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錯。”


    薑清平靜地點了點頭。


    孔青珩雖然性子單純,但人並不蠢,如今雖然受她話題引導,但實際上,也是因為過去的成長環境太單純,被保護得太好,導致信息不對等,眼界格局自然就顯得低了。


    “渾水摸魚?”


    尋思中,孔青珩琢磨著又道,但話音剛剛落下,他就又自顧自搖頭否認了。


    “不對,水裏沒有魚,水再渾也沒有用。”


    所有人都知道辛隱王對豐朝的目的所在,要麽重奪江山基業,要麽就是毀滅,沒有第三條路走。


    既然江湖勢力並不能成為他重奪江山的助力,那第一條“魚”就不存在。


    正如薑清所說的,六扇門和五穀司也不是擺設,辛隱王手上的江湖勢力至多攪起一些風雨,即便如今收擴了七殺堂和破軍堂,但想達到毀滅豐朝的程度也不現實,這樣說來,第二條“魚”也沒了。


    “聲東擊西!”


    電光火石間,孔青珩一個激靈,快聲道。


    “嗯。”


    看著孔青珩就差沒跳了起來的亢奮模樣,薑清唇邊莞爾,但又很快閃逝消卻,在孔青珩發覺之前,就已經恢複了平日裏的清冷。


    “辛隱王收服七殺堂,目的在南不在北,不過,你確實該迴長安了。”


    薑清的神色不變分毫,語氣裏已經有了幾分孺子可教的味道。


    如今北方局勢持穩,盛像初呈,辛隱王想要複辟,東風在南,或借軍北上完成複國,或取而代之為日後謀。


    “嗯。”


    孔青珩點了點頭。


    江湖,終歸是江湖人的江湖,不屬於辛隱王,也不屬於他。


    離家不過兩月,他已然徹底看清了他與辛隱王的距離,還有他自己的優勢所在。現在,他,不陪辛隱王玩了。長安,才是他的地盤。


    “某明日即下江南。”


    見孔青珩正視了迴長安的意義,薑清又道。


    “什麽!”


    ……


    青州,益都城外。


    卯時日上,天際初露晴朗,官道上多了一騎棕毛肉膘的健馬,伴隨著厚實有力的馬蹄突然騰空落地,馬兒“嗤”地打了聲響鼻。


    馬鞍上,是一位裹了狐皮大氅的娘子,大氅下她白衣勝雪,清冷的麵容被寬長的羃?掩得嚴嚴實實。


    “送君千裏終須一別,長樂縣侯,後會有期!”


    距薑清越半個馬身距離的孔青珩聞聲,定定看著她,卻遲遲不發一言。


    “孔郎君?”


    側頭看向孔青珩,薑清有些奇怪。


    今日清早,孔青珩就在六扇門那座別院的大廳裏等著她,見她已經收拾好了行囊,也沒說什麽,致使堅持要獨自一人送她出城。徐宗望放心不下,讓臧虎遠遠跟在兩人身後表示絕不打擾,孔青珩勉強答應了。


    當時,看孔青珩與徐宗望討價還價的樣子,她還以為孔青珩是有什麽隱秘和她交代,誰知道,一路跟在她身後,現在都出了城門,這人也一聲不吭。


    “莫不是想送某至江南?”


    馬兒身上,薑清難得俏皮地眨巴了下眼,打趣道。


    可惜,她這副俏皮模樣,隔著層羃?的孔青珩是見不著了,聽到羃?底下傳來的語氣活潑,他嘴角的笑意反倒是更苦了。


    終於,孔青珩緩緩開口:


    “路上,”


    頓了頓,才又道:


    “小心。”


    薑清很清楚孔青珩並非溫溫吞吞的性子,那這副支支吾吾的模樣,顯然是有異了,目光隔著羃?掃過孔青珩的麵容。他昨夜似乎並未好眠,俊俏的臉上多了些肉眼可見的憔悴,桃花眼裏也滲了幾縷血絲,眼瞼底下,更多了幾分烏青。


    “嗯,你也多加保重。”


    薑清衝孔青珩拱了拱手,示意告別,旋即撇過頭去,揚起馬鞭作勢出發。


    “噠——”


    馬鞭揮到一半,突然被一雙肉掌牢牢鉗住,原本該在揚空後清脆落下“啪”的拍擊聲,也驟然失去力地引導,變成了軟綿綿的輕“噠”。


    “你還有話沒說完?”


    扭迴頭,薑清疑聲道。


    她這話自然是明知故問,揚鞭揮別,不過是故意激他罷了,隻是沒想到,今天的孔青珩居然反常至此,竟是拿肉掌去接馬鞭,他又不懂武功瞎逞什麽能耐!


    孔青珩沒有迴答她。


    目光定定地盯著布帛後麵的薑清,仿佛要把這羃?盯出個洞來,偏偏,他眼底也沒多少銳氣,隻是目光複雜難明。


    終於,他鬆開鉗住馬鞭的手。


    手臂微微發顫,似猶疑,似克製,似企盼……最後,伸向薑清。


    掀開了那層布帛,也掀開了這一路糾葛心緒的答案。


    “背上的傷口,痊愈了嗎?”


    孔青珩的聲音又幹又澀,活像隻嚎了整夜的烏鴉,難聽極了,完全不複平日裏的清澈溫潤。


    “什麽傷口?”


    薑清的臉上充滿了不解。


    身為貪狼閣的閣主,薑清武功高絕,當然不會有傷口,無論是揚州的刺殺還是後來的北上青州,都充分說明了這點。


    除非,他問的人,根本就不是薑清。


    “十二月初九,灞水畔,洪慶山下!”


    孔青珩一字一句,幾乎是從喉嚨眼裏硬生生擠出來的。


    天曉得,這句話令他有多崩潰,自那日事後,這句話裏的每一個字,都成了他的禁忌。


    “我說過,你認錯人了。”


    薑清臉上的不解乍然收斂,唇邊繃得緊緊的,臉上寫滿了清冷。


    然而,這一迴,孔青珩沒被她臉上的冷色逼退,反而目光灼灼地盯著那雙清冷的眸子,咬緊牙關,寸步不讓道:


    “昨天夜裏,我看到雕兒了。”


    人有相似,雕有相同,本不足為奇,可一般模樣的雕兒飛入和蘇娘子一般模樣的薑清房間,還不能說明什麽嗎?


    當一個巧合撞上另一個巧合,就決不再是巧合!


    緊緊凝視著麵無表情的薑清,孔青珩毫不猶豫,又道:


    “這世上能帶走我家雕兒的,隻有你!”


    “原來那隻受傷的小雕兒是你養的。”


    沒有否認,沒有辯解。


    聽出孔青珩的證據所在,薑清麵色不變,語氣稀鬆平常,道:


    “一個月前,某在野外拾到了它,後來見它傷愈後沒有飛走,就索性用來作為與屬下聯絡的信使,昨夜雕兒已經離開,倘若孔郎君不舍割愛,待某南下後,定會差人將它送返長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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