納采,問名,納吉,納征,請期,親迎。前麵五個步驟已經由皇後代勞了,最後一步親迎,那就要袁淩鳯親自出馬了。


    六月初六,一個吉祥的日子,半個京都城都因為一樁婚事變得喜慶起來,十裏紅妝繞街鋪,五裏迎親人馬歡。


    朱臨昭,王百川,秦長武,白複,還有鎮武衛的將校們撐起了袁淩鳯的臉麵,身穿啞光色盔甲的鎮武衛將校,身披紅麾,跟隨在袁淩鳯身後。三百嶺衛,紅衣為底,輕甲耀陽,武士和胯下戰馬心意相通,一列五騎,三百人的嶺衛排起來長隊,最後便是親兵中挑出來的八個高個,八抬大轎隻為迎娶主將新婦。


    沿途東子將早就準備好的喜錢撒在十字路口,四百多人行到英國公府,時辰剛剛好,一帝一後下旨賜婚,禮部來了一位老侍郎,主持禮儀。


    英國公府大門緊閉。青竹煆燒是為爆竹,爆裂的竹節蹦起來火花,也響起爆竹爆響。


    不過大門依舊緊閉,袁淩武走了出來,順著門縫往裏麵塞著金葉子,這是“啟門錢”。


    金葉子塞進去不少,可是大門依舊緊閉。看著依舊緊閉的大門,袁淩鳯揉了揉眉頭,這可真的是娶妻難啊。


    不過,袁淩鳯看了看身旁起哄的將校,心頭有了主意。


    “帳下兒郎可在?”袁淩鳯端著架子喊道。


    鎮武衛的將校們這會兒哪裏還不懂袁淩鳯的話音。


    “將軍,帳下兒郎皆在。”一幫將校嬉笑道。


    “朱臨昭,帶前軍將校為本將攻下這道城門,白複,帶手下兒郎翻越城牆,為大軍打開城門,秦長武帶你部精銳隨本將衝陣,白複為我等斷後,王百川命你帶領部下,紮穩營地。”袁淩鳯摔著馬鞭下令道,這一刻他有了一絲錯覺,好似自己還在鎮武衛,大戟所指,萬軍皆從。


    將校們嬉鬧中多了一分凝重。門內的我人看著外麵躍躍欲試的鎮武衛將校,隻得苦笑,將門慢慢打開,而這時候一旁的老侍郎連忙取出手巾,擦了擦頭上的冷汗,這些莽夫,好好的娶妻,弄得跟土匪下山一般。


    街道湊過來看熱鬧的老百姓也被這副娶親的熱鬧景象逗樂了,時不時還有懶漢催促著鎮武衛的將校速速“攻城”。


    大門在所有人的目光中緩緩打開,隻是門剛打開一個縫從裏麵走出來一個青年,想來這應該是自己妻子的堂兄張浩了。


    隻是還沒有等張浩說話,鎮武衛的如狼似虎的鎮武衛將校就衝了進去撞翻了頂門的侍女,撞翻了花籃,在知情人士的提前通知下,一幫將校“掩護”袁淩鳯向著裏麵悶頭走去,他們知道自己這是給袁淩鳯做“儐相”。所以早就做好了挨打的準備了,沒看到這些衝進來的將校們雖然穿得是華貴的“常甲”。可是內麵卻套著緊密的內甲,丫鬟和新婦德閨中密友手中的木棒就全無任何威懾。


    袁淩鳯一路沒有絲毫停留,鎮武衛的將校們不管是丫鬟還是仆役,一概推開,到了新娘的閨房。


    袁淩鳯對著屋內喊道:“佛家有諺語,三千弱水一說,我補齊了兩句,弱水三千,隻取一瓢飲,繁華三千,許一人悲歡。”


    閨房的門在這句話落下後,緩緩打開了。


    張世澤的兒子,也就是新娘的弟弟背著新娘走了出來。


    將新娘迎入轎子中,一路吹敲,迴到新宅。


    袁淩鳯在京都沒有父母長輩,此時一帝一後早已經在堂上端坐,沒有穿龍袍的崇禎像是一位尋常富家翁,一對新人拜天地。


    一切都好像是夢一般,喝了一肚子水的袁淩鳯走過轉角後,看到了早早等候的默劍和武斌。


    “兩位公公,今日是我喜事,一切等明天再說,可行?”袁淩鳯沒好氣的對默劍說道。


    “今日前來不為國事,隻是私事,我們兩人身份不一樣,你父親是我們兄弟,能見到你完婚,我們也算了了一樁心事。洞房花燭,一刻千金,去吧。”武斌老眼一紅對著袁淩鳯說道。


    “以後就是大人了,沒有人會將你當做少年郎了,萬事謀而後定,宮裏還有事,我們先走了。”默劍說完拉著武斌就離開了。


    隻留下袁淩鳯,麵對著兩位公公,袁淩鳯長長行了一禮,這一禮,謝兩位公公三年來的幫扶。


    兩位公公離開了,袁淩鳯去往新房。


    今夜沒有人會來打擾袁淩鳯,親兵們已經將新房的這處院子圍的嚴嚴實實。


    一帝一後在袁淩鳯拜完天地就離開了,兩人能來就已經是莫大的榮耀了,更何況還是代替袁淩鳯父母受了新人拜禮。


    這份恩情不可謂不重,袁淩鳯雖然身上有著三品勳散官,可是比之一代國公,地位還是不足,一帝一後聯袂前來,在眾人麵前露了臉,以後就沒有在對這件婚事有任何流言蜚語了。


    袁淩鳯懷著坎坷的心情,推開了房門,一襲紅妝的新娘子早已經等了許久。


    袁淩鳯露出苦笑,這還是他第一次見到自己的妻子。


    袁淩鳯也是在幾天前才剛剛得知自己這位新娘的名字——張媛媛。


    袁淩鳯沒有去揭開新娘的蓋頭,而是並排和她坐在一起。


    袁淩鳯深吸一口氣說道:“今日,你便是我的妻子,我是什麽樣子的人,你了解甚少,就這般嫁給我,委屈你了。”


    紅蓋頭下的新娘沒有說話。袁淩鳯繼續說道:“你我成為夫妻,有些事情,我須告知你,我袁淩鳯,關中北崖人氏,十五奉旨從軍,今年十八有餘,今日的婚事,是委屈你了,以後我會加倍對你好,今天閨房外所言,句句屬實,你為我妻,此生不離不棄。”


    紅色的蓋頭有些顫動,裏麵傳來雀鳥般的脆鳴:“相公,您該揭蓋頭了。”


    袁淩鳯愣了一下,點了點頭說道:“好。”


    袁淩鳯從來沒有像現在這麽緊張過,一杆秤,現在卻比那幾十斤的大戟還重,紅蓋頭一點點被掀了起來,露出來新娘的玉容。


    “手如柔荑,膚如凝脂,領如蝤蠐,齒如瓠犀,螓首蛾眉,巧笑倩兮,美目盼兮。”袁淩鳯此時隻能用詩經裏麵這段話來形容自己這位妻子。


    張媛看著眼前英武的袁淩鳯,看了一眼連忙低下了頭,不過似乎觸碰到什麽東西,蛾眉緊皺。


    袁淩鳯察覺出妻子的不適,袁淩鳯忽然想到了一件事情,古代新娘的嫁衣會被縫上很多細針。


    袁淩鳯趕忙繞到張媛背後,順著絲線將這些細針取下。


    “相公,還喝交杯酒了。”張媛看著袁淩鳯笨手笨腳的給自己取下細針,雖然中途紮到了自己幾次,但是這份心意,她還是知曉的,至少這個以後要依靠一輩子的男人,他是在乎自己,心疼自己的。


    喝完交杯酒,掩上床榻的挽簾,一夜春宵無人入睡。


    第二天兩個頂著黑眼圈的新人,眯著眼睛看著彼此的臉,誰都不好意思先“醒”。


    這時候張媛的丫鬟青竹和青荷,兩人端著水盆,進來伺候兩個新人,昨夜這兩個丫鬟一直睡在外麵,兩個丫鬟昨夜可是一夜沒睡,兩個丫鬟進了裏屋,這時候兩人都不能再裝睡著了。


    三天如膠似漆的新婚燕爾,轉瞬即逝,三天裏麵兩個新人了解漸深。


    不過這天還有一件事情沒有做,那就是迴門。


    嶺衛住在京都城外的莊子裏,東子和一眾親兵入住新宅,三進的院子,但是麵積卻極大,畢竟這裏以前是一座伯爵府。


    冬子人小,卻及其懂事機靈,不然袁淩鳯也不會讓他做親兵頭子。


    四方禮,裏麵的東西是否珍貴還在其次,主要就是一個心意。


    拿著禮物,袁淩鳯和張媛坐在馬車裏麵,外麵是東子趕車,前後各是十個親兵護衛。


    不是袁淩鳯擺架子,實在是袁淩鳯和京都城相克,隻要袁淩鳯不帶親兵,就一定會出事,上一次不就給六扇門出了個大難題,袁淩鳯不怕蠢賊,就怕驚動了自己的妻子。


    三天時間,張媛給袁淩鳯的印象很好,脾氣溫善直率,知道袁淩鳯的親兵都是隨袁淩鳯征戰三載的老人後,張媛拿出來女主人的風範,所以三天來,所有接觸過這位袁府主婦的人,都接受了這個比袁淩鳯還小一歲的女主人。


    一對新人迴門,向著兩個長輩奉茶後,張媛隨母親去了後宅,而袁淩鳯卻被英國公拉到偏廳,男人有男人的話,女眷有女娟的密語。


    一進偏廳,袁淩鳯就感覺到一陣寒意。英國公帶著怒氣對著袁淩鳯說道:“好好對我閨女,要是敢有不好,小子,老夫打斷你的腿。”


    袁淩鳯隻能無奈應是,沒辦法,誰讓他把人家的寶貝閨女娶了。


    不過有一句老話,姑爺那是門前客,英國公也隻是吐吐怨氣,他叫袁淩鳯來到偏廳,兩人獨處,是有些事情要和袁淩鳯商量。


    “找個地方坐吧,你現在已經是三品銜了吧?”張世澤坐在上首位問道。


    袁淩鳯坐在下首,點頭應是。


    “你是我英國公府的姑爺,老夫隻有這麽一個寶貝女兒,老夫不希望她受委屈。”英國公有些悲傷的說道。


    “嶽父放心,媛媛是我妻子,我不會讓她受委屈的。”袁淩鳯認真的說道。


    “你的品性,老夫還是相信的,不過你總不能一直像現在這樣吧,三品勳散不如七品縣令,老夫給你找了個差事。京軍於本朝新立,左右中三營七十二衛,你想去那一營,以你的資曆,一個衛指揮使,老夫還是能給你安排的。”張世澤的意思很明確,就是給袁淩鳯找個職位。不過,袁淩鳯卻不能接受這份好意。


    “嶽父,有些事情,我不便說,這份心意我領了。”袁淩鳯含糊的說道。


    英國公聽到這裏,看了一眼袁淩鳯,用手向上指了指,袁淩鳯點了點頭。


    英國公哈哈一笑,笑著說道:“你不說,我都忘了,看來你的去處早已經安排好了。”


    對此,袁淩鳯知道言多必失,哪怕是自己的嶽父,他也必須保持沉默。


    和英國公夫婦用過一頓飯後,雖然知道女兒就住在京都,不過,畢竟是別人家的人,兩個老人還是舍不得閨女。


    帶著眼眶紅紅的小媳婦,袁淩鳯迴到自己府上。


    平靜的日子不知道可以持續多久,每天和張媛在一起的時光總是充滿著快樂,遊園賞荷,袁淩鳯的才情,張媛的溫柔,倆個人像是麵對著一片新大陸一般,一點點發現著對方身上的那些優點。原來袁淩鳯除了軍中大將這層外表,他能吟詩作對,或者給自己講述那些奇聞異事。對於自己爭取來的這份姻緣,張媛越來越覺得滿意,袁淩鳯也同樣如此,張媛玉指下,那尾七弦琴總是可以給自己帶來平靜。美貌,才藝,品行,甚至是府中的瑣事,張媛也能在空閑時打理的井井有條。雖然和自己在一起的時候,張媛會有一些小小的刁蠻,不過這些都無傷大雅,甚至有些可愛。


    歡愉之下在袁淩鳯眼眶深處卻帶著一絲煩惱,因為他不知道該怎麽去給張媛說,自己很快就要南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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