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宵苦短日高起,從此君王不早朝。


    數日後,寧宣難得前往正堂議事。


    左手邊是蔡伯喈和呂典呂方和許遠之,右手邊則是孔德服、餘華。


    看起來有點寒酸,實際上也確實很寒酸。


    蔡伯喈這邊還勉強,可武將實力最強的竟然隻有餘華這麽一位腑髒境。


    寧宣也頗為頭疼,心中對那位還未謀麵的皇叔羨慕不已。


    話說迴來,蔡伯喈稟報完手中政務,神色一鬆,隨後幽幽一歎:“聽說河東衛家被人滅了。”


    他多少與衛家有些淵源,乍聞之下,感慨萬千。


    不用問,他也猜到了是自己眼前這人的手筆。


    “衛遠圖身死,那些本就覬覦衛家祖業的人,豈會放過嘴邊的肥肉?”


    寧宣神色如常,早年的漂泊流離,讓他有一顆堅若磐石冷如冰霜的心。


    “罷了。”


    蔡伯喈不再言語,自顧自飲酒一杯。


    寧宣看向一直閉口不言的許遠之:“遠之隨蔡大人修習已有一段日子,對如今如日中天的黃巾有何看法?”


    許遠之起身拱手一禮:“主公,屬下覺得黃巾就要敗了。”


    “!”


    此言一出,呂典呂方驚詫,就連蔡伯喈也眉頭一挑,看向了他。


    自從皇甫義真等人敗在張巨鹿手中之後,黃巾勢如破竹,連克州郡,若非有董巢,隻怕就要打到京畿了。


    天下之人,九成以上都以為漢庭將崩。


    許遠之被眾人目光打量,絲毫不慌,繼續道:“前些日子,朝廷下旨令各地主官領兵平亂,當時響應者寥寥無幾。


    此並非朝廷威儀已失,恰恰相反,屬下以為各地豪強正是震懾於漢庭之威,所以需要等待一段時間。


    這段時間,就是給他們手下擁有如此多的兵馬一個合理的過渡…”


    寧宣頷首,正如許遠之所言,他也認為再過數月甚至更短的時間,天下響應朝廷號召的人將會越來越多。


    多到能夠將黃巾咬死,多到朝廷再也無力掌控天下。


    其中最為關鍵的一點,皇室與張巨鹿之間的爭鬥,在某些人的算計下,必然兩敗俱傷。


    “士別三日當刮目相看,果然不假。”


    呂典讚歎一句,他已經老了,本身也隻是中上之姿,許遠之讓他看到了希望。


    “呂大人謬讚了,遠之拙見,諸君莫要見笑。”


    “哈哈。”


    “遠之,老夫已沒有什麽能教你的,這兩日你便前往禹川吧。”


    “老師,這…”


    蔡伯喈抬手製止,欣然撫須:“不必多言,去吧。”


    許遠之當即跪地:“許遠之多謝老師。”


    讓他去禹川,這是寧宣早就定下的決策。


    “遠之啊,此去禹川,其一是增長自身才學見識,其二,聽聞禹川人才輩出,如今我們正是缺人之際。”


    “主公放心,遠之明白。”


    議完正事,眾人退下,寧宣讓孔德服也下去訓練兵卒,自己則帶著瑾兒前往花園賞花。


    叮~咚~


    剛走到後院,寧宣就聽到一陣琴音,婉轉哀怨,如泣如訴,不絕於耳。


    此世除了武道和煉體,還有諸多旁門左道,被人冠以方士之稱。


    時至今日,寧宣見過以琴入道的人寥寥無幾,蔡昭姬算一個,蔡伯喈大儒修為不算其中。


    還有一人…


    “唉!”


    寧宣輕歎一聲,隻聽那琴音,他已經知曉是誰。


    “瑾兒,讓呂典準備厚禮,明日隨我去喬府拜訪。”


    “是,公子。”


    “嗬嗬,寧大人還真是風流瀟灑。”


    張檸側頭冷笑,心中醋意翻滾。


    寧宣搖頭輕笑,若是後世他自是手足無措,可現在是炎漢。


    “檸兒今日怎地有空來尋我?”


    “哼”


    輕哼一聲,張檸沒糾結剛才的話題:“聽人說我黃巾就要敗了,這不來問問寧大人,我黃巾怎地就不行了?”


    寧宣淡漠開口:“是誰將此事傳出去的?”


    瑾兒跟隨寧宣多年,心知自家公子已經生怒。


    “奴婢這就令人去查。”


    張檸還是第一次見到寧宣這般表情,心慌慌:“寧宣,是我問別人的,跟別人無關。”


    “我府上的人自會處理,不勞張小姐費心。”


    咯噔!


    張檸身形一個踉蹌,她沒想到怎麽一件小事後果這麽嚴重?


    寧宣語氣和眼神中的冷漠,讓她忽的心痛不已。


    “寧宣,我錯了,以後我不問了行嗎?“


    張檸祈求,眼中泛著晶瑩。


    寧宣搖頭:“這事跟你沒關係,先迴去休息吧。”


    說完,寧宣轉身離去。


    “寧宣…”


    原地,張檸眼淚再也忍不住。


    瑾兒走過她身旁時,小聲道:“公子素來隨和,可有些事是不能犯的。”


    說完,連忙跟了上去。


    沒多會兒,正堂之內,才離去不久的蔡伯喈等人重新被喊了迴來。


    一個個的見寧宣麵無表情,紛紛心頭一凜。


    “古語有雲:事密則成,泄之則敗!


    這個道理,在座諸位想必心裏都清楚。”


    寧宣目光掃過眾人,蔡伯喈呂典等人麵色平靜,唯有最後麵一人變了臉色。


    心中多少有數,寧宣放下心來。


    此事可大可小,許遠之之言,傳出去倒也沒什麽。


    可是正如寧宣所言,談論機要,話不過外人耳。


    再者,在場都知道一些他和張檸的關係,現在就開始討好他後院的夫人,以後呢?


    結黨營私,參與奪嫡……


    這些事都是寧宣所不能容忍的,因而今日之事看似小事,實則絕不可姑息,否則他日必成大禍!


    這個泄密之人,哪怕是他蔡伯喈,寧宣也會重罰。


    “主公,可是有人將我等談話傳了出去?”


    呂典肅然開口。


    “正是,前後不到一個時辰,就又傳到我耳中,諸君以為如何?”


    “主公,還請嚴懲此人,以儆效尤!”


    呂典跪地請求。


    孔德服也取出背後幾不離身的德斧,露出森然白牙:“公子,是誰?我砍了他!”


    “暫時還不知道,現在站出來,可斟酌減罪。”


    最後麵的侯義一聽,大鬆一口氣。


    寧宣皆看在眼中,眼神更冷幾分。


    數息過去,沒有一個人站出來,顯然是打算寧死不認,抱著僥幸心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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