琴秋平淡的一小句話,直接解了她懸在心間的事。


    他接著又道:「姑娘適才神識稍醒,衝著在下開口便問,想來是牽掛此事的。」俊顏一派從容。「忠勇公府的李教頭領著人、放任猛犬闖進,姑娘當時已被我拉進牆後的這間密室,加上我樓中花香與熏香交混,幾張琴的木質所散出的氣味又各不相同,要避開狗鼻子的嗅聞並非太難,至於那些人嘛……」薄唇扯了扯——


    「他們想確認我背上有傷無傷,我脫了給他們查便是,不算什麽。」


    她咬咬牙,聲線更沉。「他們不是要查你,他們是為了——」


    「在下知道,他們欲當眾辱我。」他淡淡截斷她的話,嘴角一直輕揚。「本就是下九流的人家,混的是下九流的營生,遇上這般糟心事也不會真往心裏去,忍忍就過。不過這一迴算是極好運,春老板……呃,我是說咱們清晏館館主鳳鳴春,他也是頗有手段的,一見對方是忠勇公府的人馬,咱們自家的打手即便養著不少也不敢硬碰硬起衝突,春老板忽地記起平郡王與小國舅正宿在館中憐冬公子的暢詩閣內,他趕上樓來護我時,已讓人趕緊往暢詩閣那裏求援。」


    他寬肩微微一聳,神態輕鬆。「也得感謝咱們家憐冬公子在平郡王和小國舅麵前說得上話,貴人們願意相幫,我被逼著卸衣之際,兩位貴人遣了隨身護衛過來說話,一下子便把場麵穩下了,而當時我也才脫去外衫半露身軀,褲子還套著呢,所以不算受辱,也算不上吃虧。」


    哪裏不算受辱?


    明擺著是被欺侮了啊!


    她胸中發悶,喘著氣緊緊盯住那張彷佛逆來順受慣了的淡定俊龐。


    許是事情關乎到她,是受她牽連才令他白白受這一場,讓她不禁對他生了些內疚,有些在意起來。


    「公子今朝施以援手,他日我定當迴報。」她嗓音低啞,許出的諾言卻令聞者深感重量。


    琴秋表情微怔,嘴角翹弧忽地加深,在四座磷石清光的烘托中,他頰麵深深淺淺地染開兩坨奇色,彷佛……害羞了。


    「說什麽迴報不迴報的?在下……我、我沒想過的,卻是……」靦腆地抿抿唇,鼓起勇氣道:「倘若姑娘不嫌棄,倒想探問姑娘芳名,雖說同是天涯淪落人,相逢何必曾相識,可依舊還是想知道有緣人姓什名何。」


    室中陷進寂靜,就在琴秋內心嘲弄一笑,以為得不到結果時,她卻磨著兩片唇蹭出——


    「我姓鄔,『黑耳朵』的那個『鄔』……」


    琴秋一下子就明白過來她說的是哪個字,隻是當氣質偏冷、眉眸沉肅的她說出這般話,竟有種說不出的可愛憨然,讓他費了番勁兒才將笑意壓下,一本正經聽她接著說——


    「鄔落星。」她頓了頓。「我從師父的姓……被師父拾到時,那晚恰見滿天流星飛落,所以才如此命名。」


    琴秋問:「你很小就成孤兒?」


    「嗯……」她伏在枕上的螓首點了點。


    「好巧,我也是。」他再一次對她輕揚嘴角,再一次探掌輕撫她的腦勺。「爹娘走得早,凡事都得靠自個兒,原來啊原來,咱倆不僅是天涯淪落人,還同病相憐了。」


    鄔落星被他撫得有些暈沉,也覺得是毒素未清之因,然後就是……就是好生莫名其妙。


    她竟莫名其妙地意識到自己的赤裸,意識到對方是成年的男子,而她盡管殺人如麻、手段兇殘,到底……到底還是個實打實的姑娘家。


    她膚溫升高,裸露的背肌卻畏寒般隱隱浮出一層雞皮疙瘩,一會兒熱一會兒冷,她不禁縮了縮頸背,半張臉容埋進軟枕中。


    「鄔、落、星。」他一字字品味,頷首道:「這名字頗有詩意,好聽。」


    她似有若無哼了聲,沒有看他。


    她突如其來的羞澀似影響到他,讓他也感到有絲異樣。


    琴秋好聽的嗓音在室中蕩開時,夾帶著一點點的沙啞和一絲絲低柔,如指尖再三連流地拂過古琴七弦,音中有音,迴蕩入心——


    「鄔姑娘背上尚餘最後一根鋼釘未取,這一根位在最下方,直直沒入你背脊尾端——」說著,他的手直接摸上去,輕壓在那個位置。


    鄔落星簡直是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沒驚跳起來。


    忠勇公府所布置的這一道「七星連發」,最後一針就落在她脊柱底端與股溝之上的腰俞穴位,除傷處頗為尷尬外,更是她氣行運轉最大的阻礙,他此時狀若無意一撫,劇痛與麻癢交疊,頓覺渾身膚孔驟開,寒毛凜立,極度敏感。


    但無論如何,非拔除不可!


    「鋼針直刺入骨,要將針尾引出頭來需徐徐圖之,你再忍耐些。」


    他不住安撫,落在她後腰與臀上的指溫卻有些泛涼,力道亦重上許多,似正同那根鋼針抵死纏鬥,絞盡腦汁、費盡心力。


    痛!


    痛得……很好。鄔落星模糊間竟歡迎起這樣的劇痛,能助她忽略他指上的力度以及太過親近的碰觸。


    她不習慣與人這般貼近,不習慣軟弱,但這位琴秋公子古怪得很,好像完全無視她冷如冰霜的神氣,不是衝著她揚笑便是誘她閑聊,惹得她意誌不穩,說了太多話。


    「鄔姑娘,在下怕是要失禮了,請原諒。」


    「什麽?你——」聞他所言,她再次迴首去看,竟見他雙掌按住她腰臀,兩根姆指一左一右壓在她脊柱尾端。


    他臉朝她俯下,鼻與唇全貼在她膚上,她甚至感覺到他的下巴正抵在她的股溝處。


    她先是錯愕,接著憑本能想一把甩飛他,手臂半抬之際,腰俞穴驟然酸軟,暴起的刺麻感如潮湧一般向四肢百骸拓開。


    牙關陡緊,內唇漫出血味,眼睜睜看他喘息不已地直起上身,嘴裏咬著一根三寸鋼釘,是她背上的第七根也是最後一根。


    他頭一偏將鋼釘吐在一旁的托盤裏。


    重新看向她時,他顴骨上的紅澤略深,清清喉嚨解釋。「最後這一根頗頑強,明明引出針尾了,稍一鬆手就又沉進血肉裏,這才不得不以唇齒代替手指,將它咬住取出。失禮之處,還請姑娘海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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