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了許久,雲霆才按熄了手機屏幕,隨後低著頭閉上眼睛。


    許久之前就困擾他的問題,終於有了答案——


    慕晚檸為什麽突然開始追他?


    明明他們之前都沒有什麽交集,慕晚檸一直在外留學,為什麽迴國之後突然就好像愛他愛得死去活來?


    為什麽她看他的時候,眼底總是帶著那麽濃濃的情誼,以前無論他對她的態度多惡劣,她都視而不見?


    為什麽她突然把他所有的衣服都扔掉,換上了一批根本不是他穿衣風格的衣服?


    為什麽她明知道他狗毛過敏,還養了一條狗?以前他隻是覺得那狗跟五月長得像隻是巧合,畢竟覺得慕晚檸不認識雲深,更沒見過五月。


    雲霆不敢再往下想,這無數的問題冒出來,他便猶如墜入無底的深淵。


    他的臉,瞬間變得煞白。


    可這些,其實也早就有跡可循。


    她總是夢魘,總是在夢裏哭,一遍一遍的低聲囈語,乞求對方別走、別離開。


    她吻他的時候,親密的時候,都不喜歡他發出什麽聲音。


    她晚上睡覺,總習慣留著夜燈,有時他半夜醒來,會見到她在看著他。


    她要離婚的時候,承認了她因為生病把他誤認成了別人,除了長得一模一樣,又怎麽會誤認呢?


    她總是說他不虧欠她什麽,反而總是跟他道歉。


    慕嵐總是說他們不合適。


    每次黎諾對他的態度也很惡劣,說他太把自己當迴事。


    季琛隱瞞,大概也不是因為對慕晚檸好,而是覺察到他的心思,不想讓他難過。


    如果他不在乎慕晚檸,告訴他真相也沒有什麽。


    但偏偏季琛迴來後,他就表露了心思。如果他哥永遠都不會迴來,以季琛的能力,想要一直隱瞞也不是難事,大不了把有些事情背在自己身上。


    可現在雲深迴來了。


    慕晚檸急著迴金城,是想要見到他。


    有些事情終於再也瞞不住了。


    他睜開眼,把手機放在床上,站起身,往外麵走。


    “雲霆!”慕晚檸叫了他一聲,他的腳步也沒停,拉開門走了出去。


    *


    季琛準備好午飯出來,才發現雲霆不在。


    他走到慕晚檸的房間門口,“雲霆呢?”


    慕晚檸靠著床頭看著窗外,聽到聲音才轉過頭,“走了。”


    “走了?”季琛擰了下眉,明明說了要留下吃午飯的,他沉默了會,往前走了一步,盯著她的臉,“你告訴他了?”


    慕晚檸輕輕點點頭。


    季琛臉上閃過一抹燥意,“現在告訴他是不是有點早?萬一那個人不是雲深呢?”


    “不管是不是雲深,我總要去見他,難道那個時候再告訴雲霆麽?”慕晚檸抿了下唇,“總得給他時間接受。”


    季琛盯著她看了會,轉身離開,片刻後端著個托盤迴來,把飯菜放在床頭,“吃吧,吃完了就休息,別亂走。”


    “你要去找雲霆?”慕晚檸抬眼看他。


    “不然呢?”季琛冷笑了一聲,“你心裏隻有雲深,現在他迴來了,你什麽都不在乎了,別人要死要活跟你沒有一點關係,哪怕是你一手造成,你大概也覺得隻要他別影響你和雲深在一起,死了就死了,跟路邊死條阿貓阿狗沒什麽區別。”說完便轉身往外走。


    走到門口,他腳步又停下來。


    轉身看迴來,“我脾氣可沒雲霆那麽好,我下了廚,煮了飯,你最好吃掉,不然你這輩子都別想再見到雲深。”


    *


    雲霆坐在車上,打開自己的手機,翻開相冊。


    他手機裏,隻有那麽幾張慕晚檸的照片。


    第一張還是在醫院趁著她沒醒的時候拍的,後麵幾張,也都是在她不注意的時候偷拍的。


    分開的這段時間,他答應了不去找她,可還是會想,想的時候就翻出照片看一看,又後悔以前沒有怎麽拍過照片。


    那天他看到慕晚檸和季琛在露台,第二天賭氣才陪著林一涵去逛街。


    看著林一涵不厭其煩的試婚紗,他腦袋裏想的都是慕晚檸,即便看到她和季琛在露台,他還是會想象這些婚紗穿在慕晚檸身上的樣子。


    他後悔沒有跟她辦婚禮,後悔沒有拍婚紗照,後悔有很多很多事還沒來得及跟她一起去做。


    可現在,原來他就是個笑話。


    他選中照片,盯著刪除按鈕,盯了許久,然後一拳打在方向盤上。


    最後他也隻是點開朋友圈,把之前發過的兩條朋友圈改成了隻自己可見。


    看,他確確實實是個笑話,別人拿他不當迴事,可他連一絲一毫的記憶都不想刪掉。


    他把手機扔到一邊,開著車,在路上漫無目的地轉,最後停在了七日的門口。


    七日已經停業有段時間了,但他也想不到別的喝酒的地方。


    於是下了車,往七日裏麵走。


    本以為是關著門的,他都做好了砸門的準備,可門輕輕一推就開了。


    季琛坐在吧台邊,聞聲轉頭看了看他。


    他看著吧台上已經倒好酒的酒杯,輕笑了一聲,才走過去,在高腳凳上坐下來,端起酒杯。


    季琛輕輕歎了口氣,“看樣子,這七日還是得開起來。”


    雲霆垂著眼,“上次我喝醉了,才讓林一涵鑽了空子,那會我還跟她說,以後不會再喝酒了。之後就算手裏拿了酒杯,最多不過是象征性地抿一口。”他說著一口喝了杯子裏的酒,才道,“不過誰在乎呢?”


    “我以為你跟我說讓我以後好好對她的時候,就打算放下了。”季琛開口道。


    “能放手,但不一定能放下。”雲霆轉頭看他,“你瞧你,幫她瞞來瞞去,結果還是沒瞞住。”


    “是啊。”季琛點點頭,“鍋背來背去,差點背成真的。”


    “我跟她已經離婚了,可她懷著你的孩子。”雲霆給自己倒了一杯酒,“現在怎麽也不應該輪到我難受。”


    “你覺得,她見到雲深,兩個人重新在一起,還會考慮生下這個孩子麽?”季琛輕笑一聲,“本來就是個錯誤,沒必要留著。”


    雲霆擰了擰眉,“可是……”


    “你傻不傻?人家已經不要你了,你還管她流產後能不能再懷孕?”季琛側頭看他,“你還擔心什麽對她的身體有沒有傷害?用得著你擔心麽?”


    “是啊,用不著我擔心。”雲霆抿了抿唇,“可我就是擔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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