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路,張玲已經幫她媽付了早上的麵條錢,買肉,買醬油和醋的錢,她爸的酒錢,現在,她媽又讓她付張鬆的布料錢。


    光想著給兒子做新衣服,難道她媽沒看到,她還穿著打補丁的衣服?


    張俏說的對,如果她想吃苦,那就有吃不完的苦。本來,今天把她媽叫來,她是好心,想讓她趁機會,緩和下和妹妹一家的關係。


    可張玲沒想到,她爸媽這麽自私,竟然還想著讓妹妹還錢!


    這真是親生父母能做出來的事嗎?


    看來,在他們眼裏,隻有他們的兒子是家人。而女兒,充其量就是他們的印鈔機,換錢的工具人。


    “我說你傻站那兒幹嗎?趕緊進來,你不是還有幾張布票嗎?你又不用,先給你弟弟用。他以後要是考上個大學,還能忘了你這個當姐的。”


    又是這一套!


    張玲從來沒像今天,這麽反感她媽說的話。


    她紅著眼睛進來,一句話沒說,搶過她媽手裏的菜籃子,把裏麵她買給陳桂蘭的五花肉,和自己的那塊肉一起拿出來,又把籃子塞還給她媽。


    “你個賠錢貨,你這是想幹嗎?”


    “媽,說好的,一起買肉去看俏俏。既然你不去,那我自己去!”


    張玲賭氣似的,扭頭就走。


    想想還是來氣,又在門口站定:“還有,你那兒子好吃懶做的,根本不是上學的料,我看你就別浪費錢了!”


    閨女走出老遠了,陳桂蘭才反應過來,氣的她布也不買了,一路追出來罵。


    “你個賠錢貨,小賤人,你是不是也想跟著你妹妹造反!”


    “你就跟著那不正經的學吧,早晚跟她一個下場!”


    “兩個不孝女,我跟你爸都白養你們了!我養條狗,還知道看家護院呢。你們倒好,一個個的白眼狼,還嫌棄上你們弟弟了。小鬆能給我和你爸養老,你們兩個賠錢貨能幹什麽!”


    陳桂蘭嗓門兒大,招來很多圍觀的。


    有人想勸兩句,陳桂蘭索性撒潑耍無賴,大街上就地坐下,又拍大腿,又是幹嚎:“張俏這個不孝女,把她弟弟差點打成殘廢,還挑撥離間,讓我大閨女跟我反目!大家評評理,我辛辛苦苦的,這是養了隻白眼狼嗎?都說她和她男人發財了,那發的全是不義之財!她就活該遭報應!咋不燒死她全家呢!”


    看熱鬧的越圍越多,有人見陳桂蘭哭的慘,還真有些同情她。


    “想不到林廠長他媳婦兒竟是這種人,對自己的親人都如此,能是什麽好東西。”


    “就長的跟狐狸精那個吧,賣酸菜魚的?一看就不是個正經貨!”


    “這兩口子合起夥來,害死了人家王燕,現在家裏被燒,可不就是報應!”


    說這些話的,多是被張俏搶過生意的商販,其中就包括李東,恨不得趕緊趁機踩張俏兩腳。


    但圍觀群眾裏也有腦子清醒的,特別鄙夷他們這種隨口造謠的惡習。


    “你們了解人家嗎?隨口就亂說。我家親戚就有在飼料廠上班的,都說林廠長人可好了,給咱們提供工作機會,還讓咱們賺錢。多少人都感激他呢,還有他媳婦兒人更好,長的漂亮,又勤快,待人可熱情了,哪是老太太說的這樣!”


    “就是,瞎起什麽哄!當媽的竟然當街造女兒女婿的謠,就這樣的父母,俏俏真是倒黴死了!”


    “別看笑話了,人家林廠長跟他媳婦兒過得好著呢,就算是報應,那也是做了好事的福報。”


    “中午我還看到兩口子請客來著,那排場老闊氣了!聽說,林廠長跟張俏收養了三個孩子,就憑這份善心,人家也該發大財!”


    指責陳桂蘭的越來越多,李東一看勢頭不對,趕緊溜了。


    而陳桂蘭哭著哭著,哭不動了。因為周圍群眾都用異樣的目光看著她,好像她是個怪物。


    見沒人搭理自己,陳桂蘭爬起來就要溜。


    可她又不甘心,隨手拽住一位路人:“你剛才說啥?我家那個賠錢貨發財了?還請客?”


    “對呀,人家張俏過得好著呢。老太太,有這樣的女兒,可是你的福氣。你可別到處亂說了,我要是你,肯定拚命的對女兒好。你對她好,她才能對你好,哪有給自己女兒造謠的?”


    “誰造謠了!”


    陳桂蘭悻悻的,討了個沒意思。


    她還想問問張俏在哪裏請客,她好親眼去看看,可人家已經走了。


    張俏發財了?


    陳桂蘭心裏更不平了,她都發財了,居然不迴家孝敬父母,不是白眼狼是啥?


    不行,哪天她非得找張俏說道說道。


    小閨女不認她,現在大閨女也開始造反,再這樣下去,以後家裏的活誰幹?各種支出誰出?


    想想陳桂蘭就覺得虧死了。


    ……


    張玲一路抹著眼淚,快步如飛。


    她媽後來那些罵聲,她都聽到了。張玲真恨不得找個地縫鑽下去。


    本來她想坐公交車去張俏家裏。


    走到半路,就看到路邊一家新開的飯店熱熱鬧鬧的,張俏穿著條粉色孕婦褲,挺著圓圓的肚子,正笑眯眯,嘴甜熱絡的送客人從裏麵出來。


    張玲還以為自己看錯了,恍惚著揉了揉眼睛。


    可不就是她妹妹!


    可是,不是說張俏家裏遭了火災,房子都燒光了嗎?


    她怎麽還笑得出來,還有錢出來跟這麽多人下館子?


    發現張俏朝她看過來,張玲趕緊背轉過身,拿打著補丁的袖口連擦了幾下眼睛。


    確定自己臉上沒有眼淚了,她才轉過來,招招手,努力的衝妹妹咧嘴一笑:“俏俏,姐正要去家裏看你呢,你怎麽在這兒?”


    張俏送走最後一位親戚,她打量著張玲,熱切的叫了聲姐。


    張玲看著好像比上次見麵更瘦了,也更憔悴了。


    “姐,咱們離得遠,我都沒法通知你。正好跟你說一聲,我和天越要搬新家了,一會兒你去我新家看看。今天我們請幫過忙的鄰居和親戚們一起吃個飯。你今天怎麽有空來縣裏?是趕集嗎?買了什麽好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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