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天,孔青珩到底沒有赴與蘇清淺的悲田坊之約。


    這一天,他沒有出門。


    “區區小吏就能喚我元璐長公主的兒郎,喚堂堂長樂縣侯去大理寺了?荒謬!要問什麽,讓他聞人狄親自過來!”


    元璐長公主當堂一喝,無論外界如何風雨,總歸淋不到元璐長公主府上。


    明明沒有鬥出勝負,兩人都是清醒地離開的,朵格副史為何會死呢?


    孔青珩想不明白。


    在夢裏,朵格喝了三十一壇半的酒,這才倒地不起,當場而亡。如今,兩人實際上喝的僅隻五壇酒,對於旁人或有所礙,但對於這兩個嗜酒如命的人,怎麽都不該死的。


    難道,命數真的非人力可改?


    命孔安去打發了大理寺過來的小吏,孔青珩把自己的疑惑問向阿娘。


    “珩兒,按你夢中事,固然可以是一場意外,但未必就不是場早有預謀的謀害。而若是後者,無論鬥酒與否,飲酒幾何,那名突厥使臣,都是會死的。這是人禍,非命數。”


    聽到孔青珩的疑慮,元璐長公主挑了挑眉,淡淡道。


    “那究竟是誰在害突厥使臣?”


    “噗,珩兒,你莫不是當阿娘是萬能的?阿娘又非負責此案的大理寺卿,怎麽知曉?往小了說,興許是有私怨,往大了說,則是欲離間大豐與西突厥,上至權貴下至走卒,東西突厥豐朝薑朝,誰都逃不了嫌疑。”


    打趣了句,元璐長公主端了盞茶慢飲,不慌不忙道。


    腆著臉笑了笑,孔青珩沒有再問。


    “不過,今日,你便不要出門了。我剛剛得到消息,突厥使臣是在鴻臚寺客館的門前死的,據說為飲酒過量,你昨日在酒肆中幾番攔酒的舉動引人猜疑,值今之計,撇托幹係才好。”


    元璐長公主又淡淡補充道。


    她沒向孔青珩點明的是,假如大理寺查不出真兇,又或者查出的兇手涉及太廣,他一力相救的陳秋遠身上黑鍋便是背定了。


    “孩兒省得。”


    老實地點點頭,差人去了蘇府那邊告罪,孔青珩迴了自己的小院。


    第二日。


    大理寺卿聞人狄倒是沒有親自登門拜訪,不過,聖人一道口諭卻是抵達元璐長公主府,宣長樂縣侯兩儀殿議事。


    孔青珩一個擔了爵位的紈絝子弟,有什麽事好議的?還不是為了前天突厥副史醉死一事?兩國交戰尚且不斬來使,突厥副史在長安城裏出了事,豐朝總歸是要給個交代的。


    兩儀殿和太極殿不同,太極殿是召集文武百官正式議政的地方,但兩儀殿卻更加隨性、私密,是聖人日常辦公的所在。當初,聖人與年僅九歲的孔青珩在嬉戲時許下長樂縣侯爵位的,正是發生在兩儀殿。


    進入內宮,兩儀殿外的廊道上,看見孔青珩,李佑年朝他點頭示意,旁近站著多普祿使節和大理寺卿聞人狄,以及朝中幾個老臣。


    “聖人宣諸位入殿!”


    約莫一刻鍾的功夫,聖人跟前伺候的內侍監王忠從殿內走出,宣召道。


    殿內。


    聖人端坐在禦案後,階下還跪坐著太子李泓,約莫是大病未愈的緣故,聖人麵色並不佳,應當是為突厥使臣醉死一事特意從寢宮裏過來的。


    “兩國交好,乃突厥夙願,吾等久仰中原文化,慕豐朝而來,今我使臣朵格於長安酒肆遇害,未知豐朝可有結案?”


    覲見拜禮之後,突厥使臣多普祿率先站出來問道。


    “多普祿大人,貴使飲酒過量而亡,何來遇害一說?”


    聽到多普祿的話,刑部尚書鄭仁當即出列反駁。


    “朵格乃我西突厥的勇士,千杯不醉,區區五壇酒,豈會令他失色?況且,誰人都見到,他飲酒過後麵不改色,自行歸館,無分毫醉態,如何成了飲酒過量?”


    多普祿毫不猶豫道。


    “雖有稀奇,但此間酒肆酒烈,天下皆知。若體弱之人又或是有暗疾在身,醉死未必不然。”


    “荒謬!……”


    多普祿的口才,從那晚的昭德殿夜宴便可見一斑,他一人與在場諸位大臣辯駁,竟是絲毫不遜下風。


    不過,朵格的死乃是事實,醉死和遇害雖然本質完全不同,但豐朝的的確確也要給西突厥一個交待,否則,有失國體也落了口舌。即便此次因著各方因素沒有引發戰禍,可日後呢?難保突厥人不會借機生事。


    “啟稟聖人,兒以為,此案尚未查明前,朵格副史究竟是遇害還是自身酒量不濟,尚且兩說。”


    見幾位大臣與多普祿吵得不可開交,太子隱晦地望了眼聖人不佳的顏色,清聲敘道,也打破了兩方的爭執。


    知道太子是擔心自己的身體,聖人微微頷首:


    “我兒所說有理。”


    “那不知,貴國幾日方可查明案情?”


    聞聲,多普祿倒也沒繼續糾纏,隻是打蛇隨棍上,毫不遲疑地問道。


    “走訪調查,眾說紛紜,抽絲剝繭,去粗取精。多普祿大人當知,此非一日之功。”


    迴答他的,是負責此案的大理寺卿聞人狄。


    “是以,幾日方可?”


    “大理寺掌折獄、詳刑,凡罪抵流、死,皆上刑部,覆於中書門下兩省,日理萬機。此案又幹係重大,呈堂筆供,各司會審,應需一月。”


    起先站出來的刑部尚書鄭仁再度出聲,不慌不忙道。


    聽到鄭仁開口便是一月,多普祿眼底劃過一抹怒色,麵帶譏色,反問道:


    “外臣仰慕中原,聽聞路不拾遺夜不閉戶,自古有之,今不然也?竟忙碌至此!抑或,貴國命案是命案,吾突厥使臣枉死,非命案耶?兩國友誼,今不存乎?”


    “貴使言重!……”


    又是一番口舌之爭。


    最終,禦案後聖人打斷了這些人的唇槍舌劍,淡淡道:


    “多普祿使節稍安勿躁,貴死既故,豐朝自然會給你個交代。就以十日為期,可好?”


    聖人淡淡看了眼階下的聞人狄,再又將目光轉投在多普祿身上,麵色沉靜,不見喜怒。


    “大豐皇帝英明!”


    “臣以為甚好!”


    見狀,多普祿與聞人狄一前一後躬身應道。


    初步達成共識,多普祿站迴了旁側,氣氛稍靜。聞人狄側了側身子,瞧向安靜多時的孔青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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