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又不是含章想留在青島,他隻是幫人家問問。”張海燕聽不下去了,打斷了張浩然的狂暴。


    “問問,問問也不行。他保不齊也有這樣的想法。”話雖然這麽說,張浩然的語調緩了下來,繼續說道:“古人說艱難困苦、玉汝於成,越是艱苦的地方,越能夠建功立業、成就一番事業,還沒開始工作、還這麽年輕就想著兒女情長、家庭冷暖,那不是一個男人、更不是一個軍人的做法。我畢業分到的地方,那裏的環境可是差到了極點,沒有直通車,出去要坐牛車,路上全是牛糞,老百姓都聽不懂普通話,氣候熱、潮濕,北方人去了確實很痛苦,我們沒有一個不爛襠的。可是祖國需要你在那裏啊、部隊需要你在那裏啊。”


    “行了,行了,你這一套說了幾十年了,少說幾句吧。”申若冰也過來打圓場。


    “我這是為他好啊,這些道理能有人跟他說,是他的福分。你們以為,環境好了就是好事,那會消磨你的鬥誌的,兒女情長,英雄氣短啊。”


    “快拉倒吧,你就該一個人留在艱難的地方,感情我還拖累你了,是吧,沒有我們娘倆,你是不是還能幹個司令啥的啊?”申若冰的嘴巴也很厲害。


    “哼,老娘們家,懂個啥。”老頭對申若冰明顯還有些懼內。


    王含章低頭想著張浩然的話,卻是越想越有味道。一件同樣的事情,自己看問題的角度和深度,確實差距很大啊。


    王含章不由站了起來,說道:“您說得對,是我看問題太膚淺,這件事我做得不對。”


    張浩然盯著王含章,王含章一臉坦然。他滿意地點了點頭,說道:“孺子還能教。”轉過頭看電視,不再說話了。


    又說了一會話,王含章起身告辭。張海燕送他。快出客廳大門了,突然身後傳來一句話:“這批學員分配基本以北方為主。”


    王含章一喜,轉過身向著張浩然鞠了一躬,說道:“謝謝您了。”


    張浩然擺擺手,沒有說話,臉上卻有一絲得意之色。


    出了大門,王含章長籲了一口氣,說道:“我的媽啊,我衣服都濕了。”


    “切,那是雨淋的吧,來的時候我就看到了。”


    “被雨淋的,到你家的時候基本都幹了,現在這是新的,被訓的時候出汗打濕的。”


    張海燕笑了,說道:“你別往心裏去啊,我爸爸就是這樣,老腦筋,還是想著他們年代那一套。”


    王含章正色道:“不,老爺子說得很好,我很受啟發。而且最後他那一句,說明他也上心了,幫助打聽了情況,我已經很感激了,這下,我迴去在班長麵前也能交代了。”


    “你沒事吧,別讓他洗腦了啊,現在靠關係的、走後門的多了,他的戰友、朋友、以前的手下在位的很多,這樣的事對他來說,就是一句話,可他就是不說,這個老頭,一輩子就這樣,我也沒辦法。”


    “那還是少數。不管怎麽說,都非常感謝,謝謝你,也謝謝您父親。”王含章聽張海燕語氣中似有歉意,就再次表達了謝意。


    “那麽見外幹啥,你放心,等你畢業的時候,我怎麽也得讓他出力不可。”張海燕還是有點不好意思。


    二人揮手告別。


    張海燕迴去,看到父母都坐在客廳。張浩然說道:“我說燕子,你不會對他有意吧?”


    張海燕驚道:“你說什麽呢?他才多大。”


    “那就好,那就好,不過,除了那個誰,我還沒看過你把人領進你屋裏呢。”


    “那還不是你不理人家,我總不能讓他在客廳看著你一張老臉不說話吧。”張海燕一跺腳,說道:“不理你們了。”


    轉身進了自己屋裏。


    兩個老人互相看了一眼,從彼此的眼中都看到了一絲擔憂。


    張海燕一進屋,就把自己扔到了床上,頭埋在了玩偶裏,長時間一動不動。


    王含章已經坐上了迴去的公交車,車依然顛簸,他卻沒有絲毫睡意,張浩然的一席話反複在他的耳邊迴響。這身軍裝到底代表了什麽,不光是穩定的工作、羨慕的眼神,更多的還有責任、奉獻,甚至是犧牲。


    他想著心事終於坐過了站。


    晚上,集體收看香港迴歸的重播。


    中國人民解放軍與英軍進行防務交接,解放軍代表正步走來,刷、刷、刷,軍容嚴整,身板筆直,目光炯炯,每一個動作都是教科書。


    王含章看著電視,竟然感到了緊張。我緊張什麽?是不是把自己帶入其中了。假如是我這個時候走在萬眾矚目的台上,我會更加自豪還是更加緊張呢


    不得而知。


    話說,英軍這幾步走得好難看,與我們的軍人真是沒法比。


    雙方立住,解放軍代表身材魁梧,豹眼圓睜,叫道:“我代表中國人民解放軍駐香港部隊接管軍營。你們可以下崗,我們上崗。祝你們一路平安。”


    雙方敬禮,握手,閃光燈亮成一片。


    學員們不由自主鼓起掌來。


    教導員站了起來,說道:“怎麽樣,是不是感到驕傲和自豪呢。我看著是感覺熱血沸騰啊。作為軍人,祖國需要我們在哪裏,我們就要出現在哪裏;需要我們做什麽,我們就要做什麽。”


    教導員走了幾步,繼續說道:“告訴你們一個好消息,我們學校的學員也有參加駐港部隊的,將來你們也可能會有機會。”


    學員們興奮了,議論紛紛。


    教導員壓了壓手,製止了大家的討論,又說道:“你們老學員馬上麵臨畢業,我聽說暗流湧動的,各種心思都有,看看你們身上的軍裝,看看我們的黨旗,我勸你們安下心來,等候組織上的分配。要想一想你們當兵的初心,是為了享受,為了自己的小家,還是為了我們的大家。”


    學員們臉上若有所思。


    散會了,王含章找了個機會,拉了一把李超。李超會意,兩人找了一個沒人注意的地方,王含章把自己今天所有的經過原原本本的講了一遍。


    王含章坦誠道:“班長,她父親的一番話,我也很受教育。他說今年分配以北方為主,我認為不會無的放矢的。我能做的隻有這麽多,沒能幫上你,隻能對不起了。”


    李超伸出手用力地握了一下王含章,說道:“這是什麽話,含章,讓你受委屈了,這個事是我不對。你也別把我看小了,我穿軍裝比你長的多,基本的覺悟我肯定有。不管分配我到哪裏,我眉毛不會皺一下,背背包就走。你的消息也非常重要,真是謝謝你了,含章!”


    王含章感受到了李超的激動,他也用力迴握了李超,說道:“那就好,那就好,班長,等消息下來,我送送你。”


    他想了一下,又說道:“這個消息…”


    沒等他說完,李超製止了他的話,說道:“我懂,這個事,劉爽我都不會說,你放心。”


    能夠幫助班長一點忙,王含章很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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