談殊聽到薑問鈺的話,雖然心中無盡歡喜,但麵上仍不改神色。


    “你跟很多人兩小無猜、青梅竹馬?”他問。


    薑問鈺想了想,道:“也不算很多。”


    談殊漆黑的眼珠動也不動盯著她,“不算很多是幾個?”


    薑問鈺不答,而是說:“大家都有那麽幾個兩小無猜、青梅竹馬。”


    談殊毫無遲疑道:“我沒有。”


    薑問鈺純淨的眼眸望著他,驚訝道:“你沒有嗎?皇宮裏的公主們不是嗎?”


    “不是,我跟她們沒有任何來往。”


    薑問鈺說:“那你的異性緣不太好啊。”


    異性緣什麽的,談殊不關心,他隻關心她。


    談殊輕聲冷笑道:“所以你有幾個?”


    薑問鈺伸出雙手,在談殊冰冷的注視下,緩緩從十變成九、八……最後,隻留下一根手指。


    “我們從現在開始到白發蒼蒼,也可以算是一種兩小無猜、青梅竹馬。”薑問鈺眉眼彎彎,大方地笑道,“這個‘一’是世子你。”


    聞言,談殊怔了片刻,心裏將她的話一字一句細品,反複琢磨,那滋味竟無比令人上癮。


    又聽薑問鈺失落道:“不過世子說自己沒有兩小無猜,也沒有青梅竹馬,看來是我自作多情了。”


    “我收迴剛才的迴答。”談殊稍稍斂起冷而散漫的神情,嗓音微沉道。


    見他的模樣似是認真了,薑問鈺裝作苦惱道:“話都說出口了,怎麽能收迴呢?”


    “我說的話,我當然有權收迴了。”談殊垂眸看著她,語氣不容抗拒,“我有一個,你也隻能有一個。”


    薑問鈺忍不住了,轉過身,撲哧笑出聲來。


    世子對兩小無猜和青梅竹馬真的非常執著。


    談殊靜靜看她一會兒,也抿唇笑了。少頃,他伸出手臂將她重新攬入懷,躺在幹草席上。


    薑問鈺仰臉看談殊,伸手碰了碰他脖子和臉上已經結痂的細傷痕。


    “世子,你還說我找罪受,你不是也經常把自己搞得遍體鱗傷嘛?”


    “這點傷對我來說跟沒有一樣。”談殊不以為意地說完,想起她似乎在乎這個,接著又道,“等明日出去,再上藥。”


    薑問鈺好笑道:“你這傷都自愈了,還上什麽藥?”


    談殊低頭看她。


    “之前你在玲瓏閣蠱毒發作遇到兩個黑衣人,跟他們打起來,被飛鏢刺中。”薑問鈺說,“受傷卻不去處理,反而冷酷地出現在我麵前,那個傷才應該上藥。”


    談殊若有所思:“你承認那天晚上是故意綁我的了?”


    “我救了你。”薑問鈺說。


    “確實。”談殊笑得玩世不恭,“以後還得繼續仰仗你救我。”


    話落,他又補了句:“前提是你不能受傷。”


    薑問鈺應了聲好。


    談殊明白她的意思。


    他可能不覺得疼,但重傷和輕傷是不一樣的,受了重傷卻不處理,是一種極其不珍惜自己的行為。


    若是他想為她活,那就先珍惜自己。


    談殊不由懶懶地笑了下,下巴輕蹭薑問鈺的頭發,她身上淡淡的清香飄進鼻腔。


    “安心睡吧,我守著。”


    薑問鈺恢複了力氣,但還是渾身疲憊,闔上眼沒一會兒便睡著了。


    談殊一手枕在腦後,目光隨意掃過不遠處明明滅滅的火堆,大雨已歇,雨聲消弭,四周籠罩著靜謐。


    他低頭看懷裏的薑問鈺,輕輕挑眉。


    難得沉睡。


    談殊伸手輕緩地把她臉頰的頭發撩到後,又溫柔地撫平她微蹙的秀眉,而後,他盯著薑問鈺看了許久,極其輕地在她額間落下一吻。


    以後會有很多好眠日子的。


    -


    這兩日,在都城的謝之危、李景恆和李招夷三人百思不得其解,明明談殊已經掉下懸崖了,就算沒死也不應該轉眼就出現在武侯府啊!


    若是說李招夷先前下蠱毒是神不知鬼不覺,無人知曉,那這迴他想逃也逃不掉了。


    謝之危和李景恆為了避責,將伏殺談殊的事情全都推到李招夷身上。


    皇帝本就半死不活,聽到此消息差點雙腳一蹬,去了。


    朝廷眾臣上奏,君子犯錯應與庶民同罪,李招夷在後宮哭訴半天,依舊被廢了。


    太子被廢,儲君之位空缺,皇帝傳喚宏光方丈,在龍榻上半死不活地哀歎:朕的北都國是要亡了嗎?朕該如何去見列祖列宗,朕沒臉啊!


    宏光方丈麵對皇帝時臉上神情沒有絲毫改變,手中佛珠轉動,高深莫測道:“天下大勢,君心尚存。”


    皇帝半邊身子已進土,渾渾噩噩,根本沒聽進去,一直在說愧對列祖列宗。


    他們牛頭不對馬嘴,各講各的,竟也聊了半天。


    -


    武侯府。


    蕭元頌手握一把折扇,有一下沒一下敲著手心,沈淮則圍著‘談殊’走,繞了一圈又一圈,沒有要停下的意思。


    ‘談殊’雙手抱胸,神情倨傲睨了眼沈淮,問蕭元頌:“他是不是有病?”


    “是!”蕭元頌點頭道,“他近日得了相思病,尚書府千金被父母鎖在家裏,他見不著人隻能日夜盯著紅豆瞧,可不是有病嘛?”


    沈淮溫和看了眼蕭元頌,那眼神似乎在說‘近日別獨自出門,不然會被人群毆’。


    “真的世子爺呢?”沈淮忙著處理朝廷各種事情,今日終於有空來武侯府正麵跟這位冒牌世子聊聊了。


    ‘談殊’道:“真真假假,假假真真,何必糾結那麽多呢?”


    “權二,別扯了。”蕭元頌神色正經了些,“長妄兄現在是死是活還未知,派出去尋的人沒有一點消息。”


    東方權雙手抱胸,眉梢微動:“活要見人,死要見屍。”


    “三大禁軍的兵權與西邊領邊權現在在我們手裏,李景恆他們遲早會察覺的。”沈淮臉色凝重道,“世子爺不在,群龍無首,空有權也無濟於事。”


    “對了!”蕭元頌猛地想起,敲了下自己的腦門,“長妄兄說過,找薑薑姑娘啊!”


    東方權和沈淮同時看向他,兩人眼神都是‘你個無藥可救的大傻子’。


    薑薑姑娘就是跟談殊一塊墜下懸崖,沒有蹤跡的。


    東方權慢條斯理坐下,給自己斟了杯茶,“如若他們兩個迴不來,你們就一直等著?”


    “不會。”蕭元頌收起一驚一乍的神情,沉穩道,“期限為十日,十日過後,仍然沒迴來,那我們便起兵奪下都城,殺了李景恆他們。”


    沈淮溫雅的麵孔冒出一絲裂縫,皺眉道:“當真要……造反?”


    東方權聽聞,抬首看向蕭元頌,挑眉道:“這可不像是你的風格?”


    造反,殺人,稱王。都不像是蕭元頌會做的事。


    “造反,造什麽反?”蕭元頌提眉,話說得囂張,“我們是要擁立新皇,我們選擇的新皇。”


    蕭元頌平日風流倜儻的嬉笑模樣散去,眉眼間是掩飾不住的赤膽忠心和英明果斷,秋風吹拂他的衣袍和墨發,恍惚間,東方權好似又瞧見了當年站在城樓,指揮數萬士兵,凜凜威風的蕭將軍。


    蕭將軍,而非蕭小將軍。


    東方權不輕不重地笑了聲,舉起茶盞,揚眉道:“算我一份。”


    “也算我。”沈淮說完,又開始八卦薑薑姑娘的事情。


    蕭元頌恢複以往神秘兮兮的表情:“長妄兄的事情,少打聽。”


    沈淮:“?”


    談殊人都不在這,你裝什麽呢?


    東方權道:“婆婆媽媽。”


    蕭元頌:“這叫做兄弟情義,作為長妄兄最好的朋友自然是要保護他的隱私了。”


    東方權:“婆婆媽媽。”


    蕭元頌:“滾蛋!”


    “恕難從命。”東方權聳肩,“我要繼續假扮你最好的朋友,滾不了。”


    蕭元頌冷哼一聲,第九十七次不與他計較。


    等到第一百次,蕭元頌就揍東方權一頓。


    東方權飲了口茶,視線遠眺,望著初升的朝陽,思起五日前那封信,眸光莫測。


    薑問鈺和談殊這兩人預感倒是不錯。


    一封書信至關老,若是她失蹤或者死亡,則把石英招迴扶天閣。


    一封書信至東方權,若是他出事,讓東方權假扮,穩固局勢。


    一個無聲無息把扶天閣大部分人心拉攏住,一個不動聲色把北都國禁軍兵權收攏住。


    東方權覺得倘或他們真死了,一點都不冤。


    這兩人骨子裏都藏著一個瘋子。


    -


    秋日天亮得晚,山崖底更是幽深。天際浮白,一縷陽光灑進山洞,鋪落在青翠藤蔓上時,薑問鈺睫毛輕顫,揉著眼睛坐起身來。


    她睡眼朦朧的樣子,看得談殊心情愉悅幾分,嘴角微彎。


    薑問鈺手掌用力搓了搓臉,讓自己清醒過來。


    “把衣裳換了。”談殊歪了下頭,示意放在她旁邊的衣服。


    薑問鈺看過去,是她昨天換下來的衣服。


    披風的布料沒有她原本的衣服料子穿起來舒服。


    談殊自覺轉過身,耐心等待。


    換迴衣裳,薑問鈺伸了個懶腰,起身朝談殊走去。


    談殊把新摘的野果塞到她手裏:“先墊肚子。”


    薑問鈺轉了轉眼珠:“我們什麽時候走?”


    “現在。”談殊目光上下打量她一番,問道,“走,還是背?”


    自己走,還是他背。


    薑問鈺揚首看他,道:“我有力氣了。”


    談殊意味深長地笑了下:“行。”


    薑問鈺從山洞出來,穿過山溪,爬過陡峭的山坡,到山腰的岔路口就懶得走了。


    真不是人走的路。


    薑問鈺站在原地,山間晨風漸勁,長風吹動她的裙擺,鬢發擦過她白皙的臉頰,鼻尖隱約可見薄汗。


    談殊直接道:“想讓我背你就說。”


    薑問鈺搖頭。


    談殊冷笑:“不想我背你?”


    薑問鈺還是搖頭。


    談殊麵無表情盯著她。


    對視半晌,談殊覺得等薑問鈺開口比登天還難,直接拉過她,把人背了起來。


    薑問鈺在談殊背上望向四周,展眼隻見群山縱橫,滿目蒼翠,不見煙火氣息。


    不知道還要走多久。


    薑問鈺:“世子,你要是累了記得跟我說。”


    談殊:“怎麽,你要背我?”


    薑問鈺:“嗯。”


    談殊卻是一愣。


    她不是開玩笑。


    談殊翹起唇角,懶散笑道:“摟緊了,掉下去,我可不撿你。”


    薑問鈺立即摟緊,主要是山路崎嶇,她擔心摔了。


    不知過了多久,兩人走出崖底,到達通往密林的小徑口,抬眼便能瞧見蜿蜒繞山延展的官道。


    遠處,一波人馬正策馬揚鞭行駛在官道上。


    薑問鈺和談殊若有所覺,同時偏過頭。


    山林中,鳥聲空鳴,仔細聽能從鳥雀的鳴叫聲中辨出細微的馬蹄聲。


    急促卻整齊。


    薑問鈺趴在談殊背上,凝神聽完,摸了摸臉頰:“不是普通人。”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表姑娘每天都在扮演傻白甜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許酒心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許酒心並收藏表姑娘每天都在扮演傻白甜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