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社雅座中,兩張方桌擺列當中,蓮兒和娟兒則坐於一邊燒煮著茶葉。


    劉建與韓雍則相向而坐,攀談著。


    二人皆是學貫古今,通曉史籍之人,而且都是商賈之後,也有共同語言,故而沒過一會,便談天說地,博古論今,言至妙時,也傳來陣陣歡笑之聲。


    “建德兄不愧是新科解元,如此見識,想必明年會試高中會元,殿試又提狀元,如此加上解元,童試第一,童子試第一,貢試第一,若如此,必為一時美談也”


    韓雍笑道。


    “永熙兄謬讚了,在下實愧不敢當,永熙兄才學卓越,久後必為一代名臣,青史留名啊”


    劉建也笑道。


    二人又是一陣歡笑。


    “不過劉兄所言,的確獨到,談及古今興廢,常人時以仁政,暴政,然唯獨劉兄以民為本,重民而生,果大才也”


    韓雍笑道。


    “民本,非我所提也,乃孔孟之道也,孟子曾言,民重,社稷次之,君輕,當年唐宗也有言,民為水,君為舟,水能載舟亦能覆舟,由此可知矣”


    劉建笑道。


    “此乃天下大道,隻可惜懂的人何其少也,建德兄能明此理,想必前途無量啊”


    韓雍笑道。


    “我也是熟能生巧,學以致用矣”


    劉建笑道。


    “不過,敢問建德兄,未來是想入仕,還是為學”


    韓雍問道。


    “此事,我還未想好,不知永熙兄打算如何”


    劉建反問道。


    “自當以為天地立心,為生民立命,為往聖繼絕學,為萬世開太平,隻可惜如今我年幼無知,還當多學多看,多聽多聞矣”


    韓雍笑道。


    劉建聽後,微微一笑,這不是北宋思想家張載的橫渠四句嗎。


    看來這韓雍很喜歡此句啊。


    而且張載也非常人,二十一歲時就寫有邊議九條,被時任陝西經略安撫副使,主持西北防務的範仲淹看重。


    後來又四處求學,問學,終來兩宋關學,與二程的洛學,周敦頤的濓學,王安石的新學,朱熹的閩學齊名,其主張尊順天意,立天,立地,立人,做到誠意,正心,格物,致知,明理,修身,齊家,治國平天下,以努力達到聖賢境界。


    而這四句也就是張載關學之內最重要的價值體現。


    可以說關學是兩宋理學一個非常重要的流派,哪怕如今之時,也有相當多的影響。


    “看來永熙兄非常推崇張子的關學啊”


    劉建笑道。


    “正是,小弟四處求學之時,也常聽他人講起關學,實際上小弟很想找機會前往西安拜謁一番,可惜苦無良機也”


    韓雍歎道。


    “隻要永熙兄誠心,想永熙兄父母定不會反對”


    劉建說道。


    “哎,建德兄有所不知,我父母家教甚嚴,當年若不是因為蘇州親戚代為照顧,他們都不願讓我孤身前往南京,江西等地求學,又怎會願意讓我孤身前往陝西,怕是隻有等成年以後,方可成行矣”


    韓雍歎道。


    “來日方長嘛,永熙兄也無需歎息”


    劉建笑道。


    “正是,其實不僅是理學分支關學,我向康齋先生求學之時,也對心學極為推崇,天道觀,性善觀,踐行觀,苦樂觀,真人生哲理也,所謂萬變之紛紜,而應之各有定理,所謂人性之本善,人欲,有善惡,好壞,需化也,如此雲雲,令人豁然開朗矣”


    韓雍笑道。


    “永熙兄學通各派,久後必為一代大儒宗師矣”


    劉建笑道。


    “不,我之誌非為學也,而是為天下蒼生,創一幸福之世矣,不瞞建德兄,小弟四處求學,除去聽得各家學說,也見識百姓疾苦,如那江西贛州,百姓食不果腹,苦不堪言,還有前年鳳陽地震,百姓流離失所,四處流串,有些甚至隻能吃土,吃樹皮才能過日,令人動容啊,故而我想為萬民開一太平之世,此生足矣”


    韓雍歎道。


    “永熙兄所言,震懾人心,實際上那些底層百姓之苦,在下也有所見所聞,隻不過在下以為,這除去天災外,人禍同樣不可忽視矣”


    劉建說道。


    “正是,那些貪官汙吏,地方豪紳,還有那些奸商,或盤剝,欺壓百姓,或強取豪奪,圈地占田,或囤積起貨,真真可惡至極,去年我在贛南遊學,就曾親眼所見,本地豪紳蕭家,顧家等家,以劣田,強行置換本鄉鄉民手中良田,贛南本就貧苦,良田稀少,還被這些豪紳兼並了去,真是令人發指啊”


    韓雍說著說著,忽然有些怒氣。


    “這些土豪劣紳的確可惡至極,若我是綠林豪傑,必然毫不猶豫的出手,將其殺之,為百姓主持公道”


    劉建拍案怒道。


    “更可氣的是,這些土地建德兄可知最終去了何人之手”


    韓雍定了定神,說道。


    “哦,何人?”


    劉建問道。


    “南昌,寧王府”


    韓雍怒道。


    “這,這,不是吧,寧王不是一心好學,經常找儒生前往王府講學嗎”


    劉建聽後,驚唿道。


    “若非親眼所見,我也不敢相信,建德兄可知,那寧王府在江西有良田數十萬頃,佃農,仆役百萬眾,而江西是一窮省,百姓本就不富裕,而這還僅僅隻是寧王府一家,何況這些佃農最後也是向寧王府納捐,上貢,交賦稅,而這些並不會上交國庫,如此損失的豈不是朝廷的稅糧,更別說朝廷每年還要向寧王府發放奉銀,如此寧王府兩頭拿錢,受苦的不還是那些底層百姓乎”


    韓雍憤憤的說道。


    “有這等事,永熙兄是從哪裏得知的”


    劉建聽後,驚愕一聲。


    “此事在江西還是秘密嗎,建德兄看著吧,他日等我為官,我必讓寧王府付出代價”


    韓雍又憤憤的說道。


    “永熙兄可想好啊那可是寧王府啊,且寧王是如今唯一的太祖血脈,永熙兄可不可意氣用事啊”


    劉建一聽,皺了皺眉。


    曆史上韓雍正是因為彈劾寧王,而被第一次罷官,想不到如今韓雍就已經盯上了寧王府了。


    而且聽韓雍口氣,這完全就是和後世憤青差不多嘛。


    在想想韓雍也不過束發之歲,劉建自然要勸說一下。


    “那又怎樣,自太宗,宣宗以後,藩王得到極大限製,早已今非昔比,何況鐵證如山,也容不得他們放肆”


    韓雍說道。


    “聽永熙兄所言,到是讓我想起了前不久一件事”


    劉建聽後,說道。


    “哦,何事”


    韓雍問道。


    “我們劉家新出的玻璃,肥皂,想必永熙兄知道吧”


    劉建笑道。


    “當然,那肥皂真乃妙物,如今我每次沐浴,湯沐皆用之,玻璃也金瑩剔透,人間極品也”


    韓雍笑道。


    “自玻璃,肥皂問世之後,各地藩王,勳貴就極為覬覦,弄得我等苦不堪言,三月後,湖廣楚王,襄王等王曾聯合起來,一麵規矩海盜,打算劫掠舟山,搶奪玻璃,肥皂之法,一麵煽動湖廣,河南,山東等地受水患的災民,饑民,流民,進入我劉家在揚州的莊田江口,這裏是我劉家與各代理商交易,貿易之地,打算衝擊破壞江口,若非我劉家忠仆拚死一搏,恐怕如今其謀已經得逞矣”


    劉建說道。


    “此簡直就是草菅人命,無法無天,難道湖廣等地官吏不管乎”


    韓雍怒道。


    “哎,此事如今已死無對證,他們找的都是死士,一見事敗,早已自絕,何況所謂民不與官鬥,何況其是藩王皇族乎,所幸如今並無甚損失,已是大幸矣,不敢再有奢求”


    劉建歎道。


    “劉兄萬不可以此認輸低頭,等會試,殿試後,劉兄必然能得一官半職,如此那些藩王也不敢造次,等時機成熟,再上奏天子,此事便成也”


    韓雍說道。


    劉建聽後,歎息一聲。


    “我看此事沒這麽簡單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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