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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十月中旬,針對賈環的彈章如雨,罵聲如潮。大要將這位天下聞名的翰林侍講罵死為止的架勢。賈環上的自辯奏章,瞬間就被朝臣們的口水淹沒。


    一時間,賈環的負麵新聞迭出,甚至爆出他侵吞他表妹林家的資產的言論。真理報一言不發,大周日報推波助瀾。京城中的輿論風向正在轉向,很不利於賈環。


    但凡朝爭,輿論先行。


    傍晚時,整個賈府浸潤在微寒的秋雨中。府中的氣氛微微凝滯。因為,賈府的當家人賈環遇到了麻煩。


    鳳姐院中,王熙鳳剛從王夫人的東跨院迴來,俏臉上笑容燦爛,解開身上的鬥篷,遞給平兒,喝著豐兒遞來的茶,笑孜孜的道:“我們爺呢?”


    豐兒答道:“去三爺哪裏了。”


    王熙鳳嬌笑,“哈哈,誰讓他圖著一時褲襠裏痛快偷娶。這會知道了?怕也沒用。環哥兒,自身難保。”她和王夫人閑聊了一會,得到一些消息。


    平兒將鬥篷掛在衣架上,聽著鳳姐有些肆意張揚的話語,笑聲,有點刺耳,心裏長歎口氣。她能理解她們奶奶此時的快意。這些年,她們奶奶給環三爺壓得可夠慘,跪都跪過。隻是,不管怎麽說,三爺到底是府裏的頂梁柱。就這麽出事,賈府能好?


    …


    …


    賈璉確實如豐兒所說的,前往北園見賈環。一同求見的還有賈蓉、賈薔。


    傍晚時分,雨聲淅瀝。賈環背負著雙手,在正房院落的廳中看著秋雨。玻璃窗外,庭院台階如洗。菊花殘落。


    “環兄弟…”


    叔侄三人進來,見賈環這樣的情形,仿佛能感受他肩膀上所承受的壓力。賈璉欲言又止。


    賈環迴過身,緩緩的笑了下,道:“坐吧。”說話間,如意進來倒茶。三人忙站起來接了。如意擔憂的看了眼自家的三爺,他最近話越來越少了,心裏難過的有些想哭,低頭退出去。


    沉默了一會,賈璉在賈蓉,賈薔兄弟倆的眼光中,咬牙,放下茶碗,道:“環兄弟,我去官府裏說明情況吧!是我在國孝,家孝期間偷娶。”賈璉心裏很感激賈環拿出幾萬兩銀子為他父親贖罪。再加上,賈環若是倒了,賈府絕對不好過。兩害相權取其輕。他願意出頭認罪。抹掉賈環身上的一項流言。


    賈環眼瞼微動,道:“哪個官府?”擺擺手,“璉二哥有這個心就好。不用,沒事的。你們迴去吧。”


    賈蓉有點氣憤的道:“環叔,我昨日在教坊司裏吃酒,給王家、史家那幫混賬嘲笑。京城的話亂傳,和他們肯定有關係。一群王八蛋…”


    賈環點點頭,做個手勢。


    賈蓉便沒有再說下去。


    …


    …


    薛蟠九月份就迴了京城。但因為出京太久,水土不服,迴家就病倒。那日,何夫人的壽宴他都沒去。這天傍晚,寶釵帶著香菱、鶯兒兩個迴梨香院探望母親、哥哥。


    薛蟠已經能起床活動,隻是還不能出門吃酒。薛姨媽讓廚子整治了晚飯,一家人坐著吃飯。


    薛蟠看了妹妹身旁,梳著少婦桃心髻的香菱,眉間一點紅痣,越來越美麗溫柔安靜,心裏一口氣就上來,這本來應該是他的女人。喝著雞湯,道:“好妹妹,近日外頭有些閑話,想必你是知道的吧?你那個相公,不是個好東西…”


    寶釵皺眉,又不好說她哥哥,忍耐著道:“媽…,你聽哥哥這說的什麽話?”


    薛姨媽罵道:“你還沒喝兩口黃湯呢,就開始犯迷糊。環哥兒出事,你妹妹的日子能好過?我們家的日子能好過?”薛蝌已經從江南迴來,據說一趟,就賺了數千兩銀子。眼下他在賈府裏地位水漲船高。誰提拔的?


    薛蟠固然是孝順薛姨媽,也疼自己妹妹薛寶釵,但性子就是那麽個性子,晃著矮冬瓜的頭,嚷道:“媽,本來就是事實,還不叫我說?好妹妹,你也別叫我惡心,我知道你出嫁從夫。


    我聽說寶兄弟,原本喜歡林表妹的。硬給他攔著。我聽外頭說,笑他不要臉,人財兩得。還有,和名妓拉拉扯扯的,不清不楚。我看他這次啊,肯定是要完蛋。”


    薛蟠絮絮叨叨的說著,心中極其的快意的宣泄著。


    寶釵食難下咽,放下筷子,委屈的道:“哥哥,沒有你這樣說妹夫的。你們關係縱然不好,也不要落井下石。他從來沒在我麵前說你壞話。”


    寶釵說到傷心處,都要哭起來。薛姨媽忙勸著,將薛蟠罵走。


    薛蟠晃著大腦袋,對天叫道:“這鬼病,嘴裏都要淡出鳥來。”抬腳迴房睡覺。


    …


    …


    秋雨連綿,賈府中氣氛如同天氣般陰鬱。當然,亦有一些地方,暗中偷笑。就不一一點名了。


    賈環停了吳王府的課程,每日在報社中,收羅各種消息。同時,遭受各種罵他的奏章的轟炸。挨罵,從來就不是一件輕鬆的活,心裏素質不好的人,很難忍受。


    比如九悟。


    朝廷局勢依舊混沌,口水大戰繼續著。這天傍晚,賈環自正陽門外的報社迴來,到正房大院相鄰的院子中探望襲人。她被寶玉打傷後,留在北園將養。已經有將近兩個月的時間。


    小院中的房間中,布置的很有少女氣息。賈環進去時,正巧鴛鴦在裏頭和襲人一起說話。兩人坐在臥室的小桌邊。見賈環進來,兩人都站起來。


    賈環著做個手勢,“不用。你們坐。”


    襲人細長的身姿,白白淨淨的少女,容貌姣好,如桂似蘭,說道:“三爺,我已經沒事了。想早點迴姑娘屋裏。在這裏住的都要生出病來。”


    賈環想了想,緩緩的道:“讓醫生說吧。不能聽你的。”


    坐了一會,賈環便離開。鴛鴦跟著送賈環出來,她已經有21歲,身姿高挑,穿著水粉色的掐牙背心,蜂腰俏臀,水蔥兒般的女孩。白皙的鵝蛋臉上幾點雀斑,更添她的溫柔、俏麗。


    鴛鴦走在賈環身側,看著賈環的側臉,忍不住溫聲安慰道:“三爺,你心裏別壓力太大。沒有邁過去的檻啊。”


    賈赦如今早死了。她心中對三爺感激不盡。她是賈母的貼身大丫鬟,外頭的消息都知道。恰恰是襲人,反倒不知道現在三爺是怎麽樣難的處境。


    賈環笑了笑,看著庭院裏的園林,秋意浸染,道:“鴛鴦姐姐,不會有事的。說起來,我好久沒和你單獨說話了。年初的時候,謝謝你幫忙。”


    賈府拍賣,好多東西都是賈母的私藏,是鴛鴦遮掩著,瞞著賈母,才能拿出來賣。


    鴛鴦心中浮起難言的情緒,柔柔的,似乎上一次單獨說話是和襲人一起,看到薔官在地上畫字。如今薔官已經嫁給賈薔。那些唱戲的女孩子們都在賈府的大戲台裏唱戲。據說,有個叫芳官的唱的不錯,都成了角兒。


    賈環輕歎口氣,道:“鴛鴦姐姐高義,隻是也要為你自己打算,多看一看。有合適的人,你告訴我。不會叫你沒一個好結果。”


    賈府裏已經大規模的放了兩次丫鬟。迎春的大丫鬟司棋就和她表哥成親。林之孝的女兒小紅,和賈芸成親。成親之後,主子留的,依舊在各處服侍。比如司棋。不過,小紅,王熙鳳沒敢用。升了賈府的管事媳婦。


    鴛鴦俏臉微紅,看了賈環一眼,低下頭,輕聲道:“嗯。”


    賈環點點頭,沒再說話。他心裏有事。走廊外煙雨朦朧。這時,一個小丫鬟跑進來道:“三爺,不好了,史家打發人來接史大姑娘迴去。”


    賈環臉色微變,“走。去看看。”史湘雲住在賈府,是賈環派人以賈母的名義接來的。史家,不敢不給他麵子。而現在,似乎,史家不打算再給他麵子。


    賈環趕到大觀園時,寶釵、黛玉、寶琴,邢岫煙,迎春,惜春,寶玉等人正在大觀園中正門處送史湘雲。史家來的兩個女人,正拿著包裹往馬車中放。


    史湘雲一手拉著寶釵,一手拉著黛玉,依依不舍,眼淚都快掉下來,對寶玉道:“二哥哥…”想說什麽,一時間又不知道說什麽。


    寶玉給賈環整的很狼狽,成了大觀園的邊緣人。但此時,算是和眾金釵們修複了一些關係。湘雲真情流露,他亦是眼淚落下來,大圓臉上兩行眼淚。


    秋雨飄零,更添離愁。於賈府而言,亦有風雨飄搖之感。此時,此地,每個人都能感受的到。仿佛這是大觀園諸芳流散的開始一般。


    寶玉含淚催促道:“雲妹妹,你快家去吧。我迴頭就讓老太太打發人去接你。”迴去晚了,恐她二嬸娘要責罵她。


    史湘雲抱著黛玉哭,“林姐姐…”


    賈環帶著丫鬟過來,由遠而近,沉靜的站著,見湘雲看過來,輕輕的點頭,道:“雲妹妹,你放心的迴家住幾日。稍後,我打發人接你過來。”


    賈環這話,讓史家的一個女人嘴角浮起一抹譏諷的笑意。不過,對方乃是賈府的當家人,她不敢出言諷刺。幾日?說不定過幾日,你就成了平民了。這賈府,誰當家還不知道呢。


    史湘雲的馬車,從大觀園的正門出發,在秋雨越走越遠,漸漸的消失在夜色中。


    …


    …


    在瀟湘館吃晚飯時,氣氛還有點傷感。湘雲在地方,從來就不缺乏笑聲。她一走,感覺很明顯。


    賈環晚上還要去一趟六宮都太監夏守忠府上。元妃懷孕,她那裏需要人照顧。他需要填銀子給夏守忠。


    這時,雪雁進來道:“三爺,外頭派人來傳話,說甄家二爺來訪,有急事求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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