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再問:「你懼我?」


    她瞳心湛了湛,仍是搖搖頭,再出聲,語氣裏有落寞有靦腆有自嘲——


    「不是懼,是……是弄不明白自己究竟在做什麽。」


    深吸一口氣,她頰麵猶紅,眸底亦紅。


    「本以為真如你曾說的,同是天涯淪落人,彼此是類似,甚至是一樣的,我想拉你脫離紅塵,不想你一次又一次受委屈,但你那時反問……你問我,殺人為業真是我喜愛的?說我何嚐不是在委屈自己,與自己為難……你還說,如若哪天我不再委屈自己,記得知會你一聲,你就跟著我一塊兒,咱們誰都別再自己欺負自己……」


    琴秋眉眼倶凜,氣息微繃。


    他未料與她初會時的那一番話,她會記得那樣深、那樣在意。


    鄔落星垂下頸項宛若沉思,好一會兒,靜靜又道:「我欠師父許多,他救我一命,教我武藝,把我養大,他真正的心思我並非全然不知,但該還的,得還。我想過,待我幫師父攢到足夠的金子銀錢,把七株靈薊草全數找齊,帶師妹入遼東奇岩穀醫治,等一切完成……我打算跟師父說,我不想再用殺人技掙錢過活,我想做喜歡的事,想跟喜歡的人在一起。」


    她看向他,扯唇像在苦笑,又像不知該以何種表情麵對他。


    「然後到得那時,我就能去到你麵前,告訴你,我不再委屈自己了,你願不願意跟著我?跟我一起,不讓誰欺負了去,也不能自己欺負自己……」


    人生如棋,落子無悔,琴秋做事從不懂「後悔」二字。


    但眼下,他竟悔了,後悔不該圖一時之快將那第七株的靈薊草毀去。


    「落星想與我一起,隻須待在這裏,待在我身邊,一切再簡單不過。」他撫摸她的臉,俊顏傾近,以鼻尖來來迴迴摩挲她的腮畔和頸側,嗅食女兒家身上獨有的清馨。


    鄔落星在他懷中動也不動,語氣輕沉——


    「對我而言,世間從來就沒有再簡單不過的事,你與我,也從來都不是同路人。你並非受困在小倌館裏不得自由,天地廣大,任你來去,而我……我責任未了,恩未償盡,那個曾經近乎是家的地方,卻沒辦法再迴去了,即便如此,這裏也非我的容身之地……」咬咬唇穩聲。「我沒辦法待在你身邊,沒辦法就這樣在一起。」


    男人臉色驟變,氣息粗沉,扳過她的臉湊上去就是一頓狠親。


    他箍住她的腰身直接倒臥在地毯上,吻遍她的小臉,啃吮她的耳朵,連脖頸也不放過,在那一處雪白咽喉格外留連,都想張口狠狠咬下似的。


    ……


    *本書內容略有刪減,請諒解*


    她……不忍了!


    她重重咬唇以求清醒,咬出血絲了都覺無所謂,一個鯉魚打挺再一個使勁兒,竟兩下輕易就翻轉局勢,把男人反製在身下。


    她忽地明白過來,若論氣與內息的修為,她還差他十萬八千裏,但要是比拳腳功夫、比招式對打,她光憑單手就能製得他動彈不得。


    他還想動,她抓住他腕部的手更加使勁,將他的雙手牢牢按在地毯上。


    她俯身瞪視他,雙眸清銳,胸脯起伏明顯。


    琴秋驀地放軟了身軀,看著跨坐在他腰腹上的姑娘,薄唇輕扯——


    「落星可知,如這般近距離直勾勾望進我眼中,此際的你實在太方便我施術?」她不為所動,維持壓製不放不退。


    他又道:「我是打不過你,比拳腳擒拿殺人技等等,我必敗無疑,但我製得住你。」


    鄔落星當然明白他說的是什麽。


    他的入魂術和夢術能殺人於無形,要操縱人的心智神識、編整思緒,或是混亂原有的記憶,都是可行的,端看他做或不做罷了。


    口中還留有他肆虐過的微疼,心口也疼得厲害。


    她裝淡定,抿抿唇,將沾染了他清冽氣味的唾津咽下,略沙啞道:「你想要的若是一具行屍走肉的我,要那樣的我日日當你的禁欝,大可施術,你如果不在乎,我也不在乎,到得那般地步,總歸沒了自主和感覺,你想如何,都成,反正我不在乎,也不會懂得在乎。」


    她大有破罐子破摔的氣勢,說完,放開他倏地起身。


    她抄起他替她收在榻邊矮櫃上的一對銀刃,輕盈地躍上窗欞。


    「鄔落星!」


    身後傳來男人陰沉怒喝,她心口輕顫,攀在窗上頓了頓,沒有迴頭。


    那帶怒的聲音又響起,清清楚楚充滿威迫——


    「你敢走,我就拿鄔定森和鄔巧兒開刀,要他們生不如死。」


    終於,鄔落星還是迴眸了。


    她雙眸微潮的臉對上他寒鐵一般的俊龐,那雙漂亮的男性瞳仁布滿星火,眼看即要變成燎原大火。


    麵對他的怒不可遏,她好像不曉得該作何響應。


    怎麽做都不對,於是一切全隨他。


    隨便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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