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有那劉偉祖一臉的狐疑,這麽巧合?出現一個男孩,喊了一聲爸,然後老大就講其摟在懷裏,眼淚鼻涕一把撒,至於麽?


    可事實就是這樣。


    血脈的傳承是異乎尋常的存在,劉家老爸自從知道自己兒子還活著,跑到非洲又是打,又是殺,最後還救下了母親,導致始終,牽腸掛肚,心急如焚,恨不得立馬跑到非洲替兒子去做那一切。


    他相信叫自己爸的這個孩子是自己兒子,沒有一絲毫的懷疑。


    “這女的竟然不認識自己大哥的孩子,什麽女人。”


    “我也覺得不對,難道是才認識的,今天帶來見見家長,結果鬧了這樣的笑話?”


    “這個年紀,差不多應該是二婚吧,不過……”


    “不過二婚還這麽趾高氣昂,我剛都看到了,人家阿姨無非是好心說了一句,這女的就衝衝把人家阿姨噴了一臉,好兇悍的呢。”


    “這有笑話看了,老伴,我先不去廁所了。”


    “你剛不是急得要死?怎麽就。”


    “這麽好看的戲碼,可比電視上演的好看多了。”


    聽著議論,黃曉蘭恨不得挖個洞,整個人鑽進去,那因為表現欲而生成的**紅潤一直到了脖子。


    還是劉家老爸抹了一把眼淚,開心道:“走,你爺爺早上還在念叨你。”


    說完,緊緊拉著劉小強往病房走去,至於一直認為高人一等的王曉蘭像鬥敗了的公雞,小心翼翼挽著同樣沒有麵子的劉偉祖緊緊跟隨。


    劉家兩代人的歡愉和這對“成功人士”的沮喪成了最為鮮明的對比,隨後的幾天,被無事瞎侃的病友們爭相傳播,讓那位黃曉蘭成了一時的名人。


    先前不知道劉小強身份而高高在上,卻為知道劉小強身份而卑微小翼,可悲可笑。


    俗話說得好,打人不打人嘴巴,說人不說人實話。


    某種意義上來說,被人圍觀指點的尖酸刻薄黃曉蘭將怨念集中在劉小強身上,假如電梯裏不是多個劉小強,假如劉小強不是劉家孫子,自己絕對不會麵子掃地。


    說起來,黃曉蘭今天的出現也是巧合,部門臨時指派她到江城處理一些事情,才叫上老公,順便來看望劉家老爺子,沒料遇到這一檔子事情。


    對於熟悉劉家情況的媳婦,很清楚劉家的情況,更曉得不知道多少老爺子收養的孤兒想要給劉小強一個下馬威。


    有些人想著檢驗劉小強的成色,值不值得輔佐。


    有些人心懷鬼胎想要拉攏劉小強。


    有的人想要借機將劉小強踩在腳下,自己借機上位。


    更有的人,期待見到這個在老爺子念叨了無數次的唯一孫兒。


    既然你落了我的麵子,那麽我就給你一個大場麵。


    帶著這樣的心思,黃曉蘭假意說肚子疼,下去一樓的公共區域上個廁所,說完也不管老公,搶先下樓了。


    她走的樓梯。


    劉家老爺子住的是高幹病房,在第三層,離第二層手術室最近。


    就這麽點的距離,這女人噌噌噌到一樓的時候,已經群發了短信,順便打了三通電話。


    毋庸置疑,這三通電話是給那些不希望看到劉小強出現的那幾個。


    分別是老爺子收養的老七劉望孫,十二叔劉年禮及十八爺劉景鵬。


    接到黃曉蘭電話的三人迴答也是各異,從此不難分辨出幾個人的個性。


    老七的聲音格外響亮,“在醫院?哼,我要秘書定最快的機票,估計晚飯前能到。”


    十二叔的聲音溫文爾雅,嗬嗬笑道:“怎麽,嫂子受我們家侄兒氣了?搬救兵找到我這兒了,我可沒這份心思,不過這是值得慶賀的一件事情,我盡快趕過去,看看我們未來的掌門人,據說他在非洲鬧得雞犬不寧,搞得上麵焦頭爛額,現在都快要吵翻天了,得見見,真是期待第一次見麵啊,嗬嗬。”


    十八爺呢,悶聲半天,最後才迴答一句我知道了,掛了電話。不過以黃曉蘭對十八爺的認知,他肯定會第一時間趕過來。


    想到代表火爆、陰柔和謀定而後動的三種個性劉家孤兒齊聚一堂,即將產生的碰撞,她心情不由的轉晴,哼著周傑倫的青花瓷,進到電梯,看到一臉尷尬的大媽也是笑眯眯的,仿佛十幾分鍾之前,發出刺耳聲音的根本不是她。


    劉小強呢,他在病房門口激動的手足無措,牙幫緊咬,不敢邁足。還是被自家老爸對警衛點點頭,拍拍他肩膀:“進去吧,老爺子天天都念叨你。”說完,對跟在旁邊的弟弟道:“偉祖,我們到外麵等等。”


    “嗯。”比劉家老爸小些的劉偉祖點頭,和劉家老爸坐在病房外的椅子上,肢體的拘謹代表其心態並沒有想象中的平靜。


    劉小強進入到病房的時候,老爺子戴著老花眼鏡,很時尚的看著ipad,並沒有抬頭,很平靜的說道:“來了啊,坐,等我看完這段新聞。”


    有時候,很普通的話,在某些特定的場合,卻極其容易讓人的情緒失控。


    劉小強在此之前,沒有任何時候情緒失控過,即使當初從老媽口中知道小青懷孕了,也是如此。


    可此時,因為老爺子很平淡的一句家常話,驟然淚腺分泌出足夠多的液體,甚至引發身體的痙攣,他的抽啼讓老爺子摘下老花鏡,瞳孔明顯一個收縮,莫名的,病房裏氣氛隨著老人家蹙眉而窒息,老爺子停頓了,隨即動作迅速的將老花鏡戴上。


    “孩子。”


    這兩個字是老爺子壓抑著心中悸動,用盡全身力量說出來的。


    “迴來就好。”


    這句話是臉上布滿老年斑的老人家抿著嘴唇,眼眶帶淚吐出的。


    “難為你了。”


    這幾個字,是老爺子調整好情緒,長長舒了一口氣,帶著欣喜對劉小強說的。


    “過來坐。”


    老爺子抹平病床邊的褶皺,拍了拍。


    “爺爺……”看著掛著尿袋,肌肉鬆弛,布滿老人斑的老人家胳膊,莫名的,劉小強所有的委屈,所有的壓力,自己所有堅持的,在這一刻,猛然爆發,他淚如雨下。


    血脈中天然的親近好不容易讓狗血的痛哭變成了開心的笑。


    就這麽順理成章,劉小強開始說著,老爺子聽著,對於蠱巫傳承,對於萬蠱法典,對於非洲巫醫,對於自己接觸的女人,想要自己死的張九指,程成誌,還有安德森家族的故事,一件件,毫無保留的述說著。


    拉著劉小強溫潤白皙的手兒,感受著其中的活力和快慰的血脈延續,老爺子隨著劉小強的講述,時而蹙眉,時而厲色,時而冷哼,時而開懷大笑,時而低聲歎息,時而大叫好好好。


    時間很快的過去了。


    病房外的兩個人變成了三個,一個個屏住唿吸,豎起耳朵,挺著病房裏的動靜,雖然聽不到什麽,不過老爺子的高和,開懷大笑,怒罵嗬斥,紛紛牽動著他們的心。


    這個家,還是老爺子做主的。


    老爺子的態度,絕對占住了百分之五十一的份額。


    除非……除非老爺子真的駕鶴西遊。


    作為第一時間知道劉小強和老爺子見麵的“兩個人”對此格外留心,這決定他們的對待劉小強的態度。


    黃曉蘭後悔了——是恨不得衝迴過去,把自己的聲音拉迴來的那種。


    她沒有想到就這麽點時間,劉小強已經把老爺子情緒調動得隨之而動。


    老爺子是誰,經曆過槍炮年代,經曆過動亂,經曆過路線之爭,經曆過改革開放,經曆過國家昌盛騰飛。


    這樣的一個老人,在任何後輩,甚至快要到達頂點的那批人麵前都是威風八麵,一言一行都帶著無法用言語形容的氣勢。


    這就是威望,這就是地位,哪怕真正躺在棺材裏,也是聲勢喝人,讓人心生敬畏。


    可這裏麵傳出來的聲音……


    完全顛覆三觀啊。


    劉小強的毫無保留讓他念頭難得一次的豁達,和老爺子的交流中,老爺子有的放矢,那些見地,那些敏銳的分析都讓劉小強受益匪淺。


    時間很快過去了,還是醫生已經來過四五次,最後劉家老爸也覺得老爺子興奮這麽長時間對身體也不好,才敲門,祖孫兩人的交談才得以完結。


    “爸……”劉家老爸看到麵色紅潤的老爺子,也是臉帶笑意,“是時候該吃藥了。”


    “嗚,都這個點,忘記時間了。”劉家老爺子看了看ipad上的時間,坐直的身板一拍大腿,“對,藥不能停。”


    “爸。”“爸。”


    跟隨而來的兩個人也小心翼翼,陪著笑臉,叫了一聲,老人家心情格外的好,以往的黑臉此時笑容滿麵,“來了就好,來了就好。”


    “您看,這次我們什麽都沒帶呢,就帶了兩顆心,兩顆紅心。”黃曉蘭臉上笑得燦爛異常,仿佛花兒一樣,那聲音也是膩得人都恨不得醉了。


    “本來就是,我有國家養著,什麽都不缺,做好你們自己的事情就對了。”老爺子假意虎著臉,開始教條。


    “爺爺,按時吃藥,早日康複。”劉小強鬼靈精怪,在旁邊插了一句,讓被數落,熱臉貼冷屁股的黃曉蘭心生一絲感激,這女人更加後悔了。


    其實,劉小強隻是就事論事。


    當初那件事情是黃曉蘭做得不對,所以他站出來說了。此時她對待老人家的心不是假的,所以他也站出來說了。


    一切依著分辨是非的本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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