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相信你能學會的,萊戈拉斯。隻不過現在需要你把從小船下麵走開,我要把它們放下來了。”費恩早就清楚,精靈的生活會將他們養成什麽樣的性格,但很明顯,萊戈拉斯即便到了現在也仍舊富有童趣。小法師說道,“我有時間的話會給你做一支魔杖的。”


    “你說好咯!”


    “當然。”


    但阿拉貢還是建議小法師將小船放在岸邊,因為他無法決定遠征隊是否還能繼續走下去。之前的那場跋涉已經消耗了他們太多的體力了,運輸古道遠比阿拉貢想象得要長得多,雖然險灘隻有一裏格長,但為了繞過險灘,那條小徑在難走的亂石之間穿來穿去,更別說還有那些泥沼和碎石了,那些東西隻會讓人更加煩躁。


    遊俠指了指霍比特人,小法師便明白了他們的意思,四位霍比特人此時已經快要站不穩了。前一個晚上他們都不曾休息,加之經曆了一場漫長的跋涉,他們必須休息。就連矮人也在不停地打著瞌睡,隻有經曆過短暫睡眠的希瑞和費恩精神稍好。遠征隊們拿出蘭巴斯啃上幾口便開始閉目養神。


    “我們需要睡眠。”波洛米爾說道,“即便阿拉貢打算趁夜穿過阿剛那斯之門,我們也全都太累了——毫無疑問,我們強壯的矮人也不例外。他現在就算是聞到烈酒的味兒也不會醒。”


    “現在我們盡量休息吧。”阿拉貢迅速安排好接下來的行程,“明天我們必須再次白天上路,除非天氣再變一次,蒙蔽了我們。否則我們會有不錯的機會溜過去,並且不被東岸的任何眼睛看見。但是今晚我們必須兩人一組輪流守哨:睡三個鍾頭,守一個鍾頭。”


    希瑞和費恩最先守夜,小法師為了不讓希瑞感覺無聊,特意變出了一隻獨角獸的幻象,隻有一隻鞋子那麽大,在希瑞的身邊跑來跑去。隻不過小法師幻化出的獨角獸有些卡通,看起來反而像是一匹多彩的小馬,棱角也變得十分圓潤。


    “這就是你在上一個世界看到的東西。”希瑞拉問道,“還有什麽是我不知道的。”


    “很多,我親愛的姐姐。”費恩攤開雙手說道,“比如,我們上古之血的由來……”


    “你說過的,勞拉·朵倫……”


    “不,希瑞。我說的是,這種力量從何而來。”費恩說,“上古之血實在是太過強大了,這種力量不可能到處都是,艾恩·艾爾精靈是不可能發明出這種技術的。唯一可以說明的,就是他們從某種地方獲得了這種力量。”


    “這就是你一直尋找的?”


    “我在尋找的是一個答案,希瑞,我們要為這種力量付出什麽代價的答案。”小法師搖頭說道,“我不希望你們在不知不覺之間付出我們付不起的東西,那太可怕了。擁有這種力量的人都沒有什麽好下場。”


    “帕薇塔死了,卡蘭瑟也死了。”女獵魔人撇了撇嘴,“這也是命運要我們付出的代價嗎?”


    “這是我一直以來想要避免的。我親愛的姐姐,我愛你。”


    “我也愛你,費恩。”


    一夜平安無事,費恩和希瑞去睡覺之後,起來守夜的是阿拉貢和萊戈拉斯。這天晚上最糟糕的事不過是黎明前下了一個鍾頭的短暫毛毛雨而已,但都被費恩的法術擋了下來,隻有守哨的人才知道下雨這迴事。


    天剛剛亮的時候,霧便開始消散了,遠征隊再次出發。他們盡可能靠著西岸而行,發現低矮峭壁的朦朧輪廓一路上升,越來越高,影影綽綽的崖壁底部直紮入湍急的河水中。早晨過去一半時,天上的雲層壓得更低了,並且開始下去了大雨,即便是費恩也不能保證四艘小船都能雨潑不進,遠征隊隻好拉起皮蓬蓋住小船,以防船裏進太多誰。


    他們繼續往前漂流,但隔著灰色的雨簾,他們根本無法看清前方與四周的情況。不過這雨並沒有持續太久,上方天色便漸漸亮了起來,眨眼之間,雨過天晴,殘雲拖著絲絲縷縷的水汽朝著北邊大河上遊飄了過去,看樣子是想在那再來一場雨。當濃霧散盡之後,一座寬闊的峽穀出現在了旅人們的麵前,他們兩側都是巨大的石壁,在岩架和狹窄的石縫之間,生長著幾棵扭曲虯結的樹。


    這裏的水道也變得狹窄了起來,安都因大河的水流變得更快了,急流載著小船飛速前行,他們根本無法停下或者迴頭。不過好在這裏沒有暗礁和從水中伸出的岩齒,暫且還沒有船毀人亡的風險。兩側的天空被岩壁所遮擋,但他們還能看到一道淺藍色的天空,而周圍是被暗影籠罩的大河,前方是遮天蔽日的埃敏穆伊黑色丘陵,他們根本看不到任何出口。


    遠處,有兩塊巨大的岩石正在逼近,它們看起來像是巨大的山峰或者石柱,高聳矗立又陰鬱不詳地立在河的兩邊。中間出現一道狹窄的壑口,大河正將小船往那邊拋擲。


    “看啊!阿剛那斯,王者雙柱!”阿拉貢喊道,“我們很快就會穿過它們了!四條船排成一條縱線,距離拉得越開越好!保持在河流中央!快!”


    精靈的小船們載著旅人們往兩根巨大的石柱飄了過去,那兩根巨大的石柱仿佛從河中升起一般,它們就像兩個巨人,帶著驚人的氣勢,步伐沉穩地朝著他們大步走了過來,他們雖然沉默不語,但卻威勢逼人。緊接著,更多細節出現在了他們麵前,那是兩根經過雕刻的石柱。


    兩座以古時的工藝和力量鑿就的人像,在經年累月的日曬雨淋之下,仍舊保持著當初的形貌與神采。紮根與深水中的巨大基座上,矗立著兩尊偉大的石雕君王——他們眼睛模糊、眉毛皸裂,卻仍然蹙眉望向北方。兩座雕像都舉起了左手,掌心朝外,擺出了警告的手勢;右手都握著一把斧頭,頭上則各戴著風化破損的頭盔與王冠。


    他們是消逝已久的王國的沉默守護者,仍擁有偉大的力量與威嚴。當遠征隊漂向他們的時候,仍然不由自主地從心底升起一股敬畏。他們是努門諾爾雙衛,是剛鐸最初的統治者伊熙爾杜與阿納瑞安,剛鐸建國之初,它的北方邊界就設在能希斯艾爾湖的北端,伊熙爾杜與阿納瑞安作為最初的統治者聯合統治著王國,他們興建了許多偉大的工程,其中就包括阿剛那斯。但誰也不清楚這對兄弟到底在阿剛那斯修建了什麽建築,那些建築很有可能因歲月流逝而損毀。但從此往後,阿剛那斯便指代了伊熙爾杜與阿納瑞安的時代。


    第三紀元,納馬奇爾一世的侄子、攝政王明阿爾卡率領大軍出征。他在羅瓦尼安與魯恩內海之間擊敗了一支東夷大軍。凱旋迴師後,他加固了安都因河沿岸的防守,並且修建了阿剛那斯的雙柱,也就是遠征隊所看到的。但到了現在,剛鐸的勢力逐漸衰微,本是北方邊界的阿剛那斯與其他許多工事一樣遭到遺棄,這兩座石柱經年累月,已有許久不曾得到修繕。


    當然,還有另外一種說法。那就是伊熙爾杜與阿納瑞安興建了兩座石像,但在明阿爾卡的時代要麽因為毀壞嚴重而被重新修複、要麽明阿爾卡在原本的基礎上大幅改建翻新,所以稱明阿爾卡修建了雙柱。


    但那些真相已經淹沒在了曆史的洪流中了,誰也不清楚當時的情況。或許甘道夫能夠知道,但他現在不在這。阿拉貢也沒有心情和遠征隊的其他人上一節曆史課,他隻是采用了維藍迪爾家族中流傳下來的說法而已。


    小船帶著他們飛速從努門諾爾雙衛永恆的陰影之下穿過,在如此龐然大物之下,他們顯得無比的渺小與脆弱,就連波洛米爾也低下了頭,隻有希瑞和小法師仍然抬著頭,仰望著石柱——這不是他們的王。


    遠征隊隨著水流漂進了阿剛那斯之門的黑暗峽穀之中,這個峽穀兩邊聳立著陡峭的可怕峭壁,一抬頭幾乎看不到頂。一來到這裏,天氣立馬變得糟糕了起來,天空也變得灰暗,黑色的河水咆哮迴蕩,疾風從他們的頭頂掠過。山姆忍不住抱怨道,“什麽鬼地方!這麽恐怖!隻要讓我從這船下來,管保這輩子我都不會再把腳趾頭伸進水坑裏,更別說河了。”


    “別怕。”阿拉貢出言安慰山姆。蜷縮在小船裏的弗羅多一聽到阿拉貢的聲音,便轉了過去。此時,坐在船尾的已不再是那個飽經風霜的遊民,而是阿拉鬆之子阿拉貢,他挺胸直腰,顯得無比自信。他的兜帽掀在後方,黑發在風中飛揚,眼睛炯然發光,仿佛一位流亡的君王返迴了他的國土。


    “別怕。”他說,“長久以來,我一直渴望瞻仰我古時的先祖,伊熙爾杜和阿納瑞安的雕像,在他們的影子底下,埃蘭迪爾的後裔,伊熙爾杜之子維藍迪爾家族的阿拉鬆之子阿拉貢,沒有什麽好懼怕的!”


    遊俠心中的歡喜似乎快要衝出來了,他現在無比希望小法師的預言是正確的,他無比懷念甘道夫。因為他是多麽渴望米那斯提力斯,多麽渴望他的城市的城牆,失去了智者的指點,他根本不知道該何去何從。雖然費恩也極具智慧,但他的智慧都用在了魔法上,他甚至都還不清楚人類王國的曆史呢,阿拉貢首先將小法師排除出了問詢範圍。


    他知道在那城市裏,還有一個王座等待著他,但他不清楚該如何坐上去。


    這峽穀又長又黑,充滿了嘈雜的風聲和湍急的水聲,還有急流撞擊岩石時的迴聲。起初,前方一片黑暗,但很快,前方高處便出現了一個明亮的缺口,隨著小船前行,那個缺口越來越寬,越來越近。接著,四艘小船驟然衝出了缺口,來到一片廣闊晴朗的天光之下。


    由於峽穀略微朝西,遠征隊一抬頭,便看到了早已偏西的太陽,風中的陽光被拉扯開來,飄散在河水上,河水在這裏形成了一個長橢圓形的湖。這裏便是水色蒼淡的能希斯艾爾(nenhithoel,辛達語迷霧之湖),四周環繞著陡峭的灰色山崗,山坡上長滿了樹,光禿禿的山頂在陽光下閃著冷光。


    在湖的南端盡處聳立著三座山峰,中間的那座比另外兩座略略突出,那是一座水中的島嶼,奔流的大河張開懷抱擁抱著它。隨風而來的還有隱約的咆哮聲,如同沉悶的雷聲一般。


    “看啊!那就是托爾布蘭迪爾,也就是刺岩島!”阿拉貢指著南邊的那座高峰喊道,”左邊矗立的是阿蒙削,聆聽之山;右邊矗立的是阿蒙漢,觀望之山。在偉大君王(指的是伊熙爾杜與阿納瑞安)統治時代,這兩座山上都設有王座,並有人守衛。不過據說托爾布蘭迪爾過於陡峭,沒有任何生物曾登上過這座島,上麵既無人跡也無獸蹤。夜幕降臨之前,我們就會抵達那裏,我聽見澇洛斯大瀑布那永無止境的聲音在召喚了。”


    這裏水流相對較緩,遠征隊一行人稍稍休息了一會,乘著流過湖中央的水流往南漂,他們隨便吃了點東西,然後拿起船槳加緊趕路。在阿蒙漢山的遠處,便是帕斯嘉蘭草原,那是一片美麗的草地。


    此時,西邊的山崗已經沒入了陰影之中,太陽變得又紅又圓,朦朧的星光已經傳播粉色與暗藍色相交的天幕跳了出來。三座山峰巍然屹立在前方,披著暮光,顯得黑暗陰森。當旅人們來到山崗的陰影下時,厚重的暮色紗衣已經籠罩了奔湧的河麵。


    阿拉貢帶領著他們進入了大河的右邊河道,托爾布蘭迪爾的陰影籠罩著這段河道的西岸,岸上的綠地便是帕斯嘉蘭草原,從阿蒙漢山腳下一直延伸到了水邊,一條小溪從山坡上翻騰著流下,滋潤著這片青草。草坪後方是山丘外圍的緩坡,坡上長滿了樹木,這些樹沿著湖岸的曲線向西延展。


    第十天的旅程暫且結束了,大荒野已經被他們拋在了身後。現在,他們必須選擇向東還是向西,否則將無法前行。這是他們所承擔的使命的最後階段,這個難題已經擺在了他們麵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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