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榮老爺子這麽一句話,大家的目光,都集中到康培陽的身上。


    這一年來,因為幸芮萌在中間牽扯,康培陽和榮梵希之間的關係,由原來見麵就劍拔弩張,逐漸緩和,現在已經完全能和平相處,甚至對彼此也有了一些兄弟情誼。夏家敗落的真相,也早已水落石出,康氏對榮家幾十年的怨恨,也得到理清化解,現在康培陽唯一還解不開的心結,就是他母親夏詩筠。


    當年榮家和葉靖琪對夏詩筠,確實很過分,想到夏詩筠淒慘而終,康培陽忘不了她母親是怎麽死的,還是無法原諒害他母親落得那麽淒慘結果的人…


    康培陽看著坐上的榮老爺子,冷峻的目光,與榮老爺子那老人特有的銳智目光相對,雙唇緊閉。


    整個大廳都安靜下來,所有人的注意力,都放到四眼相對的爺孫兩人身上。


    榮老爺子身邊的羅安,暗自著急,手心都冒出汗。


    這可不是平常,不是私下裏,老爺子隨便問一句,康培陽怎麽迴答都沒關係。這可是在老爺子九十大壽的壽誕上,上千雙眼睛看著,康培陽一句忤逆的話,就讓老爺子臉麵上下不來。


    榮老爺子這個時候,在這種場合,對康培陽說出這句話,看起來像是豁出去了,卻也在無形中給他壓力。


    “老爺子,要我叫你一聲爺爺,也可以,但我有兩個條件。”既然老爺子借著這個時機,一定要他表態,康培陽也要老爺子表個態,“第一,當年所有對不起我母親夏詩筠的女人,都要到她墓前向她認錯道歉…第二,將我母親的墓遷到榮家墓園,與榮錦程同葬,給她正名…這兩個要求,沒有商量的餘地,老爺子什麽時候能滿足我的這兩個小小要求,我就什麽時候開始叫你一聲爺爺。”


    康培陽的這兩點要求,並不過分。當年榮家對不起他母親夏詩筠,就應該道歉。再要把他母親的墓遷與榮錦程合葬,算是彌補他母親一生的遺憾。兩個本就相愛的有情人,生時不能同歡,但願死後能同穴。


    本來就已經安靜下來的大廳,因為康培陽的這兩點要求提出來,更加安靜了一份。


    榮老爺子麵色凝重,沉入思考。


    這兩點要求,不是他答應,就一定能滿足康培陽。


    作為小輩,榮梵希暫時隻能在一邊看著,幸芮萌悄悄抓起他的手,偷偷看他的反應。


    榮禹源微微皺眉,心裏琢磨著,康培陽的第一點要求好辦,至於第二點,還關係到葉靖琪和榮梵希兄妹,有點懸。


    葉靖琪顯得不太淡定,看向榮老爺子:“爸,要道歉可以,但是……”


    要把夏詩筠的墓遷到榮家墓園,與榮錦程同葬,她不同意…


    “靖琪,你先不要說話…”榮老爺子製止她。


    “爸,這不是你一個人說得算的事…”葉靖琪再次開口。


    讓那女人的兒子迴來,跟她兒子分榮家的家產,她可以勉強接受,但是要讓那女人和榮錦程葬在一起,她絕對不同意…他們才做了兩年的夫妻,她跟榮錦程的婚姻,維持了三十多年,她有資格反對…


    “媽,你讓爺爺先安靜一下。”榮樂思扶住葉靖琪,雖然她也不太讚同康培陽的第二個條件,但要先讓爺爺好好想想。


    思考片刻,榮老爺子看向自己的大孫子,緩緩開口:“培陽,當初你母親嫁過來兩年,我榮家確實虧待了她,沒有給她風光的嫁娶,在她與錦程離婚之後,對你們母子照顧不周,是我們榮家虧欠了她,這三十多年來,我心裏一直過意不去。我答應你,去她的墓前向她的道歉。另外,曾經作為我們榮家的媳婦,把她的墓遷迴榮家墓園,我也答應,可以把她葬在錦程的墓旁。”


    榮老爺子已經九十歲,半身埋下黃土的人,現在兒孫滿堂,這一聲已經沒有什麽所求,唯一的遺憾,就是他的大孫子,還不肯迴榮家。他就想,在死之前,讓這個大孫子迴來,以後去了,也好給兒子榮錦程一個交代。


    榮老爺子這麽說,所有的人,都沒有理由反對。


    但康培陽絲毫不讓步:“我要求的是,我母親夏詩筠與榮錦程合葬。”


    在這個要求得到滿足之前,他即使無法否認自己是榮家子孫這個身份,也不會當自己是榮家的人,不會叫榮老爺子一聲爺爺,說起他親生父親的時候還是直唿其名。


    “培陽,合葬的話,不太合適……”榮禹源開口勸,話剛出口,就被妻子淩末秋拉住,示意他不要多言,這件事還輪不到他來發表意見。


    葉靖琪則激動的反對:“要那女人和我丈夫合葬到一起,絕對不可以…我才是錦程的妻子,這還活著呢……”


    康培陽冷硬的打斷她:“你著急的話,可以搶先與榮錦程合葬,隻要你與他先合葬,我就不要求把我母親的墓遷迴榮家墓園。”


    “你,你詛咒我馬上死,是不是?我要被你氣死…”葉靖琪指向康培陽,氣得半死。


    “培陽哥…”榮樂思和幸芮萌同時抗議,這話說得過了。


    榮梵希也向他發出警告:“康培陽,我可以接受你是我哥哥,但你跟我媽說話,請客氣點…”


    康培陽冷笑一聲,盯著表情難看的葉靖琪,聲音發冷:“哼,你要被氣死,我母親泉下有知,一定很開心…當年要不起你趕盡殺絕,把我母親逼上絕路,我母親就不會死得那麽淒慘,也不會有一船無辜的人枉死…你活到現在,有沒有夜夜噩夢,那一船枉死的鬼魂有沒有向你討債索命?”


    對葉靖琪,康培陽也是恨的,但她是個女人,所以他迴z市之後沒有直接報複她。他最恨的人是榮錦程,要報複的是榮錦程和榮家,如果榮家倒了,敗落了,葉靖琪自然不好過,可惜人榮錦程死得太早…


    現在康培陽雖然沒有以前那麽恨了,但他還是無法釋懷,不能原諒還他母親淒慘而終的人…


    “我、我……”葉靖琪心虛,臉上鐵青再泛白。


    “康培陽…”榮梵希掄起拳頭,就要打過去。


    邊上的榮禹源和顧奕欒趕緊抓住他的手臂,勸他不要衝動。但康培陽在他麵前這樣說他母親,榮梵希怎麽能不衝動…榮禹源和顧奕欒兩人,費了好大勁才把他拉住。


    羅安手心都汗濕了,趕緊開腔:“今天是老爺子九十大壽,這些家事,我們私下再說,別讓客人們看笑話。”


    “這件事,我們私下一家人再說。”榮老爺子發話,“羅安,讓人繼續接下來的安排吧,我累了,先送我迴去。”


    榮老爺子想趁九十大壽這個機會,聽康培陽叫一聲爺爺,卻鬧得這麽難堪,麵子上掛不住,臉色難看,也讓外人看了一場笑話,唉,果然,然老了,越老越糊塗…


    榮老爺子從壽星的座位上起身,讓羅安攙扶著離開。


    康培陽也冷笑著,轉身離開。


    葉靖琪麵色蒼白,也讓榮樂思扶進了休息室。


    原本一場熱熱鬧鬧的大壽,就這樣因為一句話給鬧僵了。


    榮梵希先讓人先送幸芮萌和孩子們迴去,他和榮禹源繼續招待客人。


    原來安排的各種節目,因為老壽星的缺席,做了些調整,其他不榮老爺子出場的節目繼續,讓賓客們來了就盡興而歸。


    幸芮萌讓司機大熊送幸小寶和琪琪先迴錦湖,再讓安妮開車送她去康培陽的江邊別墅。但他沒有迴去,打電話問他,也不告訴她在哪裏。


    壽誕上不愉快的插曲,因為榮家的施壓,媒體和網絡沒有任何報道。


    榮梵希很晚才迴錦湖,進來房間,就見幸芮萌撲向自己。


    “老婆,這麽晚還不睡。”榮梵希張開雙臂,穩穩的把她接到懷裏。


    幸芮萌隻是抱了他一下,就很快放開,臉上表情輕鬆的問:“老公,這麽晚才迴來,一定很累吧,我先去給你放洗澡水。”


    “好。”榮梵希答應著,看她富態的身姿走進浴室。


    他知道,平常早早就睡的她,這麽晚還沒睡,是特意在等他。


    等榮梵希腰上圍著浴巾,擦著濕漉漉的頭發從浴室裏出來,幸芮萌又主動幫他擦頭發。


    本來擔心她會累著,看她今天這麽殷勤,榮梵希就隨她了。


    幸芮萌一邊溫柔的幫他,手指插進他的發間,幫他輕輕按摩,叫他放鬆。


    “老婆,有話要跟我說?”榮梵希雙臂環在她腰間,側耳貼到她隆起的肚子上,跟他的小寶貝交流。


    幸芮萌小心試探性的問:“老公,今天培陽哥對媽說了過分的話,你現在還生氣嗎?”


    今晚這麽殷勤,原來是關心康培陽…


    榮梵希眉頭一挑:“當然生氣。”


    就知道他還會生氣…


    他和康培陽兩個人的關係剛往好的方向發展,這一鬧下來,又迴到解放前了…


    忍不住輕輕歎息一聲,幽幽的說:“榮梵希,你不要再生培陽哥的氣,好不好?”


    “他當眾冒犯我媽,我怎能不生氣…”現在他的老婆還為康培陽說話,叫他不要生氣,他更加生氣。


    他確實生氣,而且生氣…


    幸芮萌突然抱住他的腦袋,讓他把臉埋在她胸口:“老公,你的心情,我可以理解。可是,不要再生培陽哥的氣了,好不好?培陽哥跟我講過他小時候的事,在他心裏,他媽媽是最最最重要的女人,他媽媽的死,給他留下太大的心裏陰影,恐怕他一輩子都走不出來。我們不生他的氣,我們一起幫他從心裏陰影裏走出來,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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