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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菀娘的前世今生,千愁萬緒,又豈是世子能夠想象得到的,即便這世上最具慧根的得道高僧,恐怕也參不透她這遭神奇的際遇。


    最終,菀娘強壓下滿腹的心事,低頭溫聲道:“風有點大,沙塵迷了眼,一時失了儀態,望世子見諒。”


    說著,菀娘抬手揉了揉泛紅的眼睛,做得還真像那麽迴事。


    忽悠別人可能行,但想騙過雙目如炬的世子,那就難了。


    他幾乎沒有多做思考,伸手抓住她白皙的手腕,微微皺起眉頭,太細了,他使大點力氣都感覺要擰斷了。


    菀娘皮膚本來就嫩,被世子強勁的大手這麽一抓,手腕那裏疼得讓她擰眉,不自覺地咬住下唇,這是她不高興時無意識的動作。


    世子犀利的雙眸緊緊盯著菀娘的眼睛,不慍不火道:“本就紅了,再揉下去就成兔子了。”


    變成兔子也跟你無關,菀娘不喜歡男人這樣強悍的姿態,不是捏她下巴就是抓她手腕,好像她是麵團做的不會痛。


    實際上她最怕痛了,上輩子她被杖責,那樣粗的竹板打在背上,錐心刺骨的痛,如今迴憶起來,仍是後怕不已。


    不能想,一想,內心壓抑著的戾氣絲絲往外湧。


    “世子,請您放開奴婢,這樣不合規矩。”菀娘盡量保持克製,垂下兩排纖長眼睫,掩住眸中真實的情緒。


    就是這種看似溫良乖順,沒什麽脾氣的模樣最具欺騙性了。


    第一次在書房見麵,她也是這麽低著頭,把臉遮得嚴嚴實實,表現得怯懦木訥,實則在偽裝,怕被他看穿,所以幹脆不看他,也不讓他看。


    多麽有意思的小人兒,身量隻到他胸口,看著嬌嬌小小,心思卻不小。


    魏珩想到手下調查到的情況,眼眸轉冷,看向菀娘的眼神帶著審視:“聽說你做的食物很好吃?還賺了不少銀錢?”


    還用聽說麽,看霹靂那副饞樣就知道了,為了那點豬肉脯還特意翻牆到內院,鬧得人仰馬翻。


    不過,做人還是要謙虛一下的,尤其是在主子麵前。


    菀娘收斂表情,一本正經的迴:“小時跟著母親學的,隻能說尚可,相比賺的,其實送出去的更多。”


    馬嬸就是從不給錢的老賴,隨便把自己穿舊了的衣服,用舊了的首飾或者別的不要的物件給她,說是交換,實則往她這裏丟廢棄品,天知道她有多看不上馬嬸那些老氣橫秋又俗不可耐的衣服首飾,放在櫃子裏還嫌占地方,後來實在看得煩不過,幹脆一氣兒打包全部送給漿洗房的啞婆了。


    “那麽,你可願意給本世子做吃的?”


    世子何時變得這麽客氣了,他是主子,他想吃,她還能拒絕不成?惹惱了他,又是幾棒子打下來,僥幸不死也要廢掉。


    菀娘曲了曲膝,恭恭敬敬道:“不知世子想吃什麽?菀娘不一定會做,但一定盡力去做。”


    魏珩的目光從菀娘眼睛下落到她開開合合的紅唇上,喉頭有些發緊,花瓣般粉嫩的色澤,若是吻上去,又是怎樣一種滋味。


    菀娘說完半天了,也沒等到世子的迴應,這種沉默無聲的近距離相處,又沒別的人在,會讓菀娘全身上下甚至每一根頭發絲都覺得不舒坦,於是她輕輕掀起眼皮,小心翼翼抬起,想看看世子在幹嘛。


    不料一抬眼,就正對上世子那雙炯亮得讓人心發燙的眼眸,似乎盯著她臉上的某個部位,看得有些渾然忘我。


    菀娘順著他的目光往下移,意識到世子看的似乎是她的嘴唇,內心浮上一股惱意。


    哪有男子盯著女子的唇看的,這個世子也就表麵一副高傲冷漠的絕世貴公子模樣,骨子裏又跟其他男人有何分別。


    菀娘一不高興就咬唇,世子正看得專注,見她用貝齒咬著那誘人的紅唇,想也不想便道:“莫咬,它會痛!”


    “”


    這唇長在她臉上,難道不該是她痛嗎?


    這時世子也意識到自己的失態了,斂眉抿唇,瞬間恢複成平日孤高清冷貴公子模樣,瞥著菀娘淡淡道:“我想吃的也是你老家特產,叫芝麻香酥肉餅,你若不會做,那麽你是不是玉恭縣的人,我就要表示懷疑了。”


    世子這話也太武斷了,又不是每個玉恭縣的人都會做特產,術業有專攻,人也有長處和短處,一棒子打死真的好嗎?


    菀娘心知世子這又是拐著彎為難自己,躲不過也避不開,索性大大方方應下:“菀娘做的不多,但願意試試,隻要世子不嫌棄做的難吃。”


    話先說到前頭,萬一做出來的酥肉餅不合他口味,那就不要怪她了,誰讓她做得不多,手生呢。


    “你隻管做就是了,做好了送到竹樓來。”


    魏珩一副並不是很在意的口吻,說完了這句就轉手走到一株竹子旁邊,撿起被他隨意扔到地上的劍鞘,將閃著凜凜銀光的寶劍插了進去,又叫來霹靂摸摸它的腦袋,便徑自離開了竹林。


    望著世子那頎長又不失健壯挺拔的背影,菀娘心下納悶了。


    她實在感覺不出世子有多麽喜歡他嘴裏說的酥餅,反而像是隨便指給她一個任務,不想讓她閑著。


    不過,經過世子這麽一打岔,菀娘悲傷的情緒也散去了不少,抹掉眼睫上殘留的濕氣,拍拍白裏透紅的臉蛋,給自己打氣。


    “菀娘,你可以的,振作起來,最苦的時候都熬過去了,還有什麽好怕的呢!”


    反複念了三四遍,菀娘心情好多了,提嗓子喊霹靂:“走了,我們迴家了,我給你主子做肉餅,你也跟著有口福了!”


    霹靂是一聽到吃的,特別是跟肉有關的食物,那不是一般的亢奮,邁著四肢往竹屋的方向跑過去,倏地一下就沒了影。


    “喂,等等我,你這笨狗,我不在,你上哪去吃啊!”菀娘稍稍拎起裙擺,小跑著追了過去。


    不遠處,一株巨竹後麵走出一個高高的人影,日光從竹葉縫隙之間灑下來,斑斑駁駁,打在男人半邊臉上,另一邊則隱在暗處,便如他此時的心情,時晴時雨,捉摸不定。


    你的親生父母到底是何來頭,才能教養出你這樣與眾不同的女子。


    王爺院內,常平兩父子的對話還在繼續。


    聽聞世子院裏進了兩名女子,常平臉色好了不少,看小兒子也有了點笑容,叫人準備了一桌的好菜,父子倆好酒好肉,吃個痛快。


    當然,該套的話,還是要繼續套。


    “你說世子對那個菀娘不一般?如何不一般?”常平聲音壓不住的興奮。


    王爺為世子的終身大事沒少操心,身在千裏之外也時刻記掛在心,傳迴來的私信,幾乎每迴都要問一遍,世子可有多瞧哪個女子一眼?世子對哪個女子有過特別不一樣的舉動,或者多說了幾句話?甚至隱晦提到,每日晨起世子的床榻可是幹幹淨淨,有沒有什麽異物?


    問得常平都不好意思迴信了。


    王爺急,常平何嚐不急,所以聽到世子有了特別對待的女子,比自己兒子娶媳婦還要激動。


    常安幾杯酒下肚,白淨臉龐浮上淺淺的紅暈,講話也變得大舌頭起來:“說,說不上來,就是感覺吧,世子要我跟她學折紙包,可她還沒來,就罰我禁閉了,她來了,世子對她也沒什麽好臉色,更不怎麽傳召她,把她丟到林子裏的竹屋,跟香,香巧一起喂狗,就,就是自從她來了以後,世子一個人,在屋裏發呆的時間更多了,也更不愛我們進去候著了”


    常平一聽,眼睛更亮了。


    哪個少男動情不是喜歡獨自呆著呢,魂不守舍,默默思念心目中的小姑娘,恨不能馬上就去她家提親,將心上人兒娶迴家給自己暖被窩,唯恐出手晚了,被哪個野漢子先拐跑了。


    這事有譜,常平放下酒碗立刻站了起來,去往書房給王爺寫迴信。


    至於喝得醉醺醺的兒子,讓他醉去吧,懶得管了。


    常安喝得上了頭,暈暈乎乎,睡到黃昏將至方才迷迷糊糊轉醒,從榻上翻身坐起,急急忙忙穿上靴子,跑到窗前看外麵天色。


    老爹賊壞,大半日就這麽過去了,也不叫醒他。


    常安讓廚子煮了碗醒酒湯,他喝完以後感覺腦袋沒那麽脹痛了,邁著依然有些疲軟的步子飄了出去,往瀾滄院趕。


    到竹園外麵時,常安看到徘徊在門口,背對自己的靈犀,有些不敢置信,以為自己酒喝多了,出現幻覺了。


    常安拿手揉了揉眼睛,睜得大大再看,婀娜動人的女子還在那裏站在,心頭頓時一陣雀躍。


    小姐姐為何這時候過來,莫不是來找自己的?


    常安立馬抬手將兩邊鬢角撫了又撫,接著低頭檢查衣襟,袖子,還有衣擺有沒有不妥,確定沒什麽問題以後,常安重重咳了一聲,想學世子大步流星從容貴氣,可腳盤不穩,走了沒兩步身子就開始晃,於是又灰溜溜的小步小步慢走了。


    靈犀聽到聲音轉頭,看到常安,麵露欣喜的神色,快速走過去。


    “常安弟弟,你能不能跟護院說一聲,放我進屋,我有要事要稟告世子。”


    自從那次靈犀擅自進入竹林,世子就對所有內院的婢女下了禁令,未經他的傳召,一律不得私自進入外院,尤其是他住的竹園。


    靈犀隻要想到菀娘和世子日日相對,或許連晚上也住在了一起,做那些不可告人的羞羞事,內心宛如刀割,疼得徹夜難眠。


    她上迴被這丫頭幾句話繞進去,一時猶豫失去了先機,如今迴想起來,菀娘果真是好心機,以退為進,先卸下她的防備,然後取她而代之。


    也是她蠢,居然會相信一個小丫頭的鬼話連篇,世子什麽樣的寶物沒有,偏就稀罕她那把小匕首,簡直是可笑。


    靈犀決定不再坐以待斃,鋌而走險試這一次,力爭拆穿菀娘虛偽的嘴臉。


    常安麵露為難的神色,不忍心拒絕美人姐姐,可世子那邊又下了鐵令,不禁愁眉苦臉道:“不是我不想幫你,是世子立下了鐵規矩,我若是明知故犯,那就不是關禁閉,而是被世子直接趕出瀾滄院,姐姐也體諒體諒我吧!”


    靈犀看常安一臉苦瓜相,靠他近了都能聞到他身上臭臭的酒味,心中鄙夷他酒囊飯袋,不及他兄長一半有用,麵上卻端起溫雅的笑容,柔聲道:“那可否代為通報,就說靈犀此次前來是為了告知菀娘的一些私事,可能涉及到世子的安危,不得不當麵稟告世子。”


    一聽關乎世子的安危,常安神色變得緊張起來:“姐姐這話何意?那菀娘對世子有不軌之心?”


    靈犀憂心忡忡的迴:“試問哪個女兒家入睡時會在枕頭底下放一把尖利匕首,她如今伴在世子身側,要是不小心傷到世子,那就悔之晚矣了。”


    常安聽罷臉色更白了:“她和世子無仇無怨,為何要這樣做?”


    “我也不是很清楚,她那人心思藏得深,十句話裏至少一半有待確鑿,真真假假,誰又分得清,聽綠翹的意思,她好像是為了自保,深宅大院,都是女兒家,誰又會害她呢?”


    靈犀這話相當有誤導性,常安聽著聽著,臉色已是白得發青了:“你且等著,我立刻進去稟告世子。”


    事關重大,常安不敢再耽擱,火急火燎奔向竹園,靈犀看著他匆匆跑遠的背影,嘴角揚起一抹笑意。


    魏珩正站在案桌前作畫,占據了半張桌麵的宣紙上,一名女子的臉部輪廓隱約成型,他按著記憶裏的形狀,先用朱砂筆畫那紅嫩嬌豔的部位。


    “世子,世子,不好了!”


    常安扯開了嗓子喊,變聲期的少年,聲音像那公鴨般又尖又聒噪,吵得人耳朵疼。


    魏珩手抖了一下,畫筆往下一撇,上揚的笑意沒了,變成了哭喪臉,他的心情也驟然跌入了穀底。


    待腳步聲走近,魏珩頭也不抬,拿起手邊的墨盒就往常安身上砸了過去。


    常安反應不及,被墨盒砸中肩膀,疼得他逸出一聲痛哼,濃黑的墨汁噴灑而出,在他衣服上綻開朵朵形態各異的妖冶黑花。


    魏珩冷眼看著常安狼狽不堪的模樣,幽黑的眸掠過一絲深沉的戾氣:“你最好是真的有急事,否則,”


    有些話刻意不說完,說一半留一半,讓人自行想象,那種猜不透的恐懼感才會不斷放大,讓他們徹徹底底感到怕。


    常安被主子殺神般的眼神駭住,狠狠打了個戰栗,聲音發顫:“是靈犀,她要向世子稟告菀娘的事,說,說菀娘隨身攜帶了一把匕首,很有可能是要對世子行不軌之事。”


    魏珩聽了,不怒反笑:“你覺得你家主子就如此沒用,一個弱女子手持匕首也能傷到我?”


    本以為罰過以後,這小子會變得穩重點,結果一碰到靈犀就打迴原形,實在是有失男兒骨氣和血性,丟人得很。


    “如果是別的女子,不好說,但是菀娘,她情況比較特殊,世子不得不防啊!”常安麵露哀戚,說得情真意切。


    菀娘和三爺之間的過往糾葛,府裏下人誰人不知,常安內心對這女子頗為不齒,所以菀娘初來滄瀾院,他就結結實實給了她一個下馬威。


    被世子關禁閉以後,他學乖了,世子不問他就不提,可這次話都說到這份上,他若不能圓迴來,世子怕是真的要收拾他了。


    魏珩黑目幽沉,直勾勾盯著常安,不錯過他臉上的任何表情:“她情況為何特殊,你且說說。”


    “小的若是照實說了,世子能否原諒小的這次魯莽行為。”常安戰戰兢兢的為自己爭取一線生機。


    喝酒誤事啊,太衝動了,聽到靈犀的話就這麽不管不顧衝進來,若是換一種委婉的方式,可能就沒這麽下不來台了。


    “那要看你說的對不對了。”魏珩眉心緊皺,仿佛推不平的山巒,也顯示他已經沒多少耐心了。


    “府裏丫鬟婆子私底下都在傳,菀,菀娘她和三爺有,有私情!”


    不知道是太緊張,還是酒勁尚未過去,短短一句話,常安說得磕磕巴巴,而魏珩的臉色更是沉得比夜色還要瘮人。


    “你再說一遍,她和誰有私情?”


    魏珩從未聽錯過,但這次,他倒希望常安是在胡言亂語,搞錯了對象。


    常安閉了閉眼,視死如歸道:“三爺經常去王妃內院找菀娘,跟她訴衷腸,還說要娶她,王妃不同意,這事就不了了之,後來,菀娘就被王妃賞給了世子爺,也不知道是個什麽意思?”


    話落下,屋內陷入一片令人窒息的靜寂中,常安更是連唿吸都要極力克製,生怕喘氣聲大了擾到世子的情緒。


    “為何不早說?”


    魏珩語氣過於平靜,就像死寂的深潭,聽不出半點情緒上的起伏,然而常安更心驚了,覺得這就是暴雨來臨前的征兆。


    “畢竟是王妃送給世子的婢女,不敢用惡意揣測,怕影響到王妃和世子的母子情分,可如今看菀娘種種行為,她似乎並不願意服侍世子爺,寧可到竹屋喂養霹靂,一個女子這般抗拒,若不是心裏有人,那就是心裏藏著事。”


    常安借著酒勁,將憋在肚子裏快要爛掉的話一個勁兒倒了出來。


    還別說,常安這個烏鴉嘴,倒是說對了一半,菀娘心裏確實藏著事,然而這個事,卻是萬萬不能跟外人道的。


    又是一陣難耐的靜默,魏珩坐在桌前久久不語,垂著的眼眸,叫人猜不透他的心思,就在常安快要繃不住的時候,他才緩緩命令:“將靈犀帶進來,還有常遠,我要聽聽他們怎麽說。”


    “是,小的這就去叫人。”


    逃過一劫,常安這腳步也走得飛快。


    竹屋後院的廚房內,炊煙嫋嫋,一派熱火朝天的景象。


    為了讓世子吃上一口地地道道的香酥芝麻肉餅,菀娘光是準備功夫就做了一兩個時辰,特別是芝麻,原本沒有的食材,特意托采買的婆子臨時添購迴來的。


    然後,和麵,擀麵,剁肉餡,做餅胚子,還有裹芝麻,工藝就這些,可一係列做下來,特別費時費神。


    香巧在旁邊打下手都覺得好累,隻是擀幾個餅模子,她從手腕到肩膀都酸得不行,好半天抬不起來,對菀娘從頭到尾麵不改色的忙活更是佩服得不行。


    “也隻有你有這個耐性和這個手藝,擀得圓不溜秋,一個個餅的個頭和大小都太規整了,就像用尺子丈量過的,光用這肉眼還真看不出差別,換做我啊,隨便揉一下弄一下,隻要不是個頭差太多,勉勉強強能看就行了,反正最後都要吃進肚子裏的。”


    香巧喋喋不休,菀娘生了火,倒入半鍋的油,熱油的空當,跟身旁的香巧打趣道:“就算吃也要看賣相啊,有些金貴的客人看眼緣的,你做得不好,不如他們的意,他們看都不看,更別說吃了。”


    有個員外郎就是,隻吃她養母做的點心,因為不僅味道好,還很好看,若是養母來做酥肉餅,那是連裹芝麻都要講究的,餅麵上要抹得均勻,不能隔太開也不能太密,她做的這些,養母看了,恐怕有的挑。


    一想到那個慈眉善目的好女人,菀娘嘴角微澀,笑意也漸漸淡了下去。


    鍋裏的油熱起來了,菀娘調整情緒專心做事,將圓餅一個個投入油鍋裏,發出滋滋的清脆炸響聲。


    不多時,一股濃鬱的鮮肉香味也從鍋裏傳開來,慢慢的往上升騰,從煙囪裏向外擴散,漸漸彌漫到四麵八方。


    香巧使勁用鼻子嗅了嗅這肉餅的香味,饞得都要流口水了。


    霹靂更是在外麵急得團團轉,兩邊窗戶安裝了結實的硬竹欄杆,他跳不進來,又跑到門那邊用大腦袋使勁拱,饞得嗷嗷直叫,隨時都要衝進來的樣子。


    它如今體格越來越壯,那薄薄的門板還真經不住它幾下撞的。


    菀娘對香巧說:“你先用肉團子哄哄它,把它帶遠點,不然咱們還沒做完這些餅,又有新的活要忙了。”


    “恩,那我先出去了,有什麽事情要我做的,大聲喊我。”


    香巧也學聰明了,先走到窗戶邊遠遠扔了塊大肉團子將霹靂引開,然後快速跑到門邊,開門出屋,拿手裏的肉團子哄著霹靂,把它帶到竹屋前麵去。


    餅炸得多了,油煙味太重,菀娘冷不丁嗆了好幾口,感覺全身上下都是一股油味兒,炸完這鍋油餅以後,她要徹徹底底洗個澡。


    但願世子不要再想吃這類口味重,做起來又煩瑣的食物了,她還想多美個幾年呢,做這類油炸品太傷皮膚了。


    酒香不怕巷子深,餅香,自然也不怕距離遠,更何況從竹屋到竹樓,其實也沒多遠,彼此看不到,是因為被茂密的竹林隔開了。


    常遠,常安還有靈犀,先後從書房出來往外走,吸吸鼻子就能聞到這股讓人食欲大開的肉香味,不約而同摸了摸平坦的腹部。


    這個時辰,天開始黑了,他們也該祭祭五髒廟了。


    常安第一個沒忍住,咽了咽口水道:“那菀娘又在做什麽吃食了?這味道也太香了!”


    靈犀內心不屑,表麵笑著說:“誰知道呢?她啊,就愛搗鼓一些稀奇玩意,也不知道從哪聽來的,古怪得很!”


    聞言,默不作聲的常遠瞥了靈犀一眼意味深長道:“每個人都有自己的長處,她隻是擅長發揮而已,若人人都像她這樣做好自己的分內事,莫道他人是非,那麽,這世上就不會有那麽多的紛爭了。”


    這話聽得就有些嘲諷的意思,靈犀保持嘴邊的笑意不接話,常安卻忍不住瞪堂哥。


    “你這是什麽意思?諷刺我和靈犀手伸得太寬,在背後道人是非,她若是行得正坐得直,沒有那麽多把柄,我們何至如此?”


    說到這個,常安倒是起勁了,一句句數落常遠:“那你告訴我,她不來世子跟前伺候,成天躲在竹屋做她的那些零嘴,就算世子默許了,她難道自己沒有腿嗎?不知道隔三差五到竹樓給世子請安啊!世子一次不讓她進,她難道就不能多來幾次,讓世子看到她的誠意,凡事以主子為重,將主子放在第一位,這才是奴才應盡的本分!”


    常安說得頭頭是道,常遠看他像看怪物似的,懶得搭理,就這根深蒂固的奴性,一輩子也隻能屈居人下,給人賣命了。


    “天快黑了,沒什麽事,那我就先迴去了。”


    兩兄弟發生口角,靈犀一個外人不便在場,免得尷尬。


    再說,她目的已經達到,一件件的事都有據可查,就連常遠想為菀娘開脫也顯得有些蒼白無力,稍微多說了兩句還惹得世子不快,看向他的眼神就跟淬了冷刀子似的。


    世子一旦對某個人產生懷疑了,那就很難扭轉,到時菀娘又該如何自辯呢,她可是期待得很呢!


    靈犀一走,常遠也不跟常安客氣了,直接拖著常安往他的房間去,疾言厲色的勸告他:“我此番說的話句句都是為你好,你給我聽清楚聽明白了,世子對菀娘絕不是你我看到的那麽簡單,他自有他的安排,隻是暫時引而不發!你如今因為靈犀的幾句話而擅做主張,把菀娘的私事挑到世子那裏,好在你們說的也不是空穴來風,確實有據可查,又看在你們伺候多年的情分上,隻罰了半年月錢沒有杖刑,但那也不表示世子就會按你們的意思處置菀娘,難道你們會聽會查,世子就不會麽?靈犀那點小心思,又如何瞞得過世子的耳目,看著吧,那丫頭再不收斂,往後說不定有血光之災!”


    一口氣說了大段話,有點喘,常遠稍作停頓,吸了吸氣,等情緒平複了,再接著懟堂弟。


    “能在一個月內抵抗韃靼大軍,守住邊塞十二郡,並聲東擊西將敵軍趕迴塞外老巢的少年英雄,他的心計有多深,你有沒有用你這個豬腦子好好想過,喝了點酒就以為自己能耐了,能為世子分憂了,快找個河跳跳吧,把你腦子裏汙七八糟的廢料全都衝個幹淨。”


    性子溫和的人很少發脾氣,可一旦怒了,那便是疾風驟雨,五雷轟頂,不把你打得焦頭爛額魂不附體是不罷休的。


    常遠說完以後,緩了好一陣,才冷冷拋下最後一句拂袖而去。


    “你好自為之吧,笨蛋弟弟!”


    頭一迴被堂哥如此劈頭蓋臉,不留情麵的大罵,常安也是傻了眼,等人走遠了還有些愣愣的,抬手給了自己一個耳光。


    要你貪杯,要你誤事,要你嘴賤,常安啊常安,你遲早被自己作死!


    菀娘炸完油餅,撈起來瀝幹了油,裝盤放進食盒裏,提著食盒往外走。


    白日裏給常安送信時去過一趟竹樓,這到了晚上又得去,還是去見世子,菀娘心裏的排拒可想而知。


    無論書房還是二樓寢居,對菀娘而言都是難以遺忘的陰影,可世子說了要自己做好了送過去,不去的話,又顯得自己對主子太怠慢。


    但願世子吃了她做的餅,也同尋常人那般嘴軟,莫再說些稀奇古怪的話刁難她。


    菀娘一手提燈籠,一提食盒,緩慢走在林子裏,燈籠能照到的地方實在有限,也就周邊十來步遠,偌大的竹林陰暗又幽森,黑黢黢的好像隱藏著不為人知,神秘又可怕的東西,風吹動竹葉發出的那種沙沙聲,白天聽著很有情趣,到了夜晚就顯得有些詭魅了。


    早知道就該帶著霹靂,由它在前麵開路,為自己壯膽。


    念頭一閃過,菀娘就想迴去了,反正走了不到一半的路,迴去了再出來也不算特別晚。


    菀娘正要轉身,忽然倏地一下,眼前好似閃過一個黑黑的影子,等她眨眨眼再看過去,又什麽都沒了,身前那條又黑又長的林間小路,此刻就像猛獸張開的烏黑大嘴,一旦踏過去,很有可能被吞沒,屍骨無存。


    菀娘平時沒什麽愛好,就喜歡讀些雜書,譬如那些鄉野鬼怪奇談,將自己裹在被窩裏又安全又刺激。


    可如今她獨自身處這黑黢黢的林子裏,想要壓抑住腦子裏那些神神怪怪的念頭,可就是控製不了,怕什麽來什麽。


    “唿,唿唿!”


    什麽聲音?


    菀娘神情緊繃,抬腳往後退,退了沒幾步,咚一聲,有東西打在了燈籠上,蹭地穿破了油紙,燭火瞬間熄滅,菀娘眼前徹底黑了,伸手不見五指,心情更是緊張得無以複加。


    腦海裏一片空白,菀娘丟掉燈籠抱住食盒,憑感覺迴身往來時的方向快速奔跑,萬籟俱寂,暮色深沉,身邊每個細微的聲音都被無限放大,包括自己的心跳和喘氣聲。


    “啊!”腳底忽然一個打滑,菀娘失去平衡,手一鬆食盒掉落腳邊,菀娘避開不及,左腳踩到食盒被絆倒,刹那間腳脖子傳來咯的一聲,菀娘疼得麵容扭曲。


    糟,扭傷了!


    屋漏偏逢連夜雨,菀娘心想老天爺到底是對她好,還是不好,給了她新生,卻依然在施加種種磨難。


    菀娘兩手撐地試著站起來,可扭傷的那隻腳使不上勁,勉強直起身還未站穩又倒了下去,腳脖子那裏腫得特別厲害,根本走不了路。


    呆坐了半天,實在沒轍了,菀娘隻能扯開嗓子大喊香巧的名字,希望她能聽到。


    喊了有十來聲,菀娘自己也累了,稍停片刻喘口氣,好在竹林夜裏涼快,不然又熱又緊張,隻會讓她更加煩躁不安。


    當,當當!


    這又是什麽聲音?


    從自己背後傳來,離自己越來越近了。


    像是很硬的木頭打在地麵上發出那種特別沉悶的響動,也讓菀娘脆弱的小心髒揪做了一團,感覺快要從胸口蹦出來了。


    冷靜,不可以亂!


    菀娘試著安撫自己,悄悄撩起棉裙下擺,解開將匕首綁在小腿後側的帶子,然後輕輕拉開刀鞘抽出刀子。


    就在這時,有東西自背後搭在了她肩膀上,菀娘渾身一顫,仿佛被惡靈纏上,反手握住刀柄,不管不顧就朝身後瘋狂刺了過去。


    “走開,我這把匕首是經過護國寺高僧開光的,可以辟邪去妖魔,你若不想魂飛魄散,那就速速離我而去,否則後果自負!”


    越怕,越要說得大聲,給自己打氣,也是震懾對方。


    然而,菀娘胡亂捅了一通,什麽也沒捅到,握著刀柄的手腕反而被一隻強有力的大手扣住。


    這種熟悉的感覺讓菀娘腦子一蒙,瞬間呆住了。


    “我和護國寺幾位高僧都是舊識,從未聽過他們為哪名女子的物件開光,特別是這種傷人的兇器,所以,我很好奇,你嘴裏的高僧是何來路!”


    他低啞的聲音在她耳邊輕語,唿出的熱氣更是拂得她麵頰微紅,一字一句說得極慢,每個字都像釘子深深釘在菀娘心頭,一下下刺得生疼。


    菀娘僵硬著身子,壓根就不敢轉頭去看背後閻王般兇煞的男人,心裏更有一種可怕的猜測。


    世子是不是知道了什麽?


    所以,從一開始就是世子在裝神弄鬼?


    可是,他為何要這樣做?看她被嚇得瑟瑟發抖很好玩?或者,有別的讓她更加不敢猜想的用意?


    “怎麽不說話了?你嘴皮子不是很利索嗎?用一把匕首嚇唬住了一對表姐妹,這般厲害,可惜身為女兒身,不然做個諫官想必是極好不過的!”


    世子越說,菀娘心越涼。


    那時說得痛快,也沒想過會有今日,到底還是大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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