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我醒來的時候人已經在病房裏麵,高強站在窗戶邊煩悶的抽煙,老六無精打采的坐在床邊。凱子則正在和一個醫生緊張的攀談著。


    我半眯眼虛弱的聽著,就聽到那醫生說我是情緒太激動,才影響腎上腺素不正常提升、心跳過快,血壓上升導致昏『迷』的。


    “但沒有什麽大問題,昏倒就是身體避免發生猝死自行采取的防範措施,昏『迷』期間身體會自行調整各項生理異常,沒昏才該出事了。”


    醫生說完就出去了,凱子迴過頭也正好看到我醒來,哭喪的臉頓時充滿了欣喜,盡管還是那麽蒼白。


    掐滅煙頭高強和老六也圍上來,七耳八舌都不知道在說些什麽。他們也意識到了,老六就沒再說話,高強皺眉說你真的是個瘋子後,也又迴到窗戶邊去透氣,唯獨剩下凱子。


    看著凱子,想著殘留腦海的畫麵,我的眼眸,一下就濕了。


    對不起…


    對不起凱子,我的兄弟…對不起…


    一是為自己沒能保護他,反而讓他被我牽連而道歉;二就是為那一刻自己特麽又沒控製好自己的情緒,闖了大禍而道歉!凱子看著我眼角的淚水,臉上也很難受,仿佛想安慰,又像要責怪,最後卻抱住我的頭拍著我的肩膀,說,難受什麽?


    “我們要做一輩子的兄弟,你要對不起我的,還多著呢…”


    毫無疑問這感動的話讓我哭的更不受控製。凱子也流出幾滴淚水來,最後卻還是推開我,開始譴責我的莽撞。


    無非就是再大的事情也不能那麽瘋之類的話,我聽著就覺得後悔了,後悔自己控製不了那股瘋勁兒,總做出自己能挽迴之外的事情;


    但也不後悔,不後悔我的瘋狂,我的狠辣…隻是豁出一切為了保護我最重要的人不受傷害!


    聽了半天到他嘴都幹的時候,我就哭喪著臉嘀咕著怎麽還沒來?他問我什麽沒來?我就說,警察啊…


    那會凱子懵了下,苦笑兩聲別過頭。老六見能『插』上話了,就說牙簽你想多了。


    “也沒想多,你『插』得也真的太不是地方了。『插』到勁動脈啊我去要死人的!!”


    “但那會還不算深,我們把曹四拽上救護車的時候他血管才撕裂掉,很危險,但也很及時啊。醫生說再晚點急救血『液』就會堵塞住唿吸道窒息而死,現在屁事沒有在你隔壁躺屍呢,所以不管是曹四還是你,都挺幸運的。”


    沒死…


    聽到這話,當時我真的是出了好大好大一口長氣。


    如果在食堂我剛才真的弄死曹四了,本來對野的正當防衛也必須因為這事情變掉『性』質!那我身上就是兩條人命!


    兩條人命!意味我爸被賠的傾家『蕩』產上街要飯、下半輩子都活在別人的異樣眼神中;意味我自己也可能一輩子都要在監獄裏度過——那樣都不用我爸自己動手,我特麽肯定自己就直接爬到國貿大廈跳樓『自殺』!!


    另外…你要說我憎惡曹四那是必須的,因為他是個囂張起來會騎在你頭上拉屎拉『尿』的人,你不招他也會盡心的去侮辱你!但他畢竟沒像野一樣,是直接威脅到我身邊最重要的人的生命的、甚至還差點做到!所以真跟賓館裏那樣一時衝動要了他的命,我冷靜下來心裏絕對又難受又譴責自己。


    我又不是精神!


    跟老六交談了很久,就知道了學校那邊也沒大事情——朱倩倩在知道發生這麽大事情後馬上就迴食堂裏去了,聰明冷靜的她知道不管我多惡劣,事情終歸是曹四引起的,也是他先動手的,那鬧大了不管我會怎麽樣,反正曹四這次高考是鐵定砸了。


    在救護車上被告知不會有危險後他就把曹四的人都叫齊,告訴他們自己的想法;人也都是自私的就算都跟曹四混,也知道鬧大他們一樣會被牽進去,跟曹四一樣高考沒戲!


    就都同意了這個想法。不但是他們自己,也在學校裏麵跟包括食堂大廚,和那天在場的所有人都說不準把事情傳出去!


    話是以曹四的身份傳播的,除非吃飽了沒事兒幹誰也不會去得罪他、或者說也不敢間接的得罪這才剛親眼目睹過的我這不要命的瘋子,所以消息真的鎖的很死。反而是有在場的老柴的弟兄告訴老柴後,麻痹那幫人就跑去跟校領導打報告。


    這樣一來我和曹四不就都完蛋了嗎?最開心的就是他們這幫吃腐屍的豺狼了!


    不過他們吃吃撐了想太多,所有在場的人不管領導怎麽問都說是曹四跟同學打鬧摔倒、正好『插』在叉子上麵;而我陳千,就是看到飆了血,給嚇暈的。所以就算有猜疑,學校領導們也沒在馬上高考的這個節骨眼來追問這些影響三中聲譽的事情。


    畢竟當事人自己都不想追究。要追究也是等我或者曹四家長主動找到學校裏去再說。


    危機感打消心裏完全平靜後,我也就乘著這難得的安寧,思索前麵很多的疑『惑』。


    想了半天我就問老六,曹四在三中是不是有什麽事情是我不知道的?不然還有十幾天就畢業了,跟我一起把老柴鏟了皆大歡喜風風光光走人不好,幹嘛為了一石二鳥,即鏟了老柴也把我的勢力給打垮掉,整出這麽多破事呢?他再囂張也沒到吃飽沒事幹惹麻煩的地步啊?


    那會老六心翼翼看了下凱子,沒說話。高強把窗戶合住後就轉頭跟我說,你也太幼稚了,當然有了!


    “在普通學生眼裏學校當然隻是個念書的地方;但在背景複雜的學生眼裏就沒這麽簡單。就像大野,馬海清願罩他,是因為大野肯在三中幫他銷售k粉;曹四曹漢就是下曹莊有名的“板爺”,欠債的都叫他“催命曹閻王”;我聽老六說過上次在鴻運你們整張紹峰的時候,最後沒弄過曹四是把他叫來的。你覺得就那麽的單純的校園學生幹架群毆,打再大沒動刀動棒的,他一句話能把曹漢喊過來?”


    聽高強這麽說我腦袋已經隱約想到些什麽了,質疑的去看高強眼睛。高強叼起根煙沒點燃,淡淡的說,“放板”。


    放板??(放債的意思)


    “恩,曹四在三中放板已經有兩年多了,跟他還在下曹莊念書時幫他幹的勾當一樣輕車熟路的幹嘛不做?王雙啊,孫大炮啊,跟他最緊的那幾個已經從欠他錢、轉化成和他一起在三中做放板生意的同夥所以關係才那麽死。”


    “不然陳千你自己還不清楚曹四麽?他對身邊的弟兄特麽是想打就打想罵就罵的!他再靠得住,學校裏的校混子那也都是年輕氣盛,為爭口傲氣才混的,就算跟張紹峰老柴都好啊跟他幹嘛啊?”


    “嗬嗬,就是因為他手底下的人基本都欠他錢!”


    “遊戲廳玩老虎機玩紅眼的,手癢想買個摩托高檔自行車的、愛裝『逼』的帶個女孩就大手大腳花錢的、搞大人肚子打胎的……總之什麽樣的借錢的人都有,甚至還有個高三黨跟家裏賭氣離家出走,三個假期特麽沒迴家吃喝拉撒都呆在吧玩遊的,可欠曹四整整六千塊呢,還不算利息!所以上學期就被『逼』打的輟學掉,跑到下曹莊幫曹漢做事情還債去了。”[友上傳,免費提供閱讀,如果你喜歡請告知身邊的朋友,謝謝!


    那時候我眼都瞪直了,咽口口水。


    六…六千…


    臥槽…怎麽不去搶啊???這特麽,還是學生能花出來的數額麽???


    那會,我還真是這麽想的,直到現在迴想起來才覺得自己當時真的是隻引人發笑的井底之蛙,太多普通家長,普通學生眼裏沒看到的黑幕,在校園裏可多著呢。


    “嗬嗬,這隻是曹漢給曹四從學校出來了,接他班練手給的“投資”,利息曹四自己定所以也算低,家裏條件好的揮霍完就拿家裏給的生活費每天給他“上貢”,也能還清就當揮霍了一把青春;家裏條件不好還不起的,就把本金記著,跟他混、幫他打架幫他做事情來抵消利息。啥都不願意做的就像窩吧不出來欠六千的那個,曹四見一次就會打一次,打的膽汁吐出來也要讓你把錢還掉。”


    看我嘴張著都能塞雞蛋了,怎看怎不信他的樣子,高強就偷偷掃眼門外沒看到有護士經過就把煙點著,享受的抽了口就笑著說你也別覺得誇張,你才初二啊,高二高三大多都已經是成年人。這個年齡正是什麽花錢的事兒都能接觸到、也對花錢最沒輕重的階段。曹四的生意可做的大著呢。


    “他一般不搭理高三以下的,年齡消費跟不上基本沒啥賺頭;但在高二還是有兩個班的紙老虎打著他旗號耀武揚威。那就是他罩起來讓他生意能繼續做下去的接班人。老柴學習好百分百考得上大學啊?曹四他自己上不上大學那就都無所謂估計早就想好出學校了就去下曹莊做他的生意了,要知道他在富林可有兩套別墅啊!全放板放迴來的!就考個研究生你沒關係沒機遇出來能幹啥?”


    “你說算盤打得好好的,你一個初二的半路殺進來,勢頭還很猛!有高三一畢業就把三中捅校了的前兆!你這不是砸曹四的腳嘛???他不弄你弄誰啊,嗬嗬…”


    高強這麽一說我就啥都明白了,突然有種自己在三中白待了幾個月的感覺,真的真的想不到一個學校裏水居然這麽渾!


    本來抱著開玩笑的心裏,說高強那你這麽了解,你是做啥生意的啊?


    “啊?我啊?嗬嗬做這個的。”


    沒想到他愣了下後居然真的遞給我一張名片,說他是開台球館的。


    不過也是正常生意,是他爸開的館子,他笑嘻嘻說你都問了必須來捧場吧?哥們生意,打球不要錢,溜冰一個時五塊!


    好啊,好啊…


    反正我隻會打台球嗬嗬嗬嗬…


    高強看著我猥瑣的笑當時臉就綠了問我想幹嘛,那會一個護士正好聞著煙味進來罵他不講文明,他也不掐,拍拍我肩膀一句話沒說,就走人了。


    看著他背影我由衷感覺他是個很難捉『摸』透的人,到現在我還是搞不清他到底算不算我弟兄。


    但想想在食堂裏他好像是除了凱子和老六,唯一見我被打後掏出刀準備還手的人…


    總之…也是個很講義氣的人。


    他走了,房間一時間又寂靜下去。我心裏還是有點壓抑、壓抑到下意識去看凱子。


    我一直想著幫他出氣、幫他出氣!現在居然真的做到了!但我還是不明白他為什麽總那麽遷就著曹四!


    我怕,怕就算鬧這麽僵曹四一開口他還是會去幫他忙,所以當時就壓低嗓音說,到底為什麽死心塌地的跟曹四混,凱子,現在你總該跟我個交代了吧?


    凱子當時看著窗外的眼睛一眯,好像很不自然。見我直接去問老六了,就重重咳嗽一聲,老六無奈的衝我聳聳肩也走了出去。


    這可把我氣慘了…


    我賭氣,差點把針拔了吼著說你特麽不說就算找曹四親自問我今天也特麽一定要搞清楚!那會凱子才猛然迴頭,難堪著臉『色』把我摁住,說別,陳千,別…


    別什麽?我特麽已經受不了這麽被蒙在鼓裏了!關係這麽鐵有什麽不能跟我說的!?


    也在那時想起剛才和高強的話,我就疑『惑』的問,凱子,你是不是也欠曹四錢了?


    凱子嘴角不自然抽抽一下就把我鬆開,悶了半天,還是點了點頭。


    果然,果然是這樣…


    心裏原本一片釋然,但緊接著我臉一下就猙獰了,我撕著他衣袖大聲吼這特麽也算事兒???欠幾個幾把錢,他特麽的就能把你當狗一樣打當玩具一幫擺弄?!我去他嘛的!


    “那到底是欠多少啊?欠多少你直說!麻痹這又不算事兒!超哥不是給你找了個洗車的兼職?時工一月也有一千多吧?我中午兩時去飯館洗盤子、暑假了咋倆就去工地搬磚!找丁子借幾千買個三輪電動去夜市擺攤子也行啊!咱兄弟倆一起還特麽還怕換不起幾個錢?你至於瞞我這麽久???


    凱子聽著我的話眼裏流過一絲暖流,卻又馬上難看下去。


    他迴過頭隻是一個勁說你不懂,你不懂。我那時候就『毛』掉了,坐起來就想咆哮你特麽跟我攪啥沫沫呢?結果凱子突然迴過頭,一把,就撕住了我的衣領子。


    我到現在還清楚的記著,那時候,他說話的時候嘴唇都是在打哆嗦的…


    他說,我欠他…三十萬……


    “我特麽的欠他三、十、萬啊你知不知道!?恩!???”


    三…十…


    三十萬…


    那一刹那,我大腦都是空白的…


    。搜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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