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李秀芬看來,不爭氣的兒子,找上張俏,那就是亂搞男女關係,兩個人胡來,沒被送去槍斃,純屬他們運氣好。


    “我問你,天越呢?”


    張俏順手一指:“樓上呢。”


    李秀芬又瞪她一眼,沉著臉上了樓。


    房門開著,林天越穿著條黑背心,正將裏麵的雜物往外搬,紮實的肌肉隨著動作鼓出紋理分明的塊壘,肩胛骨那裏,還有一處黑乎乎的傷口,看著觸目驚心的。


    乍然看到李秀芬,他一點也不意外。


    甚至,連招唿都懶得和她打。


    李秀芬先看了兒子一眼,目光在他背上的傷處停留許久。


    她走進來:“天越,你跟我過來,我有話跟你說!關上門!”


    她可不想讓張俏那個小妖精聽到。


    林天越站在門口,偏不關門:“有什麽話你就說,如果是關於這個房子的。那就免談!”


    “你說什麽?”李秀芬臉色一冷。


    林天越冷笑道:“我說,姓宋的這是迴家告狀了?他還挺有臉!這房子是我爸留下的,姓林不姓宋。現在張俏懷孕了,我們的房子又被燒了。一家子無家可歸,這裏就是我們的家。”


    李秀芬窘了窘,語氣軟了幾分:“你那房子……真被燒光了?”


    “整個響水縣都知道,要不,你去看看?”


    李秀芬心想,他這是怪她不夠關心他?


    她倒是想關心,也得她這個兒子爭氣才行。


    要工作沒工作,要正事沒正事,從小到大,丟臉的事倒是沒少幹,警察局三進三出的,不知道有多丟人。


    就算他現在開了廠,在李秀芬看來,那也不是正經營生。個體戶能是長久之計?他爸當初的采石廠,可是國營的。而林天越這種個體戶,別說和他爸比了,就連吃公家飯的老宋和宋佳文父子倆,他也沒法比。


    所以,她才一心討好那父子倆。畢竟以後她老了,還得靠人家呢。


    就她兒子這樣,指不定啥時候就進去了,能靠得上嗎?


    “人家為啥燒你房子?是不是你又得罪了人?早跟你說,要走正途,不要不務正業。天越,你有今天,全是自己作的,誰也賴不著!房子燒了,不行就在附近租一套。這房子是你爸留下的不假,但也有我的一份,佳文著急結婚,你這個當哥哥的,先給他用用。他念著你的情,以後有用得著的地方,不是也多條路?”


    李秀芬觀察著兒子的神色,又想到昨天宋佳文說的,都是張俏那個狐狸精在鬧妖蛾子。


    她拍板道:“這事就這麽定了。你跟你那個媳婦兒說一聲。實在不行,租房子的錢,我替你拿。張俏她都快生了,又不是新媳婦兒,有什麽可矯情的?人家佳文對象可不一樣,人家是黃花大閨女,還是個老師。你呀,但凡爭點氣,也不至於娶個她這樣兒的,除了臉,一無是處!還未婚先孕,說出去都丟人!”


    “你說夠了嗎?”


    半天沒吱聲的林天越突然開口,森冷的語氣,直嚇的李秀芬一激靈。


    可畢竟是自己生的,她還不信,他能怎麽著她。


    “天越,你別不知好歹。別看你現在開了個廠,以後說不定,還得求著人家佳文。人家都說了,佳文以後會是三中的校長。你讓讓他,他還能讓你吃虧不成?”


    “我讓個屁!”


    林天越一雙豹子似的眸,死盯著他媽,“這房子姓林不姓宋,你想讓出去,也得問問我爸同不同意!”


    “你……你爸都死了,我問他幹什麽!”


    李秀芬差點被兒子噎死,她還要反駁,突然,張俏的身影出現在門口。


    不止張俏,外麵吵吵嚷嚷,一幫人一擁而入。


    走在前麵的,居然是李秀芬的娘家哥李勝,李武,後麵跟著林天越的二叔二嬸,三叔,三嬸。


    就見張俏引著這一堆親戚,從外麵進來。


    才剛一見麵,張俏的眼淚刷的就流了下來。


    “二叔,二嬸 ,三叔,三嬸,兩位舅舅,你們都聽到了吧?我媽她到底有多糊塗,我和天越都走投無路了,馬上就要睡大馬路了,她還在勸天越把爸的房子讓給姓宋的。姓宋的再厲害,他跟林家,跟爸留給我們的房子有什麽關係?”


    林天越都快服了張俏的演技了,這眼淚怎麽說來就來?


    他還是第一次見張俏哭,哭得他都心疼了。


    真想衝過去,趕緊抱抱哄哄。


    可張俏卻又衝他使眼色。


    林天越像才醒過神來,按照約定好的,直通通的厲聲質問她:“張俏,誰讓你把親戚都招來的!自已家的事,你把大家都叫來幹嗎?你這麽任性……讓咱媽多沒臉!”


    “沒臉?你現在還隻顧著媽的臉麵!可我都要睡大馬路,睡橋洞了。我讓叔嬸,舅舅們來評個理怎麽了?林天越,你別衝我吼!今天你要是敢把房子讓出去,我……我就不跟你過了!”


    “你說什麽?你再說一遍!”


    張俏跟林天越說好的,他夾在中間,身份尷尬,但兩個人可以在親戚麵前,一個白臉,一個紅臉。


    他明明是按張俏的意思,演給大家看,可此刻心裏竟真有點難受。


    好像張俏真要不跟他過了似的。


    張俏:“我說,我不跟你過了!我跟你過日子圖什麽啊,房子燒了,連個住的地方都沒有!你讓我把孩子生在大街上啊?真要是這樣,我還不如不生這個孩子,也省的生出來就跟著我們受氣,遭罪!”


    “媽的,張俏你再胡說一句!”


    “我就說,就說!你信不信,今天你敢讓房子。下午我就去跟你離婚,大不了,孩子我不要了!有這麽偏心的奶奶,你們林家就不配有後代!”


    林天越覺得她演的太逼真了,血直往上湧,衝著張俏就過去了:“張俏,你再敢說一句,什麽偏心,什麽不配,你信不信老子抽你……”


    這麽多親戚在呢,當然不可能由著林天越“打老婆”,大家圍上來,拚命拉著林天越不放:“天越,你給我閉嘴!你媳婦兒哪句說的不對了,你還有臉耍橫!”


    “就是,我看你敢動一下手試試!”


    李秀芬也氣的不輕,沒想到,張俏居然找了這麽多親戚來一起討伐她。


    她渾身哆嗦著上前,指著躲在人群後的張俏:“小妖精,你拿離婚嚇唬誰呢?不是你勾引我兒子,說不定天越能找個更好的,也不會像你似的,在這裏胡攪蠻纏!”


    林天越擰眉橫了他媽一眼,又往前一步:“張俏,你給我過來!看我不……”


    話音未落,他大舅李勝氣不過,揚手一耳光就打下來。


    林天越卻閃身躲開了,那一巴掌不偏不倚,恰好打在李秀芬臉上。


    啪的一聲脆響,一點沒含糊,直打得她臉都偏到了一邊去。


    一時,周圍全安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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