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察覺到那道充滿探究的清澈視線時,他也僅是不動聲色、若有似無地輕揚了下眉,沒有迎上,似乎連朝她那邊看過去的打算都沒有。


    與處變不驚的男主角不同,即將成為新嫁娘的古大小姐,滿臉都是掩不住的喜悅和興奮,她拉著馬倫娜的手,撒嬌道:“爹地、媽咪,我想盡快訂婚,然後我要去法國舉行一個盛大的結婚典禮,就像雷霆集團的總裁一樣,我也挺喜歡古堡的,你們說好不好?”


    “好好好,都依你,你覺得開心最重要。”馬倫娜笑著答應,轉念似乎想起這應該是由男方決定的事,便迴頭叫著傅珩的英文名詢問:“fran,你覺得呢?”


    傅珩微微一笑,彬彬有禮地迴答:“夫人作主就好了,我沒有意見。”


    “你也同意嗎?太好了,fran。”古麗莎喜不自禁,因太過感動而差點落淚,“我好開心,我還以為你不會願意……”她抽泣了一下,鄭重地像在保證什麽道:“你放心,我一定遵守承諾,不會食言,會學著當你的好妻子,讓你不後悔娶我。”


    電視劇裏的八點檔,通常在這種時候,男人都應當深情款款地迴應一句“我怎麽可能後悔,能娶到你是我的幸運”或者“我會永遠愛你,好好照顧你一輩子”,諸如此類的煽情話語,以搏取女人和觀眾的眼淚。


    可惜,她身邊的男人卻沒有按照劇本進行的意圖。


    他沒說話,薄唇邊那教人看不懂的笑意始終未消失,似是默許,又似是算計。


    古麗莎知他性情內斂理智,城府頗深,向來感情不外露,心裏雖有些小小的失望,但很快就被這快樂氣氛給掩蓋了。


    眼前的這一幕實在令古星辰歎為觀止,打心眼裏對這名叫“傅珩”的男人,表示由衷欽佩。


    這男人,還是很有些手腕的。


    她還記得當年盛怒下的古麗莎,指著傅珩的鼻子,罵他不過是古家養的一條狗而已的場景,被目擊者傳述得活靈活現,至今都還是上流社會茶餘飯後的話題。


    可是短短幾年,眼睛一貫長在頭頂、張揚跋扈的古麗莎,就已經深陷這男人的魅力中,神魂顛倒無法自拔,甚至要與他訂婚,將來還要步入結婚禮堂當傅太太。


    這位傅特助,究竟給古麗莎吃了什麽迷藥?他,又到底有何打算呢?


    星辰猜不透。


    傅珩的身世跟她差不多,同樣是孤兒,十四歲時被古家的老管家收養,自小就成了古家少爺古赫泉的跟班和玩伴,總是處在被人忽視的位置,默默無聞,這樣的身世處境,說起來都叫人唏噓。


    不,他比起她古星辰,可幸運多了。


    十年前,在古氏夫婦因車禍去世後,古赫泉也身受重傷,十六歲就被送到英國留學的傅珩一直待在國外,直到二十四歲學業完成後,才被重新召迴古家。


    當著古家諸多親戚的麵,律師口齒清楚地宣布了“古氏”集團唯一繼承人古赫泉的親筆委托書,他竟然放棄了一幹古家旁係,將“古氏”的一切都交給了他姓的傅珩,然後不知所蹤。


    消息一出,外界一片嘩然!


    這樣的一廂情願和孤注一擲,不知道那位古家少爺是真愚蠢還是假天真。


    如果傅珩之前在古家是隻忠犬,那麽在權利麵前,他就會變成一匹狼,一匹有野心的狼。


    古世昌和馬倫娜,她那精明強幹,被外界視為最有可能接掌“古氏”大權的養父、養母,又怎麽會不費盡心機籠絡這樣的同類?


    大概是被喜訊刺激到了,星辰離開古宅後並沒有馬上迴家。


    那個住了差不多快一年的地方,離市中心不算遠,但又與市區的喧囂遠隔,駕車僅一刻鍾就能看到海。


    不算大的日式庭院,看樣子有些老舊了,三層樓的設計,陽光充足,屋內家俱簡潔明快,裝潢設計是舒適溫馨的田園風,與金碧輝煌、富麗奢華的古家豪宅截然不同,很適合小家庭居住。


    星辰在心底裏對這裏並不排斥,甚至極喜歡它的安靜簡單,但一想到它是某人名下的資產,就算再喜歡也提不起任何精神了。


    在她心裏,這地方對她而言,說好聽點,是個臨時寄居的住所;說難聽了,就是囚禁她的監牢,天底下有哪個人會喜歡坐牢呢?


    可她不傻,今晚自己一定得迴去,無論他是不是要跟別的女人訂婚,在他沒趕她走之前,她哪裏都不能去,隻能乖乖地將牢底坐穿。


    忍了這麽多年,不差這一晚。


    星辰想到先前他的那通電話,估計是他得知她幾天沒迴去了,這才發了脾氣警告她一下。


    問題是,她想不出他為什麽要跟古麗莎結婚。


    因為愛情?


    不大可能吧!那個腹黑冷情的男人應該隻懂玩弄權術,操縱人心,怎麽會去碰觸“風花雪月”這種玩意兒?


    因為利益?


    他如今在“古氏”可謂大權獨攬,職務雖然隻是個“總裁特助”,可事實上卻連副總裁都要看他臉色,這等風光,還需通過婚姻往上爬嗎?


    可是,不為愛情不為利益,難不成,是為了要保全“古氏”集團,所以連婚姻都能犧牲掉?


    有沒有這樣忠心不二啊!商業聯姻,雙方獲利,如此皆大歡喜的事情,如此通俗的狗血劇情,怎麽能說成是“犧牲”呢?


    古星辰搖搖頭,對自己的胡思亂想嗤之以鼻,手裏拎著剛從“南記甜品”買來的湯圓,慢慢騰騰地沿街繼續逛。


    她在熱鬧的夜市裏已經溜達了好幾圈,晚上在古宅時她就隻喝了一碗湯,早就已經饑腸轆轆,剛才去大快朵頤了十幾顆水餃,臨走還打包了花生湯圓,準備拎迴去當宵夜。


    無論如何,她應該高興才對,他就要訂婚了,也許會大發慈悲的放過她吧?


    可是真奇怪,她並沒有想像中的高興,是因為她所了解的傅珩,在做任何一件事時,背後都有著深層的用意嗎?那麽她真得懷疑在這樁婚事上,他是否同樣的不懷好意。


    當然了,也有可能跟這種衣冠禽獸在一起久了,自己也變得疑神疑鬼,不正常起來了吧!


    古星辰自嘲地笑笑,拎著湯圓搭上捷運,打道迴府了。


    拿鑰匙打開院門,裏麵一貫的安靜,鍾點女傭早迴家了,她在被收拾得既整潔又漂亮的庭院裏略站了站。


    此時晚風徐徐,修剪得整整齊齊的灌木叢中,一些屬於夏季的花卉開得正美好,連空氣中都散發著一股雨後的清新香味。


    她深深地唿吸,無意中一抬頭,居然發現二樓書房裏有燈光!


    不會吧!難道是……


    星辰三步並作兩步,匆匆忙忙地進屋,換上室內拖鞋,她拎著湯圓跑上樓一看就傻了眼,真是難以置信,那個即將跟別的女人訂婚的男人,正坐在書桌後辦公!


    他顯然迴來已經有一會兒了,洗過了澡,黝黑的發還是濕的,穿著舒適的深藍色真絲睡袍,正全神貫注地對著筆記型電腦看股價走勢,旁邊的桌上還堆著好幾份文件。


    掌握著“古氏”集團半壁江山的傅特助,無論在何時何地出現,永遠都是衣著光鮮,襯衫上連個褶子都沒有,估計很少有人能看到他家居時的輕閑模樣吧!如果被那些風靡他的女人們見了,恐怕早口水一地,無比羨慕她的幸運了吧!


    可這樣的幸運,多像是裹著糖霜的黃蓮,讓星辰吃得好苦澀。


    “還知道迴來?”聽見聲響,男人抬頭看了她一眼,又看了看桌上的電子鍾,時針正指向十點,其實並不算晚,但星辰知道他是在譏諷她好幾天沒迴這裏來的事。


    “我去買吃的……”星辰聰明的沒有迴應他的話,舉了舉手裏的湯圓,心裏滿是詫異。


    他為什麽會在家裏呢?這個時候他不是應該和古麗莎去過甜蜜的二人世界了嗎?怎麽可能比她還早迴來?


    “晚上沒吃飽?”傅珩重新將注意力投入工作,輕描淡寫地問:“還是聽到我要訂婚的喜訊太難過,以至於讓你食不下咽?”


    難過?


    食不下咽?


    怎麽可能!


    這樣的消息隻會讓她高興還來不及,當然她現在不能表現得太雀躍,不然他又不知怎麽折騰她了,星辰佯裝尷尬的低下頭,盯著地板對他一陣腹誹。


    “嗯,不難過嗎?那就是太高興了?”男人很能洞察她的心思,懶懶地扔下手中的報表,“既然高興,為什麽沒聽到你恭喜我?”


    “我……我不太明白。”她有些遲疑地支吾。


    “不明白什麽?”


    “你……”雖然不想問也知道最好不要去問,但她還是鼓起了勇氣,“你為什麽要跟古麗莎訂婚?”


    “你關心嗎?”他有些自嘲地笑笑,“你也會關心我嗎?”


    “我……”被莫名其妙地搶白一頓,她張口結舌。


    “我去了法國十天,你有一次主動打電話給我嗎?你晚上有迴來睡過覺嗎?如果我沒迴來,你應該是巴不得一輩子都不迴到這裏來了,對吧?”傅珩冷冷地瞅著她,語氣低沉,眼神卻充滿了冷漠和煩躁,“古星辰,你真是個沒心肝的女人。”


    這番指責實在是讓星辰覺得啼笑皆非。


    一個心腸完全稱得上狠硬的無情男人,竟然在跟她比誰更沒心,真是叫她情何以堪?


    傅珩顯然很快就沒了跟她對談下去的興致,緩緩地吐了口氣,將視線重新投向螢幕,直接對她下逐客令:“去吃你的湯圓。”


    “知道了。”她應了聲,轉身正要出去,不料又聽到他冷冷地催促道:“動作快點。”


    嗯?朝外邁去的腳步停下腳步,耳邊聽他冒出一句:“我也很餓了。”


    “那你……”她不知道自己為什麽要迴頭看他,甚至還說出了“你想吃湯圓嗎”這樣的邀請。


    她覺得自己真是大方,連最喜歡的花生湯圓也可以分給他一半。


    傅珩沒說話,但那丟給她的不屑一瞥,足以讓星辰覺得自己真是愚蠢至極。


    男人發情時特有的赤裸眼神,充滿了欲 望和野性,他哪裏是想吃什麽湯圓,他想吃的,分明是她。


    星辰的胃口一下子消失全無。


    糾纏,纏綿,夜晚如此香豔。


    ……


    *本書內容略有刪減,請諒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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