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城的東山村。


    顧司禮牽著雲檸,來到田邊的一間茅草屋前。


    茅草的屋頂由茅草鋪就。


    經過風雨的洗禮,已經略顯斑駁。


    周圍地頭一片荒蕪,寒風在空中發出低低的哀鳴。


    幾根稻草被風吹到雲檸的腳邊。


    她詫異地看向男人:“這裏是?”


    顧司禮沒說話。


    隻用那溫熱的大手,拉著雲檸走進茅草屋。


    屋子的牆壁是用粗糙的土坯砌成,紋理清晰可見。


    整個房間空蕩蕩的,隻有一個木質的床,上麵鋪著柔軟的稻草。


    關上吱吱作響的木門,顧司禮拉著雲檸做到木床上。


    沉默了一會兒……


    他才向雲檸介紹這間茅草屋的來曆:“聽二叔說,這間茅草屋,是爺爺很久之前,為了看偷瓜賊造的。後來,就變成了我的秘密基地。小時候,挨了父親的打,我就會跑來這裏躲著。”


    “……”


    雲檸一時不知道說什麽。


    從來到這個地方開始,她就沒有從任何一個人口中,聽到顧司禮的父親。


    沒想到,他這次竟然主動提起。


    隻是……


    茅草屋。


    挨打。


    秘密基地。


    躲著。


    這幾個詞,不用雲檸聯想,就能拚湊出顧司禮並不幸福的童年。


    她心情複雜地看著男人,等著他講下去。


    顧司禮握了握雲檸的手,繼續道:“我的父親,是個賭鬼和酒鬼。整天在村裏遊手好閑,偷雞摸狗。”


    附近的人,都知道顧司禮的父親是什麽德行。


    所以,哪怕這男人相貌出挑,也沒人願意把閨女嫁給他。


    顧二叔娶了媳婦兒的時候,顧司禮父親的婚事還是沒有著落。


    他氣急之下,竟然逼死老父親和老母親,搜刮他們的棺材本,這才湊足了3萬塊錢。


    顧司禮的父親用這三萬塊錢,從人販子手中,買來了一個被拐賣的女大學生。


    而這個女大學生,就是顧司禮的母親。


    “聽二嬸說,我母親也是從山裏出來的,但她學習比我還好,從小學到高中,成績一直是第一名,年年都有獎學金。”


    “後來,她也是憑借優異的成績,考到進名牌大學。隻是,大一寒暑假的時候,母親想打工掙點生活費,這才被人販子騙過來。”


    “……”


    雲檸驚訝地咋舌。


    怪不得,顧司禮對村裏人拐賣婦女的事,那麽深惡痛絕。


    怪不得,以顧司禮父親那酒鬼加賭鬼的劣質基因,生出了像顧司禮這樣厲害的人物。


    原來,是遺傳了他的媽媽,名牌大學生!


    顧司禮目光幽幽,陷進迴憶中。


    他母親剛被拐來的時候,想盡各種辦法逃走。


    可是他的父親,是真的心狠。


    看到好不容易花錢買來的女人,一直不安生,竟然硬生生地把她的腿打斷了!


    男人拿著鐵鍬,一下又一下地打在女人的膝蓋骨上,對著她吐口水:“臭婊子,進了我們的村,還想逃出去,老子打斷你的腿!!”


    正值青春年華的少女,卻像跟死屍一樣,一動不動。


    斷腿處發出撕心裂肺的疼痛。


    她渾身是血地躺在地上,望著頭頂湛藍的天空和潔白的雲,萬念俱灰。


    突然,麵前的畜生獸性大發。


    他不顧少女重傷的情況下,扯掉她的褲子,撲上去。


    少女發出難以忍受的痛哭聲,隨即被男人一巴掌扇迴嘴裏。


    他的話,如同惡魔低語:“你他媽的再不給我懷上兒子,我就把你拴到牛棚裏,讓村裏的男人都來上你,一次十塊錢,好歹讓我迴本!”


    少女在折磨和恐嚇的雙重刺激下,終於徹底放棄反抗,比顧家二嬸還早得懷上孩子。


    這個孩子,就是顧司禮。


    顧司禮剛出生的時候,顧司禮的父親對他寄予了極大的厚望。


    他希望這個剛剛出生的男孩,威猛霸氣,能出人頭地。


    於是,顧司禮的父親,絞盡沒有上過小學的腦汁,給自家兒子起了一個響當當的大名:顧司令。


    隻是,在辦理戶口的時候,由於男人地方口音太重,負責上戶口的工作人員,聽成了顧司禮。


    這才有了顧司禮現在的名字。


    生下顧司禮後,顧司禮的母親就不再鬧了。


    顧司禮的父親曾經在顧司禮兩三歲的時候,試探過她。


    他敞開大門,留下錢財,大搖大擺地走了。


    隻要女人拿了錢,走出村口,迎來的將會是一段更加殘暴的毒打。


    但顧司禮的母親沒那麽做。


    那天陽光很好,被折磨地像中年婦女的女人,像沒看到錢似的,目光呆滯地背上背簍,去田裏割草喂豬,幹農活。


    迴到家後,她又像往常一樣,洗衣做飯看孩子。


    不曾看過那錢一眼。


    自此之後,顧司禮的父親才徹底放心。


    他以為顧司禮的母親,終於像村裏絕大多數被拐來的女人,生了孩子後,就認命了。


    於是,這個男人,就更加肆無忌憚地欺辱他孩子的母親,繼續做他的賭鬼和酒鬼。


    顧司禮從懂事開始,就知道他的母親討厭他。


    哪怕母親在父親的毆打下,很少說話。


    他也能從母親的眼睛裏看出,她恨他,也恨他的父親。


    母親總是冷冰冰的。


    隻要他一靠近,就會被她冷著臉甩開。


    他還經常看到,母親望著窗外發呆。


    他知道母親想離開這裏。


    他也很矛盾。


    他想看到母親笑。


    但也怕自己變成一個沒媽的孩子。


    終於,在顧司禮8歲那年。


    顧司禮的父親因為喝酒太多,酒精中毒,被丟在麻將館門前,昏死過去。


    村裏人路過,跑來告訴顧司禮的母親,讓她去救人送醫院。


    那時的顧司禮,從母親的眼中看見從未出現的光亮。


    他躲在角落裏,看著母親匆匆迴屋,找到家裏僅剩的幾十塊錢,揣進兜裏,然後頭也不迴的衝向門外。


    小小的顧司禮很清楚,母親這一出去,就再也不會迴來了。


    可那時候的他畢竟才八歲。


    也像普通的孩子一樣,渴望母親的溫柔與疼愛。


    於是這個男孩追上前,想抱抱他的母親。


    誰知,母親一腳將他踹倒在地。


    她衝顧司禮大喊:“狗雜種,別攔著我!”


    那充滿恨意的眼睛,顧司禮到現在還記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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