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泉宮殿內。


    牆上畫著日月星辰,立柱繪著花枝纏繞,


    而且大殿上方沒有穹頂,一抬頭就能看血海轉魂陣。


    這裏的溫泉引得是活水,羊脂暖玉搭砌的溫泉池寬闊靜謐,霧氣氤氳。


    李雲舒走到溫泉旁停住腳步,將背上的女帝緩緩放下。


    裴璿璣站在溫泉旁,她頷首俯身,纖長的玉指拂過水麵,撥起一陣漣漪。


    望著手中自己的倒影,有些怔怔出神。


    她怎麽會想到,自己有一天會成為一個沒有任何修為的凡人。


    這個無力感,讓她的喉嚨好似被異物堵住,唿吸都有些困難。


    不知何時,一片花瓣飄了過來,追隨著她的指尖,久久不肯離去。


    裴璿璣抬起頭,隻見李雲舒不知道從哪裏找來的花,正在一片片撒入池中。


    望著這一幕,不知為何,她的心弦顫動了一下。


    纖手輕推水波,將花瓣兒推離,露出清澈的池水,池水澄明,有暗香隱隱。


    女帝撩起龍袍坐在溫泉池旁,玲瓏雙足先點了點水中的花瓣,再滑入香湯中。


    在白玉般肌膚的襯托下,花瓣更加豔麗紅潤。


    雙腳輕輕搓動,腳底的血汙被溫熱的水流衝走。


    裴璿璣玉手輕扯衣帶,身上的龍袍飄然落下。


    猶是這世上最柔軟細膩的絲綢對肌膚留有眷戀,也無法在她身上停留片刻。


    池水映襯著女帝的肌膚似無暇美玉,散發著瑩潤的柔和光澤。


    黑色長發從她纖細的脖頸旁滑下,胸脯在秀發中半遮半掩。


    女帝緩緩走入水中,細軟的發絲在水中飄散開來,任由花瓣圍繞。


    她掬起一捧花液,透亮的花液波光粼粼。


    溫暖水流順著乳脂般的小臂淌下,剔透肌膚散發著聖潔的光輝,愈發美絕人寰。


    朦朧的水汽輕撫女帝紅潤的麵龐,鎖骨處盛了淺淺一汪清水,躺著一枚紅豔的花瓣兒。


    女帝將光潤的長發從腦後攏於身前,頭發在溫水浸潤後染上了花香。


    池邊。


    李雲舒站在一旁,看的怔怔出神。


    他深吸一口氣,女帝的體香與花香交融,在空氣中徜徉。


    一切塵埃落定,他的腦海之中已經開始幻想女帝玉足穿上黑絲之後的模樣。


    畢竟,現在三足金蟾還在他的手裏。


    這個賭,自己贏了。


    雖然現在女帝的修為被封印,不能對他怎麽。


    但是憑女帝那記仇的性子,日後定然會算賬。


    泡在溫泉之中,裴璿璣取出了之前煉製的丹藥服下。


    以往,她憑借著自己煉製的丹藥,再加上每日泡熱水澡,基本可以壓製體內的封印。


    自從景明觀那夜之後,漸漸失去了平衡。


    經過剛才一戰——


    裴璿璣低頭看了看自己身上的符文,之前的丹藥和泡熱水澡都已經沒有效果了。


    望著水中李雲舒的倒影,她緊咬薄唇,甚至滲出絲絲血跡。


    “你過來。”


    聞言,李雲舒轉過頭,望著女帝露出水麵的香肩,一步步走到了其身旁。


    透過水麵,隱約可以看到女帝身上的符文,並沒有絲毫減輕。


    如果說,吸取純陽之氣可以壓製封印,那他知道自己該如何做了。


    當然,這事他不能提,要等著女帝主動張嘴。


    裴璿璣餘光瞥了一眼直愣愣站在溫泉旁的李雲舒,拳頭攥緊。


    “下來。”


    有修為的時候,她命令的口氣理直氣壯。


    現在突然沒了修為,再麵對李雲舒,她不知為何心中竟然生出一絲怯意。


    李雲舒猶豫了一下,脫掉了靴子和襪子,直接跳入水中。


    站在溫泉之中,四目相對,李雲舒一動不動。


    裴璿璣仰頭忘了一眼天空中的陣法,那種話,叫她如何說出口。


    “陣法已成,除非人力破開,否則你就隻能困在這裏。”


    “等陛下破除身上的封印,要破此陣輕而易舉。”


    “你都知道了?”


    “臣看過孫氏手劄,上邊隻有破禁丹會用到三足金蟾。”


    事已至此,裴璿璣也沒有否認。


    “朕現在沒辦法煉製那枚丹藥,所以——隻能另尋他法。”


    說完,她給李雲舒遞了一個你應該懂的眼神。


    看女帝的樣子,李雲舒也知道對方正在糾結。


    或許,女帝正在等著他主動開口。


    但是,他偏不。


    李雲舒裝作沒看到女帝的眼神一般,垂首表忠心。


    “陛下盡管吩咐,臣甘效犬馬之勞。”


    “你——你是真傻還是裝傻!”


    “臣不知道陛下此話何意?”


    裴璿璣伸出食指,戳著他的胸膛。


    “你心知肚明!”


    她根本沒有那麽多的時間耗在這裏,且不說,離開大楚已經數日,朝中容易動蕩。


    這血海轉魂陣如此大的動靜,定然會引起西周各大宗門的注意。


    等到外邊有人破陣,發現她修為全無,自己還能活著離開西周?


    李雲舒強忍心中笑意,給了女帝一個台階。


    “或許,有比口服更好的辦法。”


    裴璿璣眼瞼微垂,喉嚨情不自禁地滾動了一下。


    她轉過身去,伸手朝後指著。


    “朕口服那還不行嘛!”


    說完這話,女帝拿起地上的龍袍裹在身上,走出了湯池。


    “你、你快弄吧,好了告訴我。”


    李雲舒:?????


    他剛準備伸手,攬住女帝的柳腰,卻撲了個空。


    “我自己怎麽弄?”


    溫泉邊,裴璿璣眉頭微皺,似乎是在心中下了極大的決心。


    她紅著臉,撇頭閉眼。


    心中默念,都是為了自己恢複修為。


    “那你看著弄行了吧。”


    李雲舒眨了眨眼睛,啞然失笑,他看了看自己的雙手。


    “我需要你幫忙。”


    聞言,裴璿璣睜開眼睛。


    “怎麽幫?”


    李雲舒從頭到腳地打量著女帝,像是在做選擇題。


    “你應該還記得我們之間的賭約吧。”


    “都什麽時候了,你還想著賭約。”


    “陛下金口玉言,不會是要耍賴吧。”


    “你剛剛都答應把三足金蟾給朕了。”


    李雲舒雙臂環胸,一副無賴模樣。


    “可是陛下剛剛沒要啊,現在三足金蟾還在我手裏。”


    他在麵對西周老太婆的時候,確實想著把三足金蟾給女帝。


    誰知道女帝還有化龍這一手,根本不虛老太婆。


    為了防止女帝賴賬,所以這賭注還是現在兌現的好。


    不然,等女帝真的恢複了修為,自己還不是任人拿捏。


    裴璿璣重新裹緊龍袍,沒好氣道。


    “朕沒帶那東西。”


    李雲舒揚了揚手裏的納戒,從裏邊取出了黑絲和高跟鞋。


    “我剛剛都看到了。”


    他手裏的納戒是女帝的,女帝修為被封印,所以想要拿出納戒之中的丹藥隻能靠他。


    而之前在拿丹藥的時候,他便看到了黑絲和高跟鞋都在納戒裏。


    裴璿璣盯著李雲舒的星眸。


    “你到底想幹嘛?”


    溫泉中,李雲舒走到邊緣位置,將手裏的黑絲和高跟鞋遞了出去。


    “陛下想要幫我,需先兌現約定。”


    良久。


    裴璿璣盯著李雲舒手裏的兩樣東西,沒有動。


    見她不動,李雲舒就一直舉著。


    兩個人瞪的眼睛都快幹了,卻相顧無言。


    最終,還是裴璿璣妥協了。


    萬一一會外邊有人破陣,到時候兩個人都的死在這。


    她的命,可是比這個家夥的命值錢多了。


    “朕金口玉言,願賭服輸。”


    她一把奪過李雲舒手裏的東西,扭身在一旁找了把椅子坐下。


    深吸一口氣後,她在椅子上翹起二郎腿。


    將黑絲穿好,整個過程足足折騰了將近一刻鍾,累得她出了一身汗。


    她真的很想知道,這麽難穿的東西,到底是誰發明的。


    龍袍落下,隻能看到被黑絲包裹的小腿。


    纖細的手指將高跟鞋勾上之後,裴璿璣緩緩起身。


    這種像是踩高蹺一樣的感覺,讓她不由得搖晃了一下,總覺得下一刻自己就要摔倒了。


    她不得不承認,這鞋子穿上之後與腿上的襪子很是般配,雙腿顯得更加修長有型。


    可是,大概隻有穿的人知道,這鞋子有多累人。


    裴璿璣情不自禁的伸展雙臂,以保持身體平衡。


    李雲舒站在溫泉之中,硬是看了一刻鍾。


    這會工夫,他不知道吞咽了多少次口水,現在嘴巴都有些發幹。


    現在,他的眼睛隻有那雙離自己越來越近的黑絲玉足。


    她抬起頭,看向溫泉之中目光專注到呆滯的李雲舒。


    僅僅幾步路的工夫,她就已經可以輕鬆駕馭這雙新鞋子。


    不知為何,穿上這雙鞋子之後,心底平添了一股氣勢。


    噠噠噠。


    大殿之中,傳出纖細的鞋跟與地麵碰撞的聲音。


    裴璿璣一步步上前,一直走到溫泉旁,她都沒有停下腳步。


    就那麽一步邁出,鞋尖踩在了李雲舒的肩膀上。


    “朕現在已經兌現了承諾,又當如何?”


    這一刻,世界變得寂靜無聲。


    李雲舒略微低頭,他第一次體會到怦然心動到窒息的感覺。


    他的心髒仿佛是一腳將油門踩進了油箱裏,猛地將速度提了上來。


    那一瞬間的悸動,使他忘記了周圍的一切。


    ……


    皇宮外。


    這麽一座大陣籠罩皇宮,自然很快就傳遍了京師。


    此時,眾人人心惶惶,議論紛紛。


    “這大陣到底是怎麽迴事?”


    “不知道啊,這大陣突然就出現了,還是聽下人稟報才知道此事。”


    “這是什麽陣法?”


    “看不出,這陣法透著一股血腥氣。”


    “我聽說,有人看到大楚女帝進入了皇宮,然後陣法就開啟了。”


    “難道是她布置的陣法?”


    聽著四周的議論聲,隻有聞人謹知道這陣法名叫血海轉魂陣。


    而且,陣法也是他奉太後的命布置的。


    他知道,這陣法是為了裴璿璣準備的。


    所以,裴璿璣真的來了西周?


    隻是,為什麽催動了血海轉魂陣,陛下等人卻沒有提前出來。


    在這陣法之中,豈不是被煉化了?


    心中產生這個恐怖的念頭之後,他立即明白了太後的意圖。


    所以,從一開始,太後就沒有打算讓陛下活著。


    望著眼前的陣法,他心中總有一種不安感。


    迷藏森林那邊至今沒有消息傳迴來,而大楚女帝又突然現身西周。


    他的嘴裏不斷念叨著事情的來龍去脈,總覺得自己好像遺漏了什麽。


    越是想要捋清楚一絲頭緒,心中那股不安的感覺越強烈。


    按理來說,太後催動了血海轉魂陣,奪舍應該用不了太長時間。


    為什麽到現在還一點動靜都沒有?


    “怎麽迴事?”


    就在他心緒不寧的時候,一道蒼老的聲音響徹京師。


    隻見一位手持禪杖的老和尚禦空而來。


    “血海轉魂陣!”看到皇宮上方的陣法,他立即皺起了眉頭,“何人布置如此血腥恐怖的陣法?”


    聞人謹嘴唇微動,卻不知道該如何解釋。


    這可是西周佛首,實力與太後相當,難道要告訴對方,這是太後布置的陣法?


    況且,陣法之內情況不明。


    萬一讓這老和尚壞了太後的好事,西周皇室危矣。


    然而,並不是所有人都如他一樣知道內情。


    此刻,皇宮外已經聚集了不少人,其中包括許多西周的官員。


    皇宮被圍這可是天大的事,又關乎他們自身的利益。


    “圓滅方丈,這到底是什麽陣法?”


    法號圓滅的老和尚麵色凝重。


    “這是借血祭之力奪舍的陣法。”


    “啊?”


    此言一出,眾人一片嘩然。


    能在京師為官的人,一個個都是人精。


    自然有人快速反應過來,西周有必要奪舍他人的,恐怕隻有太後了。


    太後如果不是壽元將近,無力再執政,又怎麽會將實權交到當今陛下手上。


    太後想要奪舍他人這事他們可以理解,可是把如此陣法布置在皇宮,這就讓人費解了。


    難不成,血祭整個皇宮的人?


    圓滅手中禪杖一頓,大喝一聲。


    “都讓開,老衲來破陣!”


    “不可!”


    聞言,聞人謹第一個站出來反對。


    百官眼神交匯,都知道聞人謹深的太厚信任。


    如今竟然出麵阻攔,更加證實了眾人心中的猜想,這陣法多半是太後布置的。


    圓滅冷哼一聲。


    “這大陣一開,不知道有多少無辜性命命喪於此,老衲絕不能坐視不理!”


    說著,身形一閃繞過了聞人謹,出現在陣壁前,手中禪杖重重砸下。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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