓胡泉三看那水麵。


    胡泉三一看,遠處的水麵上漸漸浮現出很多白色的影子。而在胡泉三他們兩個身後,不知何時竟然多出了一個人!他身著青衣,一雙琉璃色的眼睛,正看著胡泉三他們!


    胡泉三差點叫出聲來,多虧慕南的手及時抓住胡泉三,涼涼的手給了胡泉三一絲安慰。


    “那邊的燈好漂亮啊,去看看吧。”慕南又說了一遍。胡泉三撐起身子,不動聲色的和慕南一同向前走著,胡泉三他們裝作沒有看到身後多出來的那個人,但是聲音明顯的顫抖著。


    啪嗒,啪嗒。


    剛剛在地道裏指引胡泉三他們走到這兒的腳步聲,又一次響起來,而且就在身後!難道那個救了胡泉三他們一命的,是身後這個人嗎?


    無論如何,胡泉三現在都不敢迴頭。機械的邁著步子向前走。那聲音一直跟在後麵,時快時慢,但是從來沒消失過。


    前麵越來越亮了。穿過一扇拱門,胡泉三他們又進了一座金殿。那座殿堂雕欄玉砌富麗堂皇,像是神仙的居所一樣!越往裏走,空氣裏鮫人油燃燒後的香味兒就越來越重。


    終於,胡泉三他們走到了金殿的最裏麵。腳步聲頓了頓,消失了。


    天!那是一棵衝天而,起直入青雲的巨樹!樹根將整個金殿都攪碎了,青色的磚塊兒紛紛剝落,散落的一地都是。


    樹皮上解滿厚厚的楂,上麵的褶皺形成了一個巨大的牢籠。在那個牢籠的中心,胡泉三看到有一個人被困在那裏。他的頭發和指甲長的不可思議,彎彎曲曲的像是幾百年沒有修剪過一樣。


    一頭青絲如瀑布一般從十幾米高的樹身上垂到地下,纏亂扭曲,遮住了臉。


    他身上穿的青色衣服,跟胡泉三在壁畫上看到的那個人一模一樣!突然間,他動了一下。


    他的左手以一種不可思議的角度扭曲著,一尊仙姑像從他寬大的衣袖之間漏了出來。


    這就是胡泉三他們一直辛苦尋找的仙姑?!


    “柳材仙姑。”慕南喃喃道。他盯著那棵巨大的樹,不敢輕舉妄動。那是一棵槐樹,起碼有幾百年的樹齡了,樹冠遮天蔽日,像是一座森林。


    胡泉三不禁驚歎。樹下植物叢生,開滿了白色的曇花。重瓣細細碎碎的包裹著嫩黃的花蕊,動人心弦的美麗。胡泉三情不自禁的走向那片花海。


    矮矮的花叢沒過胡泉三的腳踝,纖細的花莖在胡泉三的帶動下微微搖晃,花香搖碎在空氣裏,好一份悠遠靜謐。徘徊在花海裏,胡泉三有些失神。


    可是突然間,胡泉三看到花海之中坐著一個紅衣女子。她伸手撚起一朵花兒,放在鼻下輕嗅。他身上那份濃重的紅色耀眼奪目,周圍的景象仿佛都在那一霎那丟失了顏色。


    胡泉三癡癡的看著,情不自禁的向他走去。他的皮膚白到透明,就連頭發都是白色的,像雪一樣潔白無瑕,不染塵世間分毫的汙穢。


    “你是誰?”他看到了胡泉三,輕輕地問。


    “啊,我叫胡泉三。”胡泉三結結巴巴迴答,不知為何,在他麵前有一種壓抑感


    “胡泉三,嗬嗬。”她輕輕地笑著,“我好寂寞,你留下來陪我,好不好。”女子的眼神深邃,像是望不見底的潭水,波瀾不驚之間,觸動了胡泉三的心。


    胡泉三的嘴唇動了動,剛想迴答她說好時,身邊的慕南猛地拉了一下胡泉三的肩膀:“你在和誰說話!?”


    “哎?就是那個女孩兒啊。”胡泉三伸手一指。


    “哪有人啊!”慕南的聲音顫抖,帶著一絲恐懼。紅衣女子依舊莞爾,坐在那裏沒有動。慕南怎麽會看不到她?


    突然,慕南伸手遮住了胡泉三被屍血濺到的左眼,胡泉三一愣,剛想告訴慕南別鬧,但是瞬間胡泉三的精神就繃緊了。剛剛還坐在花海裏的女子,就在這一轉眼之間不見了。


    “怎麽迴事,她她她........”胡泉三有些結巴。慕南放開了手,胡泉三又重新看到了她。譚花叢中,她仿佛是跳動著的一團火,隻有左眼能看到。


    “你....”此時女人的美麗已經不能打動胡泉三分毫了。那過於蒼白的,幾乎與滿地的曇花融為一色的她卻朱唇輕啟:“我是憐筠。”


    她說:“帶我迴去。”


    胡泉三還沒明白,隻見憐筠將指尖的花朵掐碎。柔軟的花朵在她的手中溢出汁水,那本該是透明無色的汁水卻像紅瑪瑙般濃鬱,滴滴答答順著她的掌心留下。


    轉瞬間,所有的花朵都被染成了血紅色的一片,像是一場彌漫無邊的大火,熊熊的燃燒著。


    “胡泉三,你看!”慕南的聲音很是興奮。“仙姑出來了!”


    果然,剛剛還困在青衣男子的手臂裏的柳材仙姑,此刻飄然而出,落在花海裏。在血紅色的曇花的映襯下,仙姑原本慈祥的麵孔,不知為何染上了幾分猙獰可怖。


    慕南向著柳材仙姑奔去,看得出來他很是高興。此時的曇花花海早已不複剛剛的寧靜。花朵在霎時間長到了人的腰部,花瓣是鮮豔的紅色,濃烈的顏色似乎要滴落一般。


    看起來有幾分詭異。但是胡泉三不懂為什麽一尊仙姑會使他如此在意,甚至豁出性命都在所不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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