樸素的碎布長裙,穿在身上稍顯寬大,長發盤起有些清瘦,長相平凡有些秀氣,聲音平淡有些客氣。


    常年的操勞憂心,更是在她眼角刻下了幾道痕跡,不顯眼卻抹不去。


    可以說,是個普通到了極致的女子,卻同時給三人一種舒心的感覺,像是奔波勞累過後,突然迴到了家裏,卸下所有的防備,無比暢快輕鬆。


    香雪蘭有些好奇的看著青花,究竟是怎樣一個女子,會使得慕晚風與平日大相徑庭。


    青花給她的感覺越是舒服,她心裏不知怎麽的,就越是不舒服。


    看到為首的糙漢子盯著自己直瞅,也沒有離開的意思,青花眉頭微微一皺,道:“幾位是要住店麽?”


    墨玉書見兩人各懷心思,不顧往日形象,一腳踹到慕晚風屁股上,道:“師弟,啞乎?”


    慕晚風被踹了個踉蹌,也沒空跟他計較,站穩後道:“姑娘,有酒嗎?”


    粗獷的聲音讓青花一愣,這麽晚了過來,隻為喝酒?


    開門迎客,既然是店裏有的東西,也沒道理再將客人拒之門外,於是青花問道:“請問幾位要什麽酒,本店有花雕……”


    “青花釀!”慕晚風不等她說完,就打斷了她。


    青花再次一愣,看了眼前的粗漢一眼,道:“請入座歇息片刻……”


    這個時間點,仙客來除了他們幾個,便再無其他人了,隨意找了一個空桌坐下。過了好一會兒,青花才從樓上下來,手中抱著一壇子酒。


    取上三個杯子,將酒給慕晚風幾人倒上,青花才道:“幾位慢用,有事就招唿一聲。”


    酒入唇齒,入口清新,不燒灼,不嗆喉,墨玉書眼睛一亮道:“此酒甚好!”


    香雪蘭聞言也是輕抿了一口,然後放下酒杯,沒有說話。


    此時廚房卻傳出了聲響,大約一炷香的時間,青花紅著眼眶端出幾盤菜來,擱在了桌上,揉著眼笑道:“很久沒做菜了,竟是有些辣眼睛,也不知道合不合口味……”


    墨玉書客氣道:“有勞,孤師弟餓極,若菜糊,其亦能下咽。”


    隨後他又笑著看向慕晚風,意味深長的道:“師弟,然否?”


    青花掩嘴一笑,道:“嗬嗬……公子真會說笑,若真是如此,這位公子恐怕下次,也不會再來了。”


    一直未說話的香雪蘭,突然開口道:“這人的長相,即便不說醜陋,也好看不到哪兒去,姑娘也是下得去嘴。”


    之前慕晚風得罪了香雪蘭,此時也不敢吭聲,隻是悶頭喝酒。


    青花一怔,仔細打量起香雪蘭來,本以為她和墨玉書是一對,現在看來,卻不是那麽迴事啊。


    “您可真美,誰要是娶了您,真是百世修來的福氣。”青花微笑的誇讚道。


    她年紀雖然不大,但經營了這麽多年的酒樓,還能使其屹立不倒,又豈會因香雪蘭的一句話,而感到難堪呢?


    一句誇讚,就輕飄飄的接了過去。


    “多謝,”香雪蘭迴敬道:“姑娘也有著讓人魂牽夢縈的容貌。”


    花花轎子人抬人,兩個男人看得無言以對,心裏大肆感歎,女人就是這麽神奇的生物……


    青花離開後,一桌子菜,全被慕晚風風卷殘雲地吃完了,其餘兩人幾乎沒怎麽動筷子。


    見慕晚風吃完之後,就呆在桌邊喝酒,墨玉書問道:“師弟,如何打算?”


    “走吧,迴去!”


    酒還剩半壇,慕晚風起身,珍而重之的將其放進空間戒指,衝著櫃台喊道:“結賬。”


    青花款步從櫃台裏走出,還未等她開口,慕晚風就掏出一塊玉石,遞了過去,道:“別無長物,這玉石應該能值不少銀錢,權當深夜叨擾了。”


    “這……”青花沒有接,猶豫了一下道:“公子下次再來便好……”


    “下次,也不知道何時了。”慕晚風將玉石硬塞到她手中,接著問道:“可否再拿幾壇酒?”


    “青花釀沒有了。”青花道。


    慕晚風一呆,道:“沒有了?”


    “對,沒有了,”青花輕歎道:“東西少了才彌足珍貴,一旦多了,就會被遺忘……”


    從仙客來走出,三人就找了個沒人的地兒,禦劍向宗門趕去。


    不知怎的,慕晚風這次見到青花,本以為心裏會因為苦情丹,而抽痛難耐。


    然而事實卻並非如此,身體上除了淡淡的抽痛外,更多的卻是心中的掛懷,以及釋然。


    慕晚風不想表明身份,去問及孩子的爹是誰,隻要她能安好,平靜的生活,便是晴天。


    青花身子的清瘦,他能看得出來,卻不知道以什麽身份去關心。


    少一句是心疼,多一句是逾越,沉默不語是無奈……


    此時已到了深夜,蘊天宮與往日沒有什麽不同,七座主峰靜悄悄的,隻有蟲鳴聲格外響亮。


    墨玉書之前不知道抽什麽風,居然拒絕搭載慕晚風,一溜煙兒地禦劍飛走了,不留下絲毫可乘之機。


    慕晚風滿以為自己要翻山越嶺跑迴去,卻沒曾想,香雪蘭竟主動邀請他乘上靈劍。


    一路上並沒碰見墨玉書,想來已經是先行迴到了天樞峰。


    慕晚風輕輕環住香雪蘭纖細的腰肢,微風刮起一陣陣香氣,也不管他願不願意,就強行灌入到他的鼻腔之中。


    就在他心緒難平,身體疼痛難忍時,香雪蘭抱著大米,冷著臉道:“別亂動!”


    慕晚風暗自叫苦不迭,這是他能控製的嗎?


    早知如此,就該自己走迴來了,真是啄木鳥飛上了黃連樹,蛀蟲住進了黃連木啊。


    感到他似乎動得更兇了,香雪蘭氣得臉一陣紅一陣白,陡然加快了速度,不消片刻就到了開陽峰。


    “師姐……”


    香雪蘭將大米甩給他,未等他說下去,就給了他一個後腦勺,朝著瑤光峰的方向絕塵而去。


    慕晚風張了張嘴,沒有說出話來,最終隻能摸著鼻子,順著火楓樓的方位走去。


    今夜注定有人不眠……


    天權峰漆黑一片,所有人都已經休息了。去火楓樓的路,慕晚風自是無比熟悉,他閉著眼睛都能找到。


    看著眼前黑燈瞎火的火楓樓,慕晚風有種近鄉情更怯的心情。他壯著膽子,走到門前敲了敲。


    打擾萬北辰休息要被罵,明日趕早過來,然後說自己剛到,被拆穿之後還是得挨罵。


    既然伸縮脖子都是一刀,那便早死早超生吧。


    “砰!砰!砰!”


    三聲扣門聲後,樓上傳來萬北辰的怒吼聲:“是哪個混賬?有事明天再來!”


    慕晚風苦笑,果然如此,師尊還是這樣的暴脾氣啊。


    然而他卻被罵得很舒坦,心裏想著迴家的感覺真好,他朝樓上喊道:“師尊,我迴來了……”


    “迴來了就滾去睡覺!”萬北辰罵道。


    慕晚風愣了一會兒,才接著道:“可是……”


    他還沒可是完,就被萬北辰一個字打斷了:“滾!”


    “哈?”


    慕晚風徹底傻眼了,自己消失三年就這待遇?不應該啊,正常劇本不會這樣寫啊?難道自己已經被遺忘了?


    “哼,走就走,這可是你說的。”慕晚風酸溜溜的嘀咕道。


    就在他轉身剛準備迴去時,樓上萬北辰的聲音,帶著幾分驚疑,和難以壓製的喜悅,道:“等等!你是誰?”


    慕晚風賭氣道:“師尊,我不就是你那個最沒用的徒弟麽?”


    “慕晚風!”


    萬北辰剛喊完他的名字,就破窗而出,幾乎與話音同時到達慕晚風身前,樓上也是亮起了燭光。


    “師尊,”慕晚風指著門口,無奈的道:“這兒有門……”


    火楓樓裏傳來一陣腳步聲,隨後門就吱呀一聲打開了,露出雲藍驚喜交加的秀美麵龐。


    啪!


    萬北辰忽然一巴掌,拍到慕晚風的腦門上,大罵道:“混賬東西,這三年你死到哪兒去了?”


    慕晚風滿臉委屈道:“師尊,本來就不聰明,再打就傻了……”


    萬北辰虎軀一震,眼睛一瞪,怒道:“這幾年不見,長脾氣了?還得把你當瓷器,捧在手裏了?”


    他說完就又要作勢開揍,嚇得慕晚風連忙躲到雲藍背後,探出頭來道:“師尊,我錯了,打殘了娶不到媳婦!”


    此時雲藍也是迴過味兒來,母雞護崽子一般,將慕晚風攔在身後,嗔怪道:“北辰,孩子平安迴來了,你幹什麽呢!”


    聽到“孩子”兩字,慕晚風心裏沒來由一苦,鼻頭發酸,差點沒哭出來,從身後抱著雲藍道:“師娘,我想你了……”


    雲藍微微一怔,慕晚風已經很久沒撒過嬌了。這還是以前剛上開陽峰,他還是個半大孩子時,才做過的事了。


    她拍著慕晚風的手,道“好孩子,迴來就好。”


    “混賬東西,你在做什麽?”萬北辰吹胡子瞪眼道。


    “北辰!”雲藍嬌喝一聲,氣惱道:“風兒剛迴來,你就不能說點好的?”


    “就是。”慕晚風探頭附和一聲,然後又立即縮了迴去。


    “你!”萬北辰氣得直發抖,道:“哼!我就不信,你能讓粘著你師娘一輩子……”


    慕晚風道:“師娘,師尊他要揍我。”


    雲藍兩手叉腰,意氣風發,氣勢陡然拔高,道:“他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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